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只是出來看花燈的,回去顧朝北就給年太后說了民間的熱鬧和繁華,一句也沒提藍眼睛美人的事情。沈歸燕不知道那些被抓起來的人最後去哪裡了,但是四周一點風浪也沒起,藍眼睛美人也沒人去問。
許夢蝶還是隔不久就進宮來,要麼給皇子送些珍貴藥材,要麼來陪着她聊天,神情自然,還是跟以前一樣體貼入微,處處爲她。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壞人呢?
大皇子現在不喜歡寶扇伺候,天天都跟諾兒混在一起。諾兒那丫頭也機靈,跑進跑出,變着法兒給大皇子找有趣的東西,大皇子也越發離不開她,寶扇都忍不住去同沈歸燕道:“奴婢可以安心嫁人了。”
沈歸燕失笑,說起嫁人,寶扇還當真該嫁了,選來選去也就一個追雲,天天吵嘴,還是分不開。
等這回的番邦來朝的事情過了,就給寶扇準備嫁妝吧。她是這麼打算的。
但是這回的番邦來朝,跟上一回完全不一樣。有探子說,番邦運了巨大無比的鐵疙瘩,要來獻給皇帝。四個人才能勉強擡起來的鐵疙瘩,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進京城的時候,引了不少人的圍觀。
“瞧這,就像個放大的炮仗一樣,上頭還有引燃的芯兒。”
“是啊,看着真威風。”
番邦的大使也已經換了一個,是個滿臉褶子的黃毛,進了城門就是滿心的歡喜。陣樂豆弟。
“大使,皇上有旨,讓您在顧府裡先歇息。”顧朝東親自來迎接。
黃毛驚訝地看了他兩眼:“不是該進宮去嗎?爲什麼要歇在顧府?”
顧朝東笑得儒雅:“大使忘記了,貴邦三年前送來的美人還在顧府上,皇上安排大使在顧府,自然是用意深刻,還望大使多體會。”
意思是,有你熟人在的地方,拿來招待你不是更好?
黃毛聳聳肩,看了旁邊的人一眼道:“好吧,去顧府,這個禮物貴重,可不要碰壞了,要獻給陛下的。”
“儘管放心。”顧朝東做了個“請”的手勢。
旁邊的人跟着人羣一起往前走,走到半路就轉了方向,往偏僻的巷子而去。
番邦來朝,街上十分熱鬧,然而穿過巷子往兵馬大元帥的府上走,一路上都沒什麼人。
輕叩兩聲門,後院吱呀一聲開了,那人鬼鬼祟祟地進去,跟着丫鬟就去了主院。
許夢蝶正靠在軟榻上發呆,臉色格外蒼白。
今天是明燁帝四年,四月二十日,不宜出行,不宜嫁娶,不宜移墳,不宜喬遷。
她還記得上一世,她小產之時,錯怪了沈歸燕,將她恨之入骨,兩人早早結怨。以至於後來沈歸燕與顧朝北飛黃騰達,她精於算計的相公卻只是當着御前司馬。
也是上一世,就是在今天,身爲御前司馬的顧朝南,帶着她一同出席國宴。
悲劇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那鐵疙瘩,纔不是什麼盛世奇觀,而是洋大炮,一顆炮彈,可以奪去好幾個人的性命。番邦大使卻將炮口對準了皇帝,要皇后親自來點燃上頭的引線。
沈歸燕沒有去點,她害怕這個東西,皇帝便順手指了她去點。
許夢蝶輕笑,她上輩子可真是傻透了,還以爲這是什麼榮光,結果一點燃,皇上與太后被炮彈火焰吞噬,沈歸燕悲痛欲絕,直接下令將她推出午門斬首。
她不知道後來的一切怎麼樣了,沈歸燕有什麼結局,江山又換了誰人來坐。但是她知道,她死得不甘心。
重新活這一世,就是老天給她的機會,要她來彌補遺憾,將上一世的錯誤全部改正。她可以榮華富貴,可以旺夫,還可以扶着沈歸燕一路往上,幫她一次又一次。
都只爲了今天來更改結局。
沈歸燕一直很好奇自己爲什麼對她那麼好,其實也沒什麼,因爲命運很難逆轉,不對她好,不借着她一步步往上爬,今日她還可能被指着要去點燃那東西。
而這一世,她已經是兵馬大元帥的正室夫人了,就算皇帝再讓她去,她也可以藉故拒絕。
她有了拒絕皇命的權力和地位,更有甚者,在這次慘劇重複之後,這江山,說不定還能落在她與朝南的手裡!
這就是她這麼多年,潛心謀劃算計的東西。
如今沈歸燕視她爲知己,許莊周也爭氣,取得了周夫子的信任,顧朝南又被皇帝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她的計劃,一點也沒有偏差地在進行。
“夫人?”雙兒領着個人進門來,輕輕喚了她一聲。
許夢蝶驚醒,微微失態,一雙眸子裡滿是驚恐,看得雙兒嚇了一跳。
“沒事。”連忙回過神來,許夢蝶看着前面的人笑道:“怎麼了?”
穿着布衣的人上前來,小聲稟告:“番邦大使已經進京了,皇上安排大使住在顧府。”
顧府?許夢蝶皺眉,上一回,可是住在宮裡的啊。不過沒關係,一點小的變化引不起什麼大風浪,管他顧府還是宮裡,最後結局都是一樣。
她是什麼都知道的許夢蝶,這一輩子,她一定不會再讓自己白活。
“顧府的門檻高,府裡又在翻修魚池,大使在門口不肯進去了。”追雲前來稟告:“皇上要不要更改計劃?”
“不必。”皇帝一邊更衣一邊下令:“準備轎輦,朕親自出宮去,送大使進顧府。”
好端端的,爲什麼一定要去顧府呢?沈歸燕幫他繫上衣帶,想了想道:“臣妾也想去,總歸宮中無事。”
顧朝北頷首:“也好。”
正好他在車轎之上,就把一封密信給了沈歸燕看。
“這是什麼?”沈歸燕拿着密信,抽出信紙來看。
“朕一直讓人監視藍眼睛。”顧朝北淡淡地道:“總算明白,上元節的安排是怎麼回事了。”
這封信是藍眼睛要送出去的,上頭沒別的,畫了聚歡閣的座位距離,位置佈置,上頭還標註了方向。
“地圖?”沈歸燕有些迷茫,倒是誇讚了一句:“時隔這麼久,她竟然還能記得聚歡閣的佈置,還這麼詳細,真是難得。”
“不是她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