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太陽緩緩西沉。陳思環與冬兒走出了冷宮,不知不覺,兩人竟在裡面呆了大半日。
冬兒看向笑意盈盈的陳思環, 不解地問道;“娘娘, 你在這裡待了這麼長時間, 無非是讓她告訴你一些以前的事, 可是這些事, 奴婢都知道。娘娘又何苦放下身段來這裡找她幫忙,恕奴婢多嘴,奴婢認爲她根本幫不上娘娘什麼忙。”
陳思環看了看她, 莞爾一笑:“你懂什麼,她能幫本宮一個大忙……你現在就去幫本宮給哥哥送個口信, 就說要他明日接見喬婕妤的父親, 能不能官復原職隨哥哥高興, 只要見了就行。”
“是。”冬兒疑惑地答應着,心中滿是不解。
次日, 陳思環帶着冬兒來到昭陽殿。
仝玉坐在榻上縫製着小嬰兒穿的衣服。
“姐姐。”陳思環自顧自地走到她的身邊,拿起衣服看了看:“姐姐的手可真巧啊。”
“妹妹來了,坐。”仝玉招呼她坐下,對雲兒吩咐道:“給陳昭儀奉茶。”
“姐姐你太客氣了。”陳思環將手中的補藥放下:“不知道上次給姐姐的藥,姐姐喝的怎麼樣。”
“效果很好。”仝玉笑着說道。
“妹妹又給姐姐帶了點來。”陳思環搓着手中的巾帕, 猶豫了片刻對仝玉跪了下去:“姐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求姐姐放過妹妹吧。”
“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呢。”仝玉大吃一驚, 趕緊起身去扶陳思環。
“不, 姐姐你不答應妹妹, 妹妹就長跪不起。”
“這……你這是從何說起啊。”
“姐姐。”陳思環給仝玉磕了個頭:“妹妹以往太驕縱,對姐姐多有得罪, 還望姐姐不要見怪。”
仝玉溫柔地笑了笑了:“姐姐不會把這些小事記在心裡的。”
“姐姐,陛下已經很久沒有來漪瀾殿看我了,求姐姐爲我說幾句好話,妹妹以後一定爲姐姐馬首是瞻。”
“好了好了,起身吧。等晚上陛下來了,我會和他說。”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陳思環磕頭不止。
仝玉將她扶了起來,笑着說道:“今日不如留在這裡陪我一起用午膳吧。”
“不了,想必陛下待會會來陪姐姐,妹妹就不打擾了,妹妹先行告退。”陳思環謙卑地推辭了幾句,低着頭退了出去。
見陳思環走遠,竹青走到仝玉地身邊笑着問道:“娘娘,幾日不見她到收斂了不少。”
“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仝玉笑着端起了茶杯。
“娘娘,這補藥要不要丟了。”竹青拿起陳思環送來的補藥問道。
“算了,看在她一片的心意上,不要浪費了,去煮了給張大嫂喝。”
“是……”竹青拿着藥走了出去。仝玉在身後囑咐道:“最近給她多做點有營養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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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嫂被安置在昭陽殿一間閒置的房間裡,除了竹青與雲兒會進來給她送一日三餐,她已經幾個月沒有見過其他人了。長久的不見陽光讓她的膚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竹青端着藥碗了走了進來,笑着對她說道:“辛苦你了,再過些日子,等孩子出生了,你的好日子就來了。”
“姑娘說笑了,怎麼能說辛苦呢,我在這裡吃的好,穿的好,又不用做活,娘娘還給我銀子,再說辛苦,我豈不是太不知好歹。”張大嫂不好意思地說道。
“來,把這補藥喝了,安胎的,有點苦,待會我給你拿點心來過過嘴。”
張大嫂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下去:“這是好東西,一點點苦怕什麼。”
竹青接過藥碗,笑着說道:“好了,我去給你拿點心。”
剛走出房門,迎面遇上了前來請脈的鄭太醫。
竹青對他輕輕施了一禮,便準備離開。
“等等。”鄭太醫叫住了她。
“鄭大人。”竹青疑惑地看着她。
“把藥碗給我看看。”
竹青將藥碗遞給了他,鄭太醫拿着藥碗在鼻子前聞了聞,皺着眉說道:“這是我開的藥方嗎?”
“哦,不是。是陳昭儀送來的,說是一個西域郎中開的保胎藥,大人,怎麼,有問題?”
鄭太醫點了點有:“聞着味道有一點點不妥。”
“啊,這,怎麼回事。”竹青離開緊張起來。
“暫時還不清楚,我要帶回去研究一下,晚上我再來給娘娘請脈。”
“恩。鄭太醫請吧,我去和娘娘說一聲。”竹青點了點頭,送他走出了昭陽殿。
等鄭太醫再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他拎着藥箱急匆匆的推門而入。
“鄭太醫。”仝玉正在張大嫂的寢殿陪她說這話,見他焦急的神情,緊張的站起了身。
“娘娘,微臣現在無法多加解釋,微臣現在要給產婦催產。”
“催產……”仝玉的身子晃了一晃。
“娘娘。”竹青趕緊扶住了她。
“娘娘,請娘娘關上殿門,微臣現在要開始催產了。”說着,鄭太醫往打開了自己的藥箱。
“竹青,”仝玉穩了穩心神,努力鎮定的說道:“你去殿門外看着,切不可讓他人進來。另外,把雲兒叫進來,讓她來照顧張大嫂。”
“是。”竹青慌慌忙忙地走了出去。
仝玉四下看了看,卻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心中是一片慌亂。
寢殿內,張大嫂得知自己要被催產,一臉緊張的樣子。
“鄭太醫,究竟是何原因,不能等到足月。”仝玉六神無主地問道。
鄭太醫拿出藥箱中的銀針,對仝玉說道:“陳昭儀送來的保胎藥有問題,而且藥量下的很重,倘若再喝幾次,大人和孩子都會出事。”
“什麼?”仝玉緊緊捏住了手中的巾帕,不可置信地看着鄭太醫。
門外,雲兒跑了進來。“怎麼樣了,小姐。”
鄭太醫將藥箱中的草藥拿了出來,遞給雲兒:“去將這藥煎了,我現在要先給她施針。”
說着,鄭太醫拿起長長的銀針刺入了張大嫂的三陰交、合谷、太溪、足三裡……
仝玉嚇得趕緊轉過了身去。鄭太醫又點了艾炷在銀針的四周一圈一圈的薰着。
不多一會,躺在牀上的張大嫂開始有了反應。
仝玉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走到她的身邊,抓住她的手說道:“疼就叫出來。”張大嫂搖了搖頭,對她虛弱的笑了笑。
門外,雲兒端着藥碗走了進來,看見身上插着銀針的張大嫂,嚇了一跳。
“喂她喝下去。”鄭太醫吩咐道。
雲兒趕緊扶着張大嫂半坐起來,將藥喝了下去。
紅色的液體從她的身下流了出來。
鄭太醫又點上了一根艾炷,繼續薰着。
牀單已經被染紅,羊水卻依舊不破。
鄭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雲兒吩咐道:“再去倒一碗藥來。”
雲兒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
張大嫂終於忍不住開始哼哼起來。
不一會,雲兒又端着藥碗走了進來,扶着張大嫂坐起身,張大嫂疼的扭動了一下身子,雲兒緊張的一抖,手中的藥灑了一地。
“氣死我了你。”仝玉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碗,走了出去。
張大嫂緊緊抓着雲兒的手,虛弱地說道:“姑娘,倘若民婦有個三長兩短,還望姑娘將民婦的銀子送到民婦家中。
“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你快要過上好日子了。”雲兒抹着眼淚說道。
仝玉端着藥走了進來,一把推開了雲兒,將藥碗對着張大嫂的嘴灌了下去。
一股熱流從她的兩腿之間流了出來。
“破水了。”鄭太醫掀開被子看了看,將紮在她身體上的銀針全部拔出,然後對雲兒大聲吩咐道:“你來,幫她的褲子脫掉,然後按照我的吩咐來做。”
“我不能,我不能。”雲兒一臉眼淚,嚇得語無倫次。
“走開,我來。”仝玉將她推到一邊,走到牀側,將張大嫂的褲子脫了下來。
鄭太醫站在一邊吩咐道:“摸摸她的肚子,看看孩子有沒有進入產道。”
仝玉伸出手去探了探,轉頭說道:“好像很正常,我摸到他的頭了。”
鄭太醫點了點頭:“對準位置,往下推。”
仝玉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心的往下推了推,身下流出了更多的血,鄭大嫂痛苦的叫了一聲。
雲兒嚇得捂住了眼睛。
“雲兒,你把她的雙手按住,不要讓她胡亂掙扎。”仝玉對雲兒大聲地喊道。
雲兒哆哆嗦嗦地走到牀前,按住了張大嫂的雙臂。
鄭太醫搖了搖頭,對仝玉說道:“用力推,你的力氣太小了。”
仝玉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她的肚子又推了一遍。
“啊……”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依舊不見孩子的頭。
鄭太醫從藥箱中拿出了人蔘片,塞進了張大嫂的嘴中:“含住它,不要分心,自己也要用力。”
張大嫂點了點頭。
仝玉一手握住她的腳腕,一手按下她的肚子使勁一推。
“出來了,我看到頭了。”仝玉高興地大叫道。
鄭太醫對張大嫂說道:“加把勁,用力。”又對雲兒吩咐道:“快去端一盆熱水進來,還有剪刀和乾淨的布。
雲兒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仝玉閉了閉眼睛,對着她的肚子狠狠用力。
“哇……”一個小小的嬰兒涌出了體外。
張大嫂滿頭是汗,癱在了牀上。
雲兒拿着剪刀和水盆走了進來。鄭太醫幫孩子剪了臍帶,洗了澡包好,然後交到了仝玉的手上:“小姐,恭喜你,是個男孩。”
仝玉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嬰兒,看着他皺巴巴的小臉,癟着嘴不停的抽泣着,心中欣喜不已。
鄭太醫微笑着看了看孩子:“幸虧張夫人的身體強壯,這才順利的生下了孩子,倘若是娘娘這樣嬌貴的人,只怕很難挺過這一關。”
仝玉溫柔地拍打着懷中的孩子,腦中閃現出陳思環無害的面容,她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她想害死我,我偏不讓她如意。”
雲兒收拾着牀上地上一堆沾滿了鮮血的布巾,想要拿出去扔掉。
“慢着。”仝玉製止道:“將這些東西全都拿到我的寢殿。”
“啊……”雲兒疑惑地看向她。
“拿到我的寢殿,扔到地上,牀上,按這裡的樣子,有多亂弄多亂。”
“是。”雲兒猛然間反映過來,抱着布走了出去。
仝玉將孩子抱到張大嫂的身邊,遞給她:“你看看吧。”
張大嫂接過孩子,虛弱地笑了笑,對着孩子溫柔地說道:“你真是好命,從此以後你就是皇家的孩子了。”
仝玉對她說道:“我會給你足夠的錢,讓你和你家人遠離京城安身立命,等你身體好一點,我會送你出宮,從此不要再回京城。”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張大嫂掙扎想給仝玉叩頭。
“好了好了。”仝玉製止住了她,“你好生休息吧,我先把孩子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