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門口
一個華貴錦衣的男孩不停的走動,時而擡頭放遠看看,交錯疊捏的小手,顯得有些緊張。
當兩個包包頭的小女娃出現在他的眸中,小男孩眼睛一亮,嘴角自然的拉開笑容,看着小女娃朝他走來。
小男孩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袍子,腰束月白祥雲紋腰帶,整個人看上去多了一份飄逸出塵的儒雅氣息。
而,他這身和東宮侍衛衣服相似的顏色,讓某個眼神本就模糊的小女娃直接把他當成了空氣。
紫凌抱着某小萌獸,連看都未看小男孩一眼,從他身邊走過…
小男孩見她理也不理自己,赤黑的眸中有些暗沉,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他穿成這樣不好看麼?爲什麼她連看也不看自己?
小男孩哪裡知道,紫凌眼神不好,壓根兒就沒看到他。
“凌兒。”
誰在叫她?
這聲音似乎是…尉遲麟宇…那熊孩子。
他什麼時候來的?爲什麼她沒有看到?
紫凌眉頭輕皺,小手的指尖捏了一下土豆的尾巴!
熊孩子來了,怎不提醒她?
某土豆尾巴上傳來細微的疼痛,它尾巴一縮,委屈的叫了兩聲。
主人,土豆剛纔打盹睡着了…。
“凌兒。”後方的小男孩又叫了她一聲,幽幽的聲音似乎帶着幾分幽怨。
幽怨?
紫凌瞪大眼睛,尉遲麟宇怎麼會對她發出幽怨的聲音?一定是她聽錯了。
這麼多天,她連續幾次去芷清宮,都未見到他,這會兒,他怎麼會突然來找她?不過正好,她也有事問他。
紫凌轉過身,臉上展開甜甜的笑容:“六叔叔。”
尉遲麟宇看到她甜美的笑容,眸中劃過異樣的色彩,臉上升起可疑的紅暈。
東宮門口的兩名侍衛見狀,眼睛猛的眨了幾下,他們沒看錯吧?天不怕地不怕,只會惡整人的六皇子面對他們的小郡主臉紅了?
紫凌眼前模糊一片,也就只能模糊的看到尉遲麟宇的黑色的頭髮,他臉頰上兩朵漂起的緋色,她自然是看不見的。
她笑着朝他走過去:“六叔叔,凌兒還想吃你送到東宮來的貴妃芒果,六叔叔帶凌兒去摘好不好?”
尉遲麟宇一直看着燦爛如陽光般的小臉,直到她走到他身前,他才目光閃爍的移開視線。
他視線飄逸到她抱着土豆的小手上,白白嫩嫩的吸引了他的視線,手,伸出去,從土豆身下搶了一個小手過來:“好,我帶凌兒去摘。”
說完,就拉着她往前走,手心裡柔軟的觸感,美好的不可思議,軟滑,軟滑的讓他心臟不由的加快跳動的速度。
紫凌眉頭皺了皺,目光有些往下沉,莫非,那一籃子貴妃芒果真是他派人送來的?他明知是陷阱,卻看着她往下跳?
若是這樣…
紫凌睫毛下的瞳孔閃過一道冷沉的光芒,看着牽着她的小手,嘴角閃過譏諷的笑。
他這次主動來找她,又想玩什麼鬼把戲?還是想要將她推入更深的萬丈深淵之中。
此時,尉遲麟宇心中緊張,對紫凌說的話,壓根就沒聽太清楚,忽略了那句“送到東宮來的貴妃芒果。”
也就因爲這句忽略的話,讓紫凌對他有了很深的防範,以至於,今後他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能得到紫凌的信任,都無法走進紫凌的心中……
尉遲麟宇爬上樹摘芒果的時候,紫凌擡頭,看着,雖看不清芒果在哪裡,但能看到綠油油的一片樹葉。
“凌兒,接着。”樹上,尉遲麟宇朝她扔來一個熟透的芒果。
紫凌耳朵動了動,能聽到空中細微的風聲朝她刮來,她身體一偏,躲開了。
熟透的芒果落到地上,稀巴爛,醇香的芒果味瀰漫到空中,勾來了幾次麻雀,在地上啄食。
尉遲麟宇準備把手中芒果再次扔出去的時候,看到紫凌沒有接住他的芒果,他看了看地上砸爛的芒果泥,有些不解的看着紫凌。
“六叔叔,凌兒不想接芒果,你摘了之後,拿下來好麼?”看不清楚,怎麼接啊?
尉遲麟宇看到她小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有些移不開視線,癡癡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的點頭,說了一聲“哦!”然後,又把芒果兜在自己懷中,紅着小臉去摘芒果。
紫凌聽到那聲不知道過了多久纔來的“哦!”,眉心微微蹙起,熊孩子今天怎麼會如此反常?
土豆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狼眼不屑的瞅着樹上紅着臉摘芒果的小男孩。
瞅他這幅德行,也知道是喜歡主人了,不過,土豆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主人滴,這熊孩子一肚子壞水,將來若真和主人走到一起,不要一起虐土豆啊?
它纔不要熊孩子和主人結婚呢。
紫凌對尉遲麟宇起了疑心,自然有些事情就不會去問尉遲麟宇,拿了大半籃子貴妃芒果,她什麼話也沒說,就往東宮走去。
尉遲麟宇幾步跑上來,小手抓住籃子:“凌兒,這籃子芒果太重了,我幫你拎到東宮去。”
紫凌笑着拒絕:“六叔叔,不用了,你幫凌兒摘芒果已經很累了,這籃芒果就讓凌兒自己拎吧!”
眉眼彎彎,笑容依舊燦爛,尉遲麟宇卻從這燦爛的笑容裡看出一份淡淡的疏離,心中一個落空,好似有什麼東西要失去一樣。
紫凌小小的身影往前方走去,單手拎着籃子,很沉,他看到她的小手往下墜着,沒走一步都很吃力的樣子。
可,她寧願吃力,也拒絕他的好意,他的幫助。
尉遲麟宇目光有些暗沉,凌兒,你是不是還在怪六皇叔上次沒有把你從皇奶奶那裡救出來?
尉遲麟宇嘴邊扯出一道冰冷的笑,他就知道,一定是因爲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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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凌剛走到東宮,門口就多了一個白衣美少年,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給她半個時辰“辦事”的瑾。
瑾見她吃力的拎着一籃子芒果,未上前幫她,一雙清淡的眸看着她說道:“小郡主,半個時辰已經過了。”
她當然知道半個時辰已經過了,但,那又怎樣?
“瑾,我摘了好多芒果,請你吃。”她當做沒聽到他的話,手中籃子吃力的往上一提,把整個籃子丟到他懷中,小手則從籃子裡摸出一個芒果。
土豆看到主人捧着一個比它身體還大的芒果在手上,它四肢一彈,順着主人的小手臂,爬梯子似的,爬到主人肩膀上蹲着,狼眼嫌棄的睨了一眼主人手中正在剝皮的芒果。
土豆只喜歡吃肉,不喜歡吃水果。
瑾看着懷中的芒果藍,也只得拎着,見小郡主光顧着吃,小臉笑眯眯的樣子,他真的很不想破壞她臉上純真的笑容,但是…。
“小郡主,殿下說過,您若是不守他定下的時辰,這以後的半個時辰也都取消了。”
紫凌一口芒果咬在嘴裡,香甜的滋味怎變的有些澀嘴?
她勉強咬下一塊果肉,嚼咀兩下,咽如喉中。
“那個,瑾啊!我方纔路上肚子疼,去了趟茅房,你知道的,這肚子要疼起來,上茅房的時辰哪是自己能控制的?別說半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也是有可能的…爸比沒有說去茅房也算在半個時辰裡吧?”
上茅房?這藉口不錯。
瑾眸中閃過笑意:“殿下確實沒說上茅房算在半個時辰之內。”
紫凌小臉一喜,咬了好大一口芒果,美滋滋的吃着。
“但殿下也沒說上茅房不算在半個時辰之內。”瑾又道。
紫凌一口芒果卡在嗓子眼,她喉嚨一滾,將芒果壓了下去。
瑾什麼意思?他是在告訴她,去茅房的時辰算不算在小妖精定下的時辰內,由他說了算麼?
紫凌暗罵,年齡不大,倒是個老奸巨猾的。
紫凌沒鳥他,繼續吃着芒果,吃完骨頭一扔。
一塊繡着青蘭的手帕遞到她的面前,紫凌也不客氣,拿着胡亂擦了幾下,就把手帕丟了。
瑾腳步頓住,看着地上已經髒掉的帕子,黑眸浮起了一絲讓察覺不到的情緒,矮下身,將手帕撿了起來。
有某小萌獸的提示,紫凌不用回頭也知道瑾撿起了手帕,她眸中閃過譏嘲,她最討厭別人用各種方式來對她施壓。
小妖精殿下已經讓她煩不甚煩,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勉強容忍他,不代表她也能容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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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一雙白暫的手端起太監送過來的茶杯,金黃?色鑲嵌寶石的尖長甲套翹成蘭花狀,格外富貴顯眼。
捻起茶蓋,太后輕抿一口,緩緩的放下茶杯:“這秋茶到底還是沒有春茶來的爽口。”
福德海賊精的眼睛看了一眼杯中茶水:“太后說的是,這秋茶,到底不是初新的茶葉,味道也沒春茶來的好。”
頓了頓,福德海朝旁邊的小太監使了一個眼色,那小太監立即將手中翠綠的琉璃茶杯呈了上來。
太后一看小太監手中的琉璃茶杯,美目朝身側的福德海看了一眼。
“太后請嚐嚐這琉璃杯中的茶。”福德海笑着說道。
太后接過小太監手中的琉璃杯,緩慢的抿了一口茶水,眸中閃過異色,又多喝了幾口,放下茶杯,含笑道:“此茶甚妙,和春茶無二。”
福德海看見太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賊精的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
“老奴知道太后喜愛春茶,每到秋季喝不慣這秋茶,故而這幾日採集了些晨露來泡這秋茶。”
太后點頭:“小海子,你有心了。”
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宮女,行禮道:“奴婢參見太后。”
“小湘子,驚驚慌慌成何體統?”福德海翹着蘭花指,叱聲道。
小湘子渾身有些發顫,抖着手從懷中拿出一塊手帕。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竟也敢拿到太后面前來?”福德海看着手帕上的“血跡”,上前一步,將手帕奪了過來。
小湘子嘴巴喉嚨裡有話,顫抖的說不出,這會兒福德海又奪了她手中的血帕,她心尖發顫的吞了吞口水。
福德海手中捏着血帕,左右看了一遍,發現這手帕的“血跡”有點像字,他翹着蘭花指展開手帕。
這一看,福德海眉頭皺的鐵緊,這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
“太后,您看這帕子上有字。”他將手帕展開在太后面前。
六個血紅的大字攤在太后眼底。
太后看到那六個血字後,瞳孔猛的一縮。
這是…血咒。
太后臉上由吃驚變成陰翳,拿起案几上的茶水,朝手帕上的血字潑去。
“這血帕是怎麼回事?”她凌厲的視線朝小湘子射去。
福德海被太后的眼神駭了一驚,拿着血帕的手有些微顫,本以爲這帕子是快無關緊要的,沒想到,太后看了之後會這般動怒。
小湘子渾身一顫,抖着嗓子說道:“回太后,這是…冷宮門上印下來的血字。”
太后目光再次移到布上已經暈開的血字上,冷宮每道門上都有血字,若全都是這血咒…好歹毒的心腸…。
“你是怎麼得到這血帕的?”太后厲聲問道。
小湘子不敢隱瞞:“小湘子今兒給六皇子送南疆進宮的菩提,就聽到兩個侍衛在小聲談論冷宮搜查出無頭屍體的事,奴婢便一時好奇就繼續聽了下去,誰知,後來他們就說道皇上看到門上的血字大發雷霆,而後,其中一個侍衛就偷偷的拿出一塊血帕,說是上面的血字是冒着殺頭的危險從門上印下來的,奴婢隱約聽到他們說了一個麟字,心下一驚,怕那件事牽扯到六皇子,待那兩個侍衛不在提冷宮的事情後,奴婢和那名懷中有血帕的侍衛撞了一下,順手拿走了他懷中的血帕。”
太后聽完,眼神陰沉的厲害:“這件事確實和哀家的乖孫兒有關係,是有歹毒之人下了血咒,詛咒哀家的乖孫兒。”
頓了頓,視線掃過地上的小湘子:“這件事,不準告訴六皇子。”
小湘子趕緊應道:“奴婢不敢。”
福德海聽到太后這麼一說,視線再次落到被茶水焦黃的血字上,心中駭然大驚。
嘉詛麟,善咒宇。
這是…嘉善公主詛咒六皇子的血咒。
“太后,寫着血咒的人…。”福德海試探性的問出了口。
太后眼神微微一眯,閃過一道陰狠的光:“血咒需要下咒之人親手提筆來寫,才能生效,這血帕上的字跡是嘉善公主。”
福德海心中微微吃驚:“嘉善公主這麼陰毒的詛咒六皇子,恐怕是爲了助她哥哥,二皇子今後…”登上龍位幾個字,他未說出來。
太后冷叱一聲:“就憑她?”冷笑一聲,又道:“幼稚小兒,先前勾結峨眉山的那賤人,想要除掉紫凌,沒想到反倒被紫凌那小娃子倒打一耙,除掉了峨眉山的賤人,現在又想借哀家之手,去對付紫凌,她以爲哀家不認識她的字跡?”
福德海眼睛閃過一道毒光,低聲道:“二公主也是個宮中會作怪的,平常太后不和她計較也就罷了,豈知她這次如此惡毒,居然敢算計到六皇子頭上,太后這次定不能饒她。”
太后陰冷的說道:“饒她?破血咒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下血咒的人死,哀家饒了她,誰來饒了哀家的乖順兒?”
頓了頓又道:“小海子,哀家記得再過幾日便是秋狩。”
福德海道:“是啊!還有三日,就到秋狩了,後宮中的娘娘們也會帶着小公主們去廟裡爲皇上和西陵祈福。”
太后眸中閃過一道狠戾,冷笑道:“廟裡,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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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皇族秋狩,紫凌這位小郡主也隨着娘娘和小公主去踏上了去青佛寺祈福的路。
別的小公主都是娘帶着,紫凌沒娘,倒是帶了一個土豆小萌獸,外加兩個“男婢”,站在轎子外的左右兩側,她只要一掀車窗的簾子,就能看到其中一個。
她剝了一個黃橙橙的橘子,坐在馬車裡恣意的吃着,這三日以來,太后一直遲遲未動手,不知道今日這麼好的機會,太后是否會動手?
若太后動手…。
紫凌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她正好可以趁亂,和土豆溜走……
這雙眼睛,還是得找個郎中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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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這次溜走,會碰到誰呢?還是會碰到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