倩姐全家也要南遷了,是要去投靠保州的親戚。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倩姐開心地告訴我,因爲這場戰事,她的婚約很有可能會不了了之。還一個勁地催我,讓我和她一起走,一起去保州。但是由於戰時的緊急募兵,我和順子都被招入到禁兵中,只不過目前還未出現戰事,鐵匠鋪也需要我們,所以到現在我們還留在鋪子裡,我也只能答應倩姐,等戰事緩解一些就第一時間去保州找她。
由於倩姐家不日就要離去,這天黃昏我抽了個空又跑去找她。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朝廷的禁兵,幾乎已經看不到小鎮原有的居民了。酒肆裡的人也都在忙碌着,都在收拾要帶走的行李,看來也就在這兩天就要走了。
倩姐看到我來了,忙放下了手中整理的東西。“耽誤你收拾行李了,要不我幫你一起收拾吧。”我說着便走上前去。
“不用了,”望着周圍不時出現的身影,倩姐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看到他們這麼忙,本不該再打擾了,但一想到他們這一走可有段日子會看不到倩姐了,便應了一聲,和倩姐一起走了出去。
“我們明天就要走了,”倩姐側過頭看了我一下,“你可要記得早點過來看我啊。”
“我一定會的。”我一邊說着,一邊拉了倩姐一把,以躲開對面橫衝直撞過來的士兵。看着小鎮上的兵荒馬亂,我們都不禁皺了皺眉,相互望了望,很有默契地向着小鎮外走去,我倆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中拉在了一起。倩姐的手軟軟的、曖曖的,望着那微微有點羞紅的小臉,四周的喧囂也漸漸遠去,耳邊只傳來那溫柔的叮囑聲,夕陽把鎮外的荒野灑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眼前的小路蜿蜒曲折,似乎一直通向天邊,通向那美好而幸福的生活。
正當我們沉醉在這似乎只有兩個人的世界中時,身後漸近的馬蹄聲打破了四周的寧靜,也把我倆拉回到了現實中。
我們退到路邊,回頭望去,只見後方有七、八騎由遠而近。馬上騎士的面容也逐漸清晰起來,全都是短髮,在額前左右更是各留有一綹頭髮被風吹着在兩耳邊飛舞。“契丹人!”我驚訝地喊了出來,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自小鎮的方向而來。這時只覺得手上一緊,倩姐的小手緊緊地抓住了我,指節都有些發白。鼻尖上好像已經滲出絲絲細汗,眼睛睜得大大的驚恐地望着奔馳而來的契丹人。
這裡離小鎮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要想跑回鎮上已經是不可能了,我急忙拉着倩姐離開了小路向荒野跑去,現在也只能希望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如果直接從我們的身邊飛馳而過就是萬幸了。
頃刻間,這七、八騎已來到近前,似乎猶豫了一下,馬上的契丹人彼此說了什麼,便催動馬匹向我們衝了過來。眼見已經逃不掉了,我停了下來,轉過身面對着他們把倩姐護在了身後。
契丹人衝到了我們的面前卻沒有把馬停下來,而是騎着馬圍着我們轉了起來。扶在我背後的兩隻小手不停地顫抖着,我能夠感受到倩姐內心的恐懼。雖然我也是無比地害怕,但還是回過頭去望着那已經蒼白的臉兒說道:“別怕!有我!”
周圍瀰漫着被奔馬掠起的塵土,耳邊再是他們肆無忌憚地叫囂。我強迫自己儘快冷靜下來,在心裡面對自己說,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倩姐。下意識地望向鎮口的方向,那裡也是塵土飛揚,彷彿有一隊士兵正向我們這個方向跑來,估計是追趕契丹人的朝廷軍隊。而契丹人應該早就發現了這些,爲首的一個圓臉大漢似乎在說他們就要追上來了,快點動手。其中一個滿臉鬍鬚的黑大個兩腿一夾馬腹,直直地向我衝了過來。
不能躲閃!我身後就是倩姐,來不及細想,迎着黑大個我就衝了上去,未衝出兩步,眼看就要撞上了。黑大個把馬頭一側,向我們右邊衝去,馬上的黑大個根本無視我的存在,直接探出身子張開了大手向我身後的倩姐抓去。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是想把倩姐掠走。絕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把倩姐從我的眼前搶走。我只有奮力躍起,左手迅速向着黑大個伸出的右手手腕抓去,如閃電般扣上對方手腕的同時,右手也已經化掌平直對準黑大個的喉部反**出,一式搶手應掌而出,迅雷不及掩耳地擊向對方喉部,黑大個根本不及反應,那驚恐的眼睛似乎也隨着我的右手而放大,發出咳的一聲之後便再無聲息,隨後那個高大的身體被我從馬上拖了下來,當落到地面的時候,他已經臉朝下一動不動了,右手也被我反扭到背後,我順勢從他的腰間抽出腰刀斜指向前方,目光堅定地注視着圓臉漢子。那匹馬兒也已經嘶叫一聲,調轉頭小跑了回去。
四周的契丹人爲之一滯,原本圍着我們轉圈的戰馬都放慢了下來,最後都停在了我的前方,隨着戰馬的噴鼻聲。圓臉漢子的眼球似乎慢慢紅了起來,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的契丹人都抽出了腰刀。望着那七把指向天空的長刀,我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了。
而這時從鎮上趕來的士兵還在百步開外,正當契丹人準備搶在大軍到來前將我斬殺於馬前的時候,只聽“嗖”的一聲,一支長箭從軍中飛出,釘在了圓臉漢子馬前的地上。
我也放開地上的黑大個,轉身拉起倩姐奮力向援軍跑去。這時契丹人中似乎有一騎衝出,把那個黑大個提上了馬背,然後所有的契丹人撥轉馬頭向北方飛馳而去。那圓臉漢子騎在馬上,卻一再回頭,陰毒地盯着我。
望着他們決塵而去,我全身彷彿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生死瞬間的那一串攻擊像是花去了我所有的精力,剛剛精神高度緊張時還不覺得,可一鬆下來就連手上的腰刀似乎也無力提起,任由它垂到了地上。倩姐也軟軟地靠在了我的背上。
估計是趕不上了,追出去的步兵也停了下來,慢慢回攏過來,把我們圍在了中間,其中一個將領模樣的人手裡拿着一張弓,想來就是他在剛纔的危急時刻射出了那枝箭。如不是那枝箭,估計在他們趕到之前我已經被劈成數段了。我迎了上去,連連拜謝他剛纔的救命之恩,他有些好奇地望着我說道:“我叫樑雲天,禁兵都頭,你剛纔是不是宰了他們一個?”
我不禁苦笑,“當時也是拼了,也沒想到能那樣。”
“好樣的!”樑都頭說着還大力地拍着我的肩膀,“你也是趙家鎮的嗎?”
“是的,我就在趙師傅鐵匠鋪。剛纔那些契丹人怎麼會從鎮子裡跑出來?”我有些不解地問道。
“噢,”樑都頭撓撓頭,“他們應該是契丹人的探子,被我們的兄弟發現了,只可惜我們的騎兵不在,還是讓他們給跑了。不過好歹也算撂倒了一個,要是能把那具屍首帶回去就好了。”說着眼中光彩一片,估計是想到了什麼。
我們一邊說着,一邊向鎮上走去,倩姐這時也緩了過來,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後,倒是不好意思再和我牽手了,不過在她的眼神中我似乎讀到了一絲傾佩與迷戀,這讓我把剛纔的驚險忘得一乾二淨,恨不得追出去再殺兩個契丹人。
到了鎮上,樑都頭和我們匆匆別過,急着去彙報軍情了。我一直把倩姐送到酒肆門口,一路上倩姐一句話都沒說,但那深情的目光把我的心都溶化了。
“在這別走,我一會就出來。”說完倩姐轉身進了酒肆,未走出兩步又回頭對我鄢然一笑,就把我一個人呆呆地釘在了那裡。
過了一會,當倩姐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時,我還在那回味呢。
“喂!”倩姐輕輕推了我一下,“想什麼呢?”
“想你!”聽到我這麼直白的回答,倩姐的臉紅了起來,不過這次她不再如往常般害羞,而是勇敢地與我對視着,“剛纔在鎮外遇到契丹人的事我已經告訴爹爹了,爹爹說估計契丹人就要打來了,所以我們今晚就走。”
我意識到和倩姐馬上就要分別了,雖有些不捨,但因爲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也只好望着倩姐點了點頭,“一路上小心!”
“嗯,”倩姐把一物塞在了我的手中,“拿着,一定要到保州來找我!”說完不等我攤開手去看,倩姐已經紅着臉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