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瘋?沈歸燕下意識地回頭朝宇文長清看了一眼。不對啊,宇文將軍受了傷,不是不能喝酒麼?
看端文公主也沒有想再多說的意思,沈歸燕就沒再問。走到龍車前頭,顧朝北正拉着莊妃的手低聲道:“委屈你了。”
莊妃笑了笑,十分大度地道:“燕貴人有龍子在身,臣妾自當體貼。”
說的是場面話,給旁邊人看的,沈歸燕知道。如此一來,就成了她借肚子爭寵,而皇帝是被動的。
偶爾背背黑鍋也是必要,沈歸燕站在一邊行禮,等莊妃走了,便跟顧朝北一起上了車。
“怎麼突然想與我一起坐了?”顧朝北輕笑一聲,伸手捏了捏沈歸燕的手:“莫不是想我了?”
沈歸燕輕咳一聲,在皇帝的左邊坐下,按照許夢蝶說的靠着窗口,而後道:“回去宮裡定然又許久不能見,嬪妾想多陪皇上一會兒。等回了皇宮,嬪妾再與莊妃娘娘換回來。”
顧朝北輕嘖一聲,死皮賴臉地攬着她的腰道:“就一點也不想我嗎?”
沈歸燕抿脣,別開頭沉默。顧朝北垮了臉,雖然是不指望能從她嘴裡聽見什麼露骨的話了,但是好歹也……
“想。”旁邊的人輕聲道。
顧朝北睜大了眼,愣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沈歸燕說的是什麼之後,顧朝北嘴巴一咧,都快笑到了耳朵根。
然後這誇張的笑容就持續了一路。
沈歸燕原來的預想是自己同顧朝北說一些話的,比如許夢蝶讓她說的顧朝南做南營都督的事情。但是沒想到,顧朝北竟然話多到讓她插不上嘴的地步。
“當皇帝沒有想的那麼好玩兒,還有,宮裡沒有一個比你漂亮的。”
“前些日子說哪裡哪裡進貢了藍眼睛的美人來,朕改天也可以帶你去看看。”住莊記弟。
“後宮可真鬧騰,沈妃天天想拖着朕去她宮裡,真是防不勝防,還好有莊妃在。”
巴拉巴拉說了一路,沈歸燕拿了水袋來遞給他:“口渴麼?”
顧朝北接過來灌了一大口,一雙眼睛裡滿是星光:“我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你也該知道我每天都在幹什麼了吧?那你呢?”
沈歸燕想了想:“繡花,發呆,用膳,睡覺。”
後宮的日子就是這樣無聊,顧朝北聽得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更喜歡以前的生活?”
她曾說過,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平安喜樂。而現在,他成了最榮華富貴的人了,也漸漸離她越來越遠。
沈歸燕想了想,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皇上在哪裡,嬪妾便在哪裡吧。”
龍車微微顛簸了一下,兩人都沒太注意。顧朝北伸手摸着沈歸燕的肚子道:“等你生下孩子,無論是男是女,我都會好好疼愛的。”
“好。”沈歸燕笑着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嬪妾也一定會竭盡所能保住它。”
兩人眼眸對上,顧朝北竟然有些害羞地移開。暗罵自己一聲,都有孩子的人了,害羞個鬼啊。
氣氛正好,車隊也到了京城近郊,沈歸燕肚子突然有些難受。看着顧朝北正開心的神色,她沒好意思說,就捂着肚子忍着。
龍車的輪子“咔”的一聲響,好像是陷進了什麼石坑裡。車身一震,差點將沈歸燕甩出去。
“小心。”顧朝北皺眉,連忙要將沈歸燕抱回來。
外頭的人全部都緊張了起來,龍車周圍二十餘護衛都覺得氣氛不對,統統拔劍。
樹林裡響起一聲鳥啼,緊接着,沒等人反應過來,無數短箭便從左側破空而來,一瞬間將馬車射成了馬蜂窩。
“皇兄!”端文下了車,看見這場景,大喝了一聲,拔劍就要衝上去。
“公主不用太擔心,跟臣一起守住外面就行。”宇文長清跟在她身邊,低聲道:“龍車不比尋常馬車,周圍車壁都是堅實鐵木,尋常弓箭是穿不過去的。”
端文一愣,拍拍腦袋,是哦,她怎麼忘記了,就算再射成馬蜂窩,裡頭的人都是不會有事的。
“燕兒!”那頭剛鬆口氣,這邊就聽見龍車裡頭一聲怒喝。
顧朝北看着沈歸燕肩上插着的短箭,一瞬間紅了眼。
龍車堅固,是不會有什麼事。可是兩邊有窗口啊,那簾子能擋着什麼?短箭直接就射進來了。而且恰好是沈歸燕在左邊,將窗口一堵,箭直接插進她的左肩。
沈歸燕深吸着氣,沒敢去感受肩上到底疼不疼。顧朝北看着她這樣子,眼珠子都紅了,拿了馬車上的長劍便下了車。
不知何處來的刺客,訓練有素,一共二十餘人,正與龍車邊的護衛纏鬥。護衛倒下去了三四個,刺客還一個沒少。
顧朝北拔了劍便往裡衝。
“皇上!”宇文長清心裡罵了句髒話,這麼多人都趕着保護他一個呢,結果這祖宗倒好,下來就直接往刺客堆裡去了?
端文二話沒說跟着去護駕,後頭的顧朝南也被許夢蝶推了上來,加入混戰。
本來宇文長清下手都是留了情的,砍傷刺客的腿或者打暈就好了,好留作後來審訊。敢攔聖駕行刺看,一定要查清楚纔是。
結果轉頭一看,差點被氣暈過去。顧朝北在人羣裡跟砍白菜似的,劍劍封喉,一個活口都沒留。這頭他打暈一個,那祖宗上來就是一劍穿心。
好補刀,但是誰來告訴他,刺客死了個乾淨,去哪裡追查誰人指使?
顧朝北是被氣紅了眼,手上身上全是血,等轉頭四顧沒發現活的黑衣人之後,才丟了劍,轉身回去馬車上。
沈歸燕正好端端地坐着,手裡拿着短箭,肩上別說血了,傷口都沒看見。
“皇上。”臉色有些白,沈歸燕抿脣道:“您身上好多的血。”
沒事?竟然沒事?顧朝北不敢置信,上去看了看她的肩膀,一摸,竟然是硬硬的。
“嬪妾裡面穿了公主的護甲。”沈歸燕輕聲道:“皇上不用擔心。”
一口氣鬆下來,顧朝北半跪在馬車上,手都有些發抖。他剛還以爲真傷着她了……
也是他不好,怎麼就帶着她一起來坐車。
“皇上?”沈歸燕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朕沒事。”顧朝北平緩了呼吸,抓着她的胳膊使勁捏了捏,才又轉身下車。
“將這些屍體一併運回皇宮,叫母后來與朕一起徹查,看是誰有這樣大的膽子,京城附近,也敢攔天子聖駕!”
“是。”宇文長清應了,去安排運屍體的板車。二十多屍體,當真是一個活口都沒有。
端文皺眉道:“皇兄太沖動了。”
大概是傷着了燕貴人,皇兄才這樣激動,倒也情有可原。
宇文長清頭也不擡地接了一句:“是有些衝動。”
端文以爲他和自己說的是一個意思,也就沒多問,吩咐了人上去將龍車上的箭給清理了,便騎馬護駕,繼續往前走。
龍車行進了一會兒,顧朝北一直沒說話,沈歸燕也覺得肚子沒有什麼大礙了,便輕聲問:“皇上心裡可有頭緒?什麼人要刺殺您?”
顧朝北垂着眼眸道:“自然是不想朕好好活下去的人。”
這不廢話麼?但是殺了皇帝,誰能得去好?文太后應該是不會,就這麼一個皇帝了。那還有誰?太子黨餘孽?
朝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擁護顧朝北登基的,少部分太子黨的人甚至還辭官隱退,其中難免就有人會報復。
“是誰不重要。”顧朝北緩和了神色,在她額上輕輕一吻,你方纔,明知道不對勁了,怎麼還往窗口去堵着?
沈歸燕笑了笑:“嬪妾有護甲啊。”
雖然剛剛完全忘記了自己有護甲這回事,還一度覺得自己要死了。現在想來許夢蝶也真是神人,怎麼就恰好讓她來救駕了?
顧朝北抿脣:“等回去,論功行賞,正好借這個機會,升你的位份。”
沈歸燕輕笑:“皇上當後宮位份是什麼?升太快,可是要遭人嫉恨的。”
“無妨。”顧朝北看着別處笑了笑:“等回去查清今日刺殺之事,快些也無妨。”
說話跟打啞謎一樣,沈歸燕皺眉。回了皇宮便先下車,寶扇已經在宮門口來迎她了。皇上與莊妃並着端文公主等人,卻是要先去文太后宮裡稟告遇刺一事。
肚子又是一下刺痛,沈歸燕倒吸一口涼氣,抓着了寶扇的手。
“主子,怎麼了?”寶扇嚇了一跳,連忙扶着她回去秀莊宮。
“大概是活動得太厲害了,肚子不太舒服。”沈歸燕抿脣道:“無妨,回去喝一帖子安胎藥就好了。”
“那奴婢就去請太醫。”寶扇將她交給身後的小宮女,提了裙子就往太醫院跑。
沈歸燕慢慢走在宮道上,剛覺得好了一點,就看見一衆禁衛押着姜氏從旁邊宮道上過去。
“嬪妾是無辜的!無辜的!”姜氏披頭散髮,臉上還有巴掌印兒,一雙眼睛都已經哭腫了,一眼看見沈歸燕,當即就要撲過來:“燕貴人,救救嬪妾!救命啊!”
沈歸燕皺眉,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