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是那個夜,只是突然覺得,今天的夜晚似乎要涼上那麼幾分。
依舊還是一片漆黑,依舊還是那個不知名的莫名大殿,依舊,還是那道斜倚在座椅上的黑色人影。
那看起來並不像中年人的手輕輕釦着座椅的扶手,一下一下很有規律,完全忽視了,下方還跪着的兩個人,正低着頭。
良久,他的手終於停止了敲擊,緩緩擡起了頭,露出了那雙異樣的銀灰色眼瞳。眼睛微眯,瞳中看不明白到底在計謀着什麼。“靈姬,時候差不多了。”
“是,屬下明白。”靈姬低着頭輕聲回答,但是這聲音在殿中依舊那麼清晰,“統領,我們的目標真的……”
“靈姬,什麼時候,你也開始多話了。”統領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嚇得靈姬幾乎要趴到地上去了。而統領顯然沒打算爲難她,把目光轉向另一人,“鬼童子,帶上你丙字號的人,不用太多,記得全部撤回來,如果做不到,你自己應該知道怎麼做。”
“屬下明白。”鬼童子扣了一下頭,聲音有力,沒有一點猶豫,每次出任務的時候,他聽到的話都是這一句,當然見怪不怪,他哪裡會去想這句話的分量。
“還有,把她的心,一起帶回來吧!”統領輕輕笑着,不過他的聲音在大殿中縈繞的時候,聽起來那麼詭異。靈姬和鬼童子都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那貓妖的七竅玲瓏心,趕緊低頭應聲。
“去吧,我想,人都應該到齊了。”統領揮揮手,笑得一臉邪魅詭異,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喪生在這人陰冷的笑容之下。
靈姬和鬼童子都應了聲後雙雙消失,這陰暗的大殿,一時間陷入了空寂。
再把目光轉移到皇宮的嘉華殿。
隨着那明黃的身影走進來,百官和雲琉朔全都站了起來,雲若凡本來臉色不太好看,但是拗不過童夢塵怒瞪,還是起了身,其實如果不是童夢塵也被邀請要來的話,他可能根本不願意來這裡湊什麼熱鬧,特別是他最討厭煩。
“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公主殿下。”百官極其家眷跪拜,聲音恢宏,幾乎感覺嘉華殿都震了兩下,童夢塵悄悄偏着頭看了一眼皇帝,今天穿了一身年宴的皇袍,看起來霸氣無比,看來是病好了人也精神了。不過這樣嚴肅的場景她還是不要去添亂什麼的,安安靜靜的呆着就好了。不過,她一介平民,真的不用行跪拜之禮麼,她怎麼記得只有皇子纔不用呢?
“平身吧!”雲霄軒邁着穩重的步子走向了自己的主座,方秋月可能趕的有點兒急了,童夢塵注意到她還有些急促的呼吸起伏着,而云思容走在後面,路過童夢塵的時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童夢塵到不覺得有什麼,這個雲思容每次和她一接觸就沒有好臉色過,要是她哪天安安靜靜的和她擦身而過,那反倒不正常了。
“謝皇上。”直到雲霄軒衣襬一掀坐到了龍椅上後,他才淡淡開口,彎着腰許久的童夢塵不由得翻了個白眼,這個皇帝還真是擺譜,他不嫌累自己都嫌累了,虧的那些老頭子的官員什麼的還在冰涼的大理石地上跪了那麼一會兒。
方秋月身爲皇后,自然是坐到了皇帝的旁邊,她臉上不知道怎麼弄了一下,看不出來在不久之前還捱了兩大耳光,妝容什麼的也全都一絲不苟,畫着長長的眉尾和眼線,塗了一臉的脂粉,嘴脣畫的通紅,像是染上了血一樣,童夢塵只是瞄了一眼便一個哆嗦,師傅呀,這皇后裝扮怎麼那麼像某種不知名的妖怪呢?
至於雲思容嘛,她坐的位置在童夢塵他們的對面第二個,對面第一個是雲琉朔,作爲皇長子,除了皇帝皇后之外,他自然是第一個。雲若凡是第二個皇子,就是在左邊一列的第一個,恰好和雲琉朔面對面,不過童夢塵覺得,雲琉朔怎麼看她眼神有點不對勁呢?
“羣臣百官既已到齊,那便開始祭典吧,來人,鳴鐘。”雲霄軒大手一揮,李順趕緊的尖着嗓子長長的叫了一聲鳴鐘,然後殿外的小太監再一步步傳出去,慢慢的,纔開始了撞擊大鐘的聲音,渾厚而悠長,有着一種古老氣氛。
負責祭典的是皇宮裡供奉的道士,開始忙忙碌碌的四處晃悠,撒着什麼東西粉末,口中還唸唸有詞的,無非就是一些祈福國運的話語,童夢塵安靜的聽着,其實內心也在嗤笑,這人類的道士還真是沒本事瞎糊弄凡人,這種東西根本就沒用的好嗎?如果這些道士真有修行道行怎麼看不出來還有個貓妖的她光明正大的在這兒坐着呢。
“皇帝陛下,請移步親點供香。”這時,走進來一個灰袍老道,手拿浮沉,頭戴灰黑色帽子,步履輕盈,倒是練過幾手。恭敬停在下方後,向着雲霄軒一拜,開口說道。
“好。”雲霄軒點點頭,緩緩起了身,李順趕緊的上來理了理龍袍,恭敬的跟在他身後垂着頭,一步一步下了階梯,踏着大殿中央的紅布走了出去。緊接着就是皇后,然後雲琉朔,雲若凡,雲思容,依次下去,皇帝帶頭,領着文武百官衆皇子公主浩浩蕩蕩來到了嘉華殿外的空地場,還有早就建設好的祭壇,此刻點滿了燭火,只有中央那最大的香爐裡,那一根看起來有嬰兒手臂粗的檀香還靜靜的插在那裡,等候點燃。
黑暗早已經將近了,但是在東錦國的規矩就是要在夜晚降臨的時候點燃年末的燭火,象徵着東錦國的光明永遠不滅。
雲霄軒和方秋月一前一後的走向了祭壇,兩人關係並不好,若不是場合需要,甚至雲霄軒根本就不願看到她一眼。走上祭壇後,侍立在一旁的小道士立刻呈上了特製符紙,雲霄軒接過了,帶着皇后一步一步走上檀香所在的階梯,那裡因爲太高了,所以特地搭了可以上去的路途。
符紙在火燭上呲的一下燃了起來,紅黃色的火焰不停跳躍着,但是這符紙卻不會在一瞬間燒完,雲霄軒安靜的看着跳動的火焰,映紅了他有些皺紋的面龐,還有他深邃的眸子,幾曾何時,這身邊站着的人,是那抹俏麗的佳人身影,還有她淺淺的笑意。嵐兒,又是一年了啊!
“哎,雲若凡。”童夢塵悄悄的撞了撞身旁同樣有些失神的雲若凡,後者一驚,趕緊掩去眸中異樣,看着身旁小丫頭,“夢塵,怎麼了?”
“我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童夢塵小心翼翼的湊到雲若凡耳邊,手指了指雲霄軒站立的方向,她一向心裡第六感比較強,怎麼現在就覺得心裡撲通撲通跳的非常快,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東西正在快速逼近。
“你指的是?”雲若凡愣了一下,童夢塵這丫頭雖然平日裡鬧騰了些,但是遇到重要的時候她絕對不會亂開玩笑,她說不對勁,那就一定是發覺了什麼,不過這裡皇宮大院的,衆多禁軍,文武百官全都在場,難道還會發生什麼不可預見的事嗎?誰腦子那麼蠢,什麼時候不選,偏偏選在所有人都在,防衛最嚴謹的時候。
“噓,感覺越來越強了,提高警惕,總覺得有事。”童夢塵無法說明到底是什麼,也只能無奈搖搖頭,但是這種感覺從來沒出錯過,那就是一定有事,只不過現在她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而已。
“你們在說什麼?”雲琉朔靠的本來就近,看着童夢塵湊到雲若凡跟前去了,他覺得心裡莫名不太舒服,不由得好奇他們到底在交談什麼,而且看夢塵的臉色似乎還不太好,“夢塵,你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小心點兒。”童夢塵笑着搖搖頭,對於雲琉朔的話,她還做不到跟他能夠說所有的話,畢竟雲琉朔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不過看在他人還不錯,又幫過她的份上,總還是要幫幫他的。
雲琉朔感覺莫名其妙,淺淺皺了眉思索着童夢塵剛纔的話到底什麼意思。而云思容在他身後看着自己的哥哥這樣動作,不由得生氣握緊拳頭,該死的,爲什麼童夢塵這個賤人總是有人護着。
不管他們這裡發生了什麼,雲霄軒反正是點燃了符紙,緩緩的伸向了那根巨大的檀香,符紙是特製的,當然有它的用意,而這檀香要點燃還得需要一點時間,用符紙燒了好一會兒,香才緩緩燃起了一縷輕煙,還有那頂端的明晃晃的一點光亮。
“呲!”就在雲霄軒平伸雙手做了揖後,那剛剛纔點燃的檀香竟然如同潑了一盆水一樣,呲喇的就滅掉了,雲霄軒一驚,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情況。然而,這滅掉的香還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周圍本來一片燈火通明,卻在一瞬間一股大風如同魔怔了一樣刮過,整個嘉華殿外頭全部陷入了一片漆黑。
一時間,黑暗帶來的恐懼讓人揪起了心臟,慌亂聲尖叫聲不絕耳,一衆禁軍反應最快,紛紛圍了過來,大叫着保護皇上。
而童夢塵心裡卻是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握上了雲若凡的手,她預想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