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適吩咐鄭太醫專心照顧仝玉生產, 每日要向自己彙報。其餘宮殿的事情不需再管。
仝玉整日待在昭陽殿,足不出戶。
“怎麼樣。仝昭儀的胎穩定了嗎?”劉適坐宣室殿的寢殿內,一邊批閱着奏摺, 一邊問着前來彙報的鄭太醫。
“啓稟陛下, 娘娘的胎還算穩定。”
“還算, 還算, 每次都這麼說。”劉適將一本奏摺重重的合上, 拿起另外一本,“你除了會說這句話,還會說什麼。都這麼久了, 怎麼就不能穩定呢?”
“陛下,娘娘的底子素來虛弱。去年又大病一場, 身子骨更是薄弱。懷孕對女子來說是人生的大事, 更何況像娘娘這樣的嬌貴之軀。”
“我看還是你醫術不精。”劉適扔下手中的筆, 站起身來,“有什麼貴重的藥材全都用上, 一定要保住她這一胎。”
“微臣定當盡力。微臣去年研究出一個方子,對固體安胎甚是有效。去年皇后娘娘因爲久跪動了胎氣,就是服用了微臣這個方子纔好的。”鄭太醫本欲向劉適邀功,卻突然間想起在宮中,皇后這個詞是個禁忌, 嚇得趕緊閉嘴, 跪倒在地。
劉適只覺得心中一緊, 腦海中浮現出衛敏兒如花的笑容:“適哥哥, 孩子啊, 這是我們的孩子。”
他雙手緊攥,半晌沒有言語。
“陛下。”鄭太醫試探的叫了一聲。
“你說, 懷孕對女人來說是人生的大事?”劉適對他喃喃地問道。
“是,是。”鄭太醫搞不懂劉適爲何突然會問這個問題,緊張地擦了擦額上汗珠。
“算算日子,也就這兩天了。”
“陛下。”
“下去吧。朕要靜一靜。”
“是……”鄭太醫趕緊退了出去。
劉適在窗邊站了半晌,突然大聲喊道:“宋鹽,宋鹽。”
“陛下……”宋鹽趕緊走了進來。
“準備車馬,朕要去陵園。”
“陛下。”宋鹽大驚失色,“天色已經不早了,陵園這麼遠,何況明日還要早朝。”
“囉嗦,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當朕的家了,快點去準備。”
“是,是,奴才這就去。”宋鹽一疊聲的應着。
--------
陵園,衛敏兒的寢殿內。
鶯兒正着急地收拾着生產需要用的物品。
“殿下的小被子,小衣服,小姐的換身衣服,乾淨的棉布。”鶯兒一邊唸叨着,一邊手忙腳亂的收拾。
“鶯兒,鶯兒你好了嗎?”衛敏兒躺在牀上,身下傳來陣陣疼痛。
“好了好了,馬上好。陸大哥已經去準備車馬了,我們馬上就能出發了。”
“鶯兒,可以走了。”門外傳來陸巖之的聲音。
“小姐……”鶯兒小心地扶着她上了馬車。
“鶯兒,我好怕。”衛敏兒緊緊抓着鶯兒的手,緊張地說道。
“小姐,別怕。這個產婆是鎮子上最好的,我和陸大哥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聽說很是厲害。”
“可是,可是……”
“小姐,要我說,直接把產婆接到陵園來,也省的你來來回回的這麼辛苦,你說好嗎。”鶯兒打斷她的話,詢問着說道。
“不行,不能把人接到這裡來,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誰。”又是一陣疼痛襲來,衛敏兒抓着鶯兒的手,艱難地說道。
馬車在一家小客棧的門外停了下來,陸巖之抱着衛敏兒急急的往樓上走去。
“客官,客官這不行啊。”掌櫃的見他抱着一個疼的縮成一團的女人,趕緊走上前來想要阻止,“看這樣子,夫人就快生產了,您不能讓她將孩子生在這兒吧。”
“廢話真多,房間都定了幾天了,今天才說不能住。”鶯兒生氣地走了過來,叉着腰大聲喝道。
“客官,這女人生產,等於半條命都躺進了棺材。倘若……倘若有個萬一,小店可擔待不起啊。”掌櫃的看着氣哼哼的鶯兒,爲難地說道。
“打死你這個烏鴉嘴。我們小姐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你再囉嗦,我砸了你這個店。”鶯兒上前一步,給了掌櫃的一個巴掌,轉身對陸巖之說道:“大哥,快點抱小姐上去,我去請產婆。”
陸巖之點了點頭,抱着衛敏兒走了上去。
“客官,客官……”掌櫃的還想阻止,被鶯兒一把拽了下來,她遞給他一片金葉子:“別再去煩我家小姐,我去請產婆,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下面。”
掌櫃的看着手中的金葉子,瞪大了眼睛,他將金葉子塞進嘴中咬了一下,這才確認是真的,趕緊點了點頭說道:“我去給夫人燒熱水。”
衛敏兒躺在牀上,身下一陣陣的發緊,她緊緊咬着自己的嘴脣,不讓自己哼出聲響。
陸巖之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急的滿頭大汗,他握着衛敏兒的手:“疼就叫出來,不要這樣忍着。”
衛敏兒搖了搖頭,嘴角被自己咬出血來。陸巖之掰開她的嘴脣,將自己的手塞進了她的嘴巴:“咬我吧,我受的住。”
疼痛越來越頻繁,腰痠的似乎要斷開一樣,就在衛敏兒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鶯兒終於帶着產婆走了進來。
“哎呀呀,男人怎麼能待在這裡。”產婆大叫着將陸巖之往門外推去。衛敏兒艱難的鬆開了緊咬着的嘴脣,陸巖之的手掌上一片血肉迷糊。
“嘖嘖……”產婆感嘆地搖了搖頭。
陸巖之沒有理會自己的手掌,立在牀邊不願離去。
產婆斜睨着他:“你這是要看着自己的夫人疼死嗎。”
“這……”陸巖之又急又亂,“她疼成這個樣子,我怎麼能走?”
“老身給人接生也十幾年啦,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就沒見過你這樣緊張的。快些出去吧,站在這裡礙手礙腳。”
陸巖之咬了咬牙,沒有在爭辯什麼,擡腳走出了房門。
“疼就叫出來,可別憋着,這樣有助生產。”產婆用手輕輕探了探衛敏兒的肚子,理所當然地說道。
一股熱流從衛敏兒的兩腿之間涌了出來。
“羊水破了。”產婆轉頭對鶯兒說道:“去準備熱水,最好弄點吃的來,我看你家夫人這小身子板,可要折騰很久啊,給她吃點東西,不然到後面連力氣都用不上了。”
鶯兒點了點頭,手忙腳亂地走了出去。
產婆脫掉她的褲子,看了看:“孩子沒有到進入產道,這可不太好。”
“婆婆,一定,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衛敏兒艱難地說道。
產婆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用力向下推了推。
“啊……”衛敏兒疼地大聲叫了出來。
“夫人,用力,用力。”
衛敏兒只覺得身下一股股的熱流涌了出來,她揪住牀單,努力的做着深呼吸。
折騰了半天,孩子依舊沒有出來。鶯兒端着水走了進來,看見牀上,地上到處扔着染滿殷紅色鮮血的絹布。
“小姐……”鶯兒嚇得驚呼出聲。
產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再次向衛敏兒的肚子按去。
“啊……”衛敏兒撕心裂肺地叫聲了一聲,昏了過去。
“小姐,你不能死啊……”鶯兒撲倒她的牀邊,哭了出來。
“沒死,只是暈過去了,快去端點吃的來。”產婆邊對鶯兒吩咐着,邊向衛敏兒的人中掐了下去。
衛敏兒幽幽轉醒,鶯兒扶起她,將端在手裡的麪條送到她的嘴邊。衛敏兒勉強喝了一口湯就再也忍不住,又躺倒在牀。
身體內好似被人生生的插入一根木棍來回的攪動着。衛敏兒緊緊抓住身下的牀單,抵抗着那似乎要將她吞噬了的疼痛。
產婆按着她的肚子再次向身下推了下去。一股鮮血涌了出來,依舊不見孩子的頭露出來。
產婆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對鶯兒道:“姑娘,老身實在無能爲力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說完,她抓起身邊的帕子擦了擦手,往門外走去。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鶯兒趕緊攔住了她。
“姑娘,你家夫人是難產,我是真的無能無力……城東有個錢老孃,她或許有辦法,你去請她吧,你再這樣攔着我,你家夫人就危險了。”說完,她推開了房門。
“生了嗎?”陸巖之迎了上來。
產婆搖了搖頭,避開擋在身前的他,往外走去。
“沒生出來,你怎麼就要走。”陸巖之揪住她的衣襟憤怒地說道。
“你家夫人是難產,你這樣揪着我,我也沒有辦法。”
“你是產婆,你卻說你沒辦法。”陸巖之的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鶯兒趕緊拽開了他:“大哥,放了她吧,你快去城東去找錢老孃,她或許能救小姐。”
陸巖之急切地問道:“城東錢老孃?”
“是的,你快去吧,小姐都快疼的受不了了。”
陸巖之丟下產婆,發瘋似的往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