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幽月又出去敲響了田安的院門,不過她沒等來院子的主人,卻等來了元煜。
“還沒回來?”元煜有些急。
鳳幽月點點頭:“應該是。”
“人到底去哪兒了?可急死人了。”元煜手裡捏着通訊器,又給田安發送了一遍消息,對方仍然不見迴應。
鳳幽月抿抿脣,眉宇間染上一絲擔憂。
“你先別急,有可能是田安沒開通訊器。再等等,他那飛行獸速度很慢,說不定是在半路耽誤了。你問家裡了嗎?你姑姑怎麼說?”
“我哪敢告訴姑姑?她不得急瘋了。”元煜想了想,“不行,我得給我爹去個消息。”
鳳幽月:“你先忙,我在這裡等着,如果田安回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元煜道了聲謝,神色匆匆的離開。
就這樣,鳳幽月等了整整一夜,田安仍然沒回來。
今天是七星學院的開學日,鳳幽月沒辦法,只能向雲陌交代了一聲,讓他時刻注意田安院子的動靜,自己則哈欠連天的去武峰上課。
當她中午下課回來時,便看見田安院子的大門打開着。
鳳幽月心中一喜,大步走進去,卻發現院子裡站着好幾個人。
“徐長老?怎麼是你們?田安呢?”
院子裡站着的,正是田安在武峰的師父徐長老。徐長老爲人低調,雖然實力在武峰排位只是中等,但因性子溫和,受到許多弟子喜愛。田安煉器天賦極高,可修煉天賦卻是一般。但即便如此,徐長老也一視同仁,對他一直不錯。
“田安還沒回來。”徐長老眉宇間帶着擔憂,“我給他傳了消息,可他沒回我。”
鳳幽月心中‘咯噔’一下。
田安的性子一向沉穩,如果有事發生一定會提前知會一聲。可他現在音訊全無,定然是出事了。
“我把這事同父親說了,他現在派人沿着田安歸途的方向尋找,希望能找到。”元煜道。
鳳幽月點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
田安的失蹤,給這個夜晚蒙上一層陰霾。
深夜,鳳幽月站在院子裡,望着田安院子的方向,深深嘆了口氣。
“怎麼了?還在擔心他?”雲陌從身後將她摟緊,低聲問。
鳳幽月應了一聲,“田安不容易,現在終於認了元家,以後定會青雲直上。希望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別太擔心了,你該睡覺了。”雲陌將她一把抱起來,“你不想明天頂着黑眼圈去上課吧?”
鳳幽月抱着他的脖子,勾了勾脣。
……
讓雲陌失望的是,這一夜鳳幽月到底沒睡踏實。
子時剛過,臥室的窗戶忽然響起“叨叨叨”的聲音。聲音尖銳,在安靜的夜裡更顯得詭異。
沉睡中的鳳幽月猛地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她躺在牀上,直勾勾的盯着牀尾的窗戶。窗戶外,一個黑影張牙舞爪,拼命的撞向窗框。
“你躺着,我去看看。”雲陌起身。
就在這時,外面的黑影發出淒厲的哀鳴。
“不對!”鳳幽月迅速起身,臉色一變,“這是小九的聲音!”
小九是田安的飛行獸的名字,它是一隻九尾鷹,故得名小九。鳳幽月平日裡經常去田安那煉器,和小九關係極好。
鳳幽月連衣服都顧不得穿,踩着鞋衝出大門。
朦朧的月光下,院子裡的血跡變成了深色,小九的羽毛在夜色下飛飛揚揚。
“小九!”鳳幽月臉色大變,跑過去將搖搖欲墜的九尾鷹抱住。小九的身上多處重傷,身上的毛幾乎要掉沒了,最觸目驚心的一道傷橫亙它的右眼,鮮血從眼眶中嘩嘩往下流。
鳳幽月看的心驚肉跳,連忙給它餵了幾顆吊命的丹藥。
“怎麼回事?你怎麼變成這樣了?田安呢?”
小九開始撲騰,發出一聲一聲的慘叫。
它掙扎着從鳳幽月懷裡飛出來,鷹嘴咬住她的衣角就向外拽。
鳳幽月心中一動,“你知道田安在哪兒?”
小九叫了一聲,繼續向外拽她。
鳳幽月眉眼一沉,小九這反應,明顯是田安情況不好。
她想了想,對雲陌道:“我先跟小九過去,你幫我通知徐長老和元煜。”
緊急關頭,雲陌也不囉嗦。他向半空使了個眼色,隱匿在空氣中的泠風悄無聲息的跟上了鳳幽月的腳步。
……
一個多時辰後,吞天黑鵬飛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山腳下。
這處距離官道不遠,是田安回瑤城的必經之路。
山腳下,荒無人煙,連戶人家都沒有。在小九的指引下,吞天黑鵬左拐右拐,飛進一處黑漆漆的山林,向最深處飛去。
過了沒多久,鳳幽月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她低頭往下看,發現地面上有許多拖拽的血跡,長長的一條,彎彎曲曲。
忽然,泥土中有東西在月色下反射出光芒。
鳳幽月定睛一看,臉色大變。
那是七星弟子獨有的令牌,令牌上赫然刻着‘田安’二字!
這麼重要的東西,田安怎會隨便丟棄?鳳幽月心中一沉。
就在這時,已經處於半昏迷的小九發出一聲嘶鳴。
鳳幽月擡眼順着它的視線看去,前方不遠處,一條湍急的小河在夜色下散發着點點星光。
“田安在河裡?!”鳳幽月急急的問。
小九點了下頭,再也挺不住,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小黑,加快速度!”
吞天黑鵬再一次加快速度,沒過多久就到達河邊。
鳳幽月跳下去,將小九放在吞天黑鵬懷裡。
她急匆匆跑到河邊,發現這四周全是血跡。地上的雜草也有被打鬥摧殘過的痕跡。
不僅如此,那些已經乾涸的血跡中,還夾雜着碎肉。
鳳幽月心中一凜,這一處一定發生過十分慘烈的打鬥!
她心底涌起濃濃的不安,脫下鞋子二話不說跳進冰冷的河水之中。
……
湍急的河流在夜色下流淌,天空的濃墨漸漸變淡,隱隱露出些光亮。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元煜和徐長老跟着雲陌一起趕到。
“田安呢?”元煜急急的問。
吞天黑鵬伸出翅膀一指河水,幾人臉色都變了。
這都過去好幾天了,田安難道一直在河裡?
那豈不是早就淹死了!
元煜急的臉都白了,衣服都沒脫就要往河裡跳。
就在這時,水面忽然捲起巨大的浪花,一道身影從水底鑽了出來。
“幽月!”元煜眼睛一亮,“田安呢?”
鳳幽月沒說話,臉色有些不對。她在水面喘了口氣,再一次鑽了進去。
元煜急的想叫她,卻被徐長老一把拉住。
“你看那裡。”
元煜順着徐長老的視線看過去,水面上漂浮着一塊紅色的布。
一隻手從水底伸出,抓緊那塊紅布,使勁一扯。
頓時,一團血紅從水底涌上來,在水面綻開,好似大朵大朵的曼陀羅花。
元煜被那鮮紅的顏色刺的眼疼,心頭狂跳。
這時,一直沉默的雲陌忽然眸光一厲。大掌一揮,一團黑霧打入河水之中。
一聲刺耳的尖叫在黑夜中響徹天際,巨浪衝天而起。在巨浪中,一道黑色的影子掙扎幾下,消散不見。
徐長老看見這一幕,臉色一變。
“那是……”他的嘴脣不斷髮抖,臉色白的嚇人。
雲陌沒回話,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擰出水來。
這時,鳳幽月終於從水底鑽了出來。她的臉色有些白,手中好像拽着什麼東西。
雲陌走過去,黑霧化爲一道絲帶將她纏住,用力往上拖。
鳳幽月一聲不吭,任由雲陌將她拽上岸。
“田安呢?!”元煜急吼吼的問。
鳳幽月掀起眼皮,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田安不太好,你要做好心裡準備。”
元煜心裡咯噔一下。
鳳幽月深吸一口氣,埋在水裡的右手用力一拉——
一個東西從水底飛出,砸向岸邊。
鳳幽月左手揮出一股勁道,將那東西裹住,讓其輕輕落在地上。
元煜轉頭看過去,在看到那東西的本來面目時,腦袋嗡的一聲,眼前全黑了。
……竟然是田安……
那看不出面目的東西,竟然是田安!
元煜認不出那人的臉,卻認得他身上穿的衣服!那衣服是前幾日元天弘喜氣洋洋送過去的,衣角上還帶着元家特有的繡紋!
元煜耳朵裡嗡嗡直響,鳳幽月說了什麼他一句也沒聽清。
他連滾帶爬的爬到田安身邊,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在他的臉上胡亂的抹着。
田安的臉早已經被河水泡發了,五官都變了形。
元煜一下一下的抹着,想要將他嘴裡的水草拽出來。可是,卻拽出來一團東西。
……
一截舌頭
……
元煜的手抖了一下,舌頭從他手背滑落到地上。
河水仍然湍急的流淌,嘩啦啦的聲音好似冰冷的利刃,在幾人心中一刀一刀割着。
徐長老跪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徒弟。
“究竟……是誰幹的……”他聲音乾啞。
元煜沒說話,他垂着頭,肩膀開始一下一下的顫抖。
鳳幽月靠在雲陌懷裡,冰冷的河水拂過皮膚,可心裡卻寒意更甚。
明明幾天前還鮮活的一個人,那樣憨直,那樣樸實。
可現在……
鳳幽月閉上眼,強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雲陌將外套脫下裹在她身上,心疼的摟緊她,視線掃過田安的屍體。
驀地,視線一頓。
“他的煉器血脈不見了。”雲陌沉聲說。
鳳幽月猛地睜開眼,站起身衝到田安身前。
她將掌心放在他的丹田處,向裡一探。
頓時,刺骨的寒意從她周身爆開,眼底的寒光幾乎要凝成實質。
真的不見了!
田安的煉器血脈被搶走了!
一個煉器師,一旦血脈被剝奪,就等於丟了一條命。如果救治及時,還能苟延殘喘。但大多數被剝奪血脈的煉器師都只有死路一條!
田安是因爲血脈被剝奪致死的!
鳳幽月手指緊緊扣進泥土裡,身上的血液幾乎要凝固。
“既然是想剝奪他的血脈,可爲何還要割他的舌頭……”徐長老沙啞的說,“就不能留他一個全屍嗎……”
鳳幽月沒說話,元煜嗚咽一聲哭了出來。
雲陌走過來,蹲在田安身邊細細觀察一番,忍不住皺起了眉。
“那個人……應該是在進行一種儀式。割舌、以紅布捆屍,這是希望死者的靈魂永遠禁錮。這種手法……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鳳幽月擡起頭,視線在田安身上不斷遊移,然後皺了下眉。
這時,吞天黑鵬忽然叫了一聲。
鳳幽月轉頭看過去,發現小九的生機正在迅速流失。
她心中一驚,連忙對小九進行急救,堪堪穩住它的最後一口氣。
鳳幽月抹了把汗,然後身體忽然僵住了。
她定定的看着小九,然後機械的轉過頭,看着一旁的田安。
半晌,她聲音沙啞的開口:“田安已經死了,可小九爲何……還活着……”
這句話讓空氣凝滯一瞬。
徐長老和元煜擡起頭,不明所以的看過來。
“小九和田安簽訂的是主僕契約……”鳳幽月乾巴巴的說。
徐長老和元煜臉色猛變。
主僕契約,主人身死並且神魂聚散的情況下,契約獸也會隨之死去。
田安的煉器血脈被奪了,肉身死了,神魂也不見蹤跡,可小九爲何還活着?
徐長老張了張嘴,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元煜彷彿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狼狽的爬了幾步衝到小九面前,眼爆精光:“也就是說,田安有可能沒死?或者沒死透?”
鳳幽月沒回答他的話,她將精神力打入小九的體內,片刻後,擡起頭。
“小九的契約烙印還在。”
也就是說,田安有可能真的還沒死透。
頓時,元煜和徐長老眼睛浮現出光芒。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帶田安回學院,請葉峰主幫他看看!”
……
瑤城,七星學院。
軒轅問天匆匆走進房間,正好看到葉臨溪從牀邊站起來。
“葉峰主,田安還有救嗎?”元煜急急的問。
葉臨溪皺着眉,猶疑了一下,搖搖頭:“脈象全無,如醫者的角度看,無力迴天。不過……有一點非常奇怪。”
他指着田安的身體,“被剝奪了煉器血脈的人,身體會在死亡後一瞬間變成乾屍。可田安的身體,完好無損。”
“會不會是泡在水裡的原因?”徐長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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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正在馬不停蹄的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