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半年前,石城王因爲一手撮合了楚國和秦國結盟,再次名震天下,也被楚皇賜予幷州之地,石城國擴展爲幷州國,石城王的封號自然也成了幷州王。
接着便是讓全國震驚的各種消息,如日中天的幷州王步入仙門,修仙得道,楚皇賜殺宋皇后,退位於幷州,二皇子方策繼位,鐵腕清除餘黨,改革朝政,楚國大地非但沒有因爲政局的大改而陷入混亂,反而因爲二皇子的清明之治而逐步繁榮起來,大量貪官被肅清,官風也爲之一正。
不過,時局大變所造成的影響也是不可忽略的,各地都有亂賊並起,有些餘黨甚至不惜領兵作亂,唯有一個地方卻是風平浪靜,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那就是幷州。
從當年太子婚典、石城三年、草原盟約、再到八王之亂,秦國結盟,最後名聲達到極點的幷州王步入仙門,方陵的經歷透着無比的輝煌,更成爲當世人崇拜的偶像,甚至於超越了國別之分,相當多的能人異士從各地和他國趕往幷州,只爲一睹方陵爲王的舊地。
民間百姓爲紀念方陵的功德,在幷州各地開始修建廟宇,廟宇中樹立着方陵的石像,廟宇之名則爲“幷州王廟”,從此香火不斷,無論是求平安求姻緣,據說都極爲靈驗,更不乏有方陵下凡救助百姓的傳說。
方陵的盛世威名再加上仙門弟子的身份,使得幷州成爲一方福地,縱然幷州無王,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敢在幷州的地界上生事。
石城也從石城國的王城升爲了幷州國的王城,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這裡都非常繁盛,草原運來的布匹馬酒,南方運來的珍果蔬菜,各地的特產都能夠在這裡找到,而秩序也相當井然,除了幷州王的大名外,鎮守此地的將領們也都是在八王之亂中獲得功勳,光是名字說出去便能讓宵小之徒嚇得直哆嗦。
方陵一行趕到石城時,恰是清晨,此時天剛矇矇亮,石城在初生的陽光下顯得一片安詳,羅辰五人呆在城外,方陵則和楚瑤一道進了城,來到王府外,二人輕輕一踮腳,便落到了大院中。
大院依舊是離開時的模樣,只是樹木顯得更茂盛,花壇種的花草品種也多了一些,二人一落地,院子兩邊潛伏的守衛便一涌而出,手持鐵槍對準二人,同時一聲大喝:“什麼人,竟敢擅闖幷州王府!”
方陵負手而立,微微一笑,朝着周圍的士兵掃了一眼,一個老兵陡地渾身一震,手中鐵槍掉落在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埋頭顫聲道:“拜……拜見殿下!”
殿下二字一出,衆士兵臉色大變,忙不迭失的拜倒在地,方陵連指頭都沒動,意念一起,衆人便感覺到被一股無形之力託了起來,一個個即驚恐又興奮,驚恐的是剛纔冒犯了殿下,興奮的則是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幷州王。
方陵朝着那老兵說道:“現在統領城內事務的是誰?”
那老兵激動的回道:“回殿下,是陳大人和董大人。”
方陵接着說道:“你們繼續在這裡守着吧,關於我來的消息暫時不要透露出去。”
說完,他又摸出一瓶藥丸,交給老兵道:“你們守衛王府很是辛苦,這藥丸是我親手煉製,對你們的修爲應該有所幫助。”
老兵激動得接過來,衆守衛興奮得直要叫出聲來,這可是仙家丹藥,千金難買一粒,能得到這東西簡直就是修了八輩子的福運,說不定自己也有一天能夠成爲仙門弟子呢。
方陵沿路走來,但凡是發現他行蹤的人,方陵都毫不吝嗇的贈送丹藥,楚瑤看在眼裡,輕笑道:“這養氣丹可是讓仙門弟子都眼讒的寶貝,弟弟你一人一顆,出手這麼闊綽,石城只怕是要出一堆高手呢。”
方陵慨嘆道:“這些人中很多都是跟我出生如死的兄弟,沒有他們,我根本不可能在石城站住腳,也不可能取得八王之亂的勝利,所以這也是他們應得的獎賞。更重要的,石城高手林立,才能保佑我母親一生平安呀。”
楚瑤定神的看着他,輕讚道:“弟弟真是個孝順孩子,若我有機會,也一定會這樣做。”
方陵聽出她話中的感傷,也知道緣由何在,大楚開國皇帝是死於征戰中,後來送回皇城安葬,身在仙門的楚瑤只怕當時並不知道這個消息。
對於尚未開悟的仙門弟子,至親的死亡總是最難經歷的一關,但是無法堪破也就無法領悟大智慧,當然,雖然挽救不了他們必死的結局,但是贈送丹藥讓親人延年益壽卻是常有的事情,並不違背仙規律條,也算是給予仙人至親的福利。
沒過多久,方陵便來到了府邸的大廳之中,此時,陳謀正在廳中長案前盤腿坐着,處理着一些事務,四十來歲的他顯得頗爲精神,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來,待發現來人是方陵時,豁地一下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
陳謀對於方陵的一生也是一個重要的人物,若非身爲太醫的他爲方陵出謀劃策,方陵不可能建立起爲帝的雄心,更沒想到聯手薛太保等人,從而提前了出宮的時間,爾後陳謀作爲首席謀臣一直伺奉左右,無論是治理諸侯國還是八王之亂都離不開他的輔佐。
方陵大步走過去,將他挽起來道:“陳大人辛苦了。”
陳謀謙遜的說道:“能爲殿下效力,是臣的福份,只是臣越俎代庖坐在這位置上,深恐不安。”
方陵認真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半年前我離開皇城時,曾向皇弟舉薦過陳大人。按理說,陳大人應該接到過皇弟的聖旨纔對,不,不止是陳大人你,師傅應該也接到過,但是爲什麼你們還留在這裡呢?”
陳謀慨然一笑道:“殿下,我等即奉你爲君,豈有半途離棄的道理?更何況,殿下不在此地,這幷州國總得有人打理吧?我等縱然抗旨不尊,也得爲殿下守住這三分一畝地呀。”
方陵微微蹙眉道:“這麼說,我國上上下下的文臣武將都在並
州?”
陳謀含笑道:“正是。”
方陵朝他說道:“那就麻煩陳大人去通知一下,讓師傅他們來王府一趟。”
陳謀正待領命而去,方陵又突然問道:“對了,我進王府沒有感覺到母后在這裡。”
陳謀立刻答道:“娘娘現在住在城北外的頤龍灣,自從陛下退位之後,爲了討娘娘歡心,甘願做起了農夫,在那裡開墾了幾畝花地,平日裡就和娘娘一起暢遊花海水間,好似神仙一般呀。”
方陵聽得倒有幾分意外,沒想到父皇居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退位並不只是表面工夫,居然還開墾土地,種植花木,這對於一個皇帝而言,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楚瑤亦在一邊輕嘆道:“沒想到你父皇還是個癡情種子,爲了認錯退位也就罷了,還能放下身份做個農夫,雖然你母后承受了十六年的冷落,但是也應該最終能原諒你父皇吧。”
方陵說道:“我母后是天底下最慈祥的女人,在冷宮十六年從來就沒有說過父皇的不是,在她看來父皇之所以如此對我們母子只是因爲受到宋皇后的矇蔽,所以父皇做到這地步,她只怕早就原諒他了。”
楚瑤扭頭望着他問道:“那你呢,你也原諒你的父皇了嗎?”
方陵長嘆了一聲,神情複雜的說道:“這隻怕是我人生中最難跨過的一道關,從小到大我便恨他,正是這種恨才讓我成長起來,保護母后不受宮裡上上下下的欺負,正是這股恨才讓我一步步走上顛峰。作爲一個帝王,連身邊的是非都無法明斷,連心愛的女人都要誤解,所以在幾年前我其實是抱着弒父之心的!”
楚瑤聽得面染憂愁,深深感觸到少年內心的憂傷,弒父殺君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若不是恨到極點,又怎麼會萌生起這樣的想法?而要有這樣的想法,那十六年所經歷的一切又豈是普通人能夠想象的?
楚瑤雖然小時候還非皇族,但是也十分了解皇族爭權奪利的可怕,被冷落的貴妃就宛如落水狗一般,是任人欺負的,或許也正因爲如此,方陵纔會有如此果斷的性格。
方陵又說道:“只是,在不斷的經歷和開悟中,這股恨意卻漸漸消失不見了,反倒是讓我想給父皇一個機會。”
楚瑤莞爾道:“這就是仙門弟子和凡人的不同之處,凡人只會拘泥於一世恩怨,嗔執在這上面,就彷彿自己做了個套子套住自己,越纏越緊,如果弟弟你真的殺了你的父皇,只怕一生心魔難解。好在你那父皇也把握住了地府的機會,翻然悔悟,這對於你和他都是一件大好事。你既然看開了,那就不必再糾結這事情,不如我們一起去頤龍灣看看他們好了。”
方陵點點頭,卻又笑道:“若知道姐姐你的身份,父皇和母后只怕要嚇一大跳呢。”
楚瑤便咯咯直笑起來,笑聲在大廳裡宛如風鈴般清脆的響動着,讓方陵也不由歡快起來,心頭陰霾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