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芳院和往日一樣,賓客如雲,人頭攢動。
劉越帶着李京,尋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臺上的姑娘們有的彈琴,有的起舞,各個使盡渾身解數想博得在坐的公子們一句讚美。無奈,臺下的公子們,對着臺上的美人竟然都提不起什麼勁。不稍一會,就都起鬨地叫了起來:“楚楚姑娘呢,快叫楚楚姑娘出來。”
“對啊,叫楚楚姑娘出來,老子可是帶足了金子的。”
衆人吵嚷了一會,媽媽扭着身子走到了臺上:“哎喲,各位公子爺,你們這麼大聲的嚷嚷,會嚇着我們楚楚姑娘的。楚楚姑娘今日高興,要給各位大爺彈奏兩首曲子。”
衆人齊聲叫好。這纔有人上前,將紗帳放下,請出楚楚姑娘。
隔着紗帳,楚楚緩緩坐下,擡起手來,彈奏了一曲《胡笳十八拍》。琴音叮叮咚咚地從她的指尖流出,由緩變急,又由急變緩,哀婉悲傷,悽楚斷腸。一時間,臺下鴉雀無聲。
一曲終了,衆人依舊沉醉在剛纔的琴聲中,無法自拔。半晌,終於有人帶頭鼓掌叫好,臺下這才一片沸騰,掌聲雷動。媽媽高興地穿梭其間,接過衆人塞給她的金銀珠寶。
劉越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對着身邊的李京說道:“果真百聞不如一見,想不到小小的一間青樓,竟然也藏龍臥虎。”
“殿下莫不是動了心了?”李京打趣地說道。
“別亂講。”劉越揮着扇子在他的頭上打了一下。
兩人正笑鬧着。楚楚緩緩起身,對着臺下,輕輕福了一福,“小女子獻醜了,想來這太平盛世,本是不適合彈奏如此淒涼之曲,只是小女子一時技癢,讓各位公子見笑了。這樣,下面,小女子爲各位公子再奏一曲《鳳求凰》。”
“好……”衆人又是一片叫好聲。
劉越看着臺上隔着紗帳的楚楚,眼中流露出了驚訝的讚賞。
兩首曲子奏完,楚楚起身,對着臺下行了一禮,便起身回房了。衆人如癡如醉,哪裡肯依,叫嚷着要楚楚再彈一曲。
媽媽扭動着身子上前叫大家稍安勿躁:“各位公子,各位公子。我們楚楚姑娘,每日一曲都是固定的,今日姑娘高興,已經多奏了一曲,各位公子可不能得隴望蜀啊。這樣,只要各位公子出得起金銀,就可以到姑娘房中聽姑娘單獨爲您彈奏。”
話音未落,衆人已經開始出價:“一百兩銀子,三百兩,五百兩,一千兩。”媽媽聽着越叫越高的價碼,樂的合不攏嘴。
劉越看了一眼李京,李京心領神會。他起身走到媽媽身邊,拿出懷中的夜明珠,遞到她的面前。媽媽看了一眼夜明珠,雙眼立刻放光。身在青樓這麼年,見過的珍寶不在少數。可是如此珍貴稀有的寶珠,卻實在不多見。
媽媽立刻揮手叫停,賠笑着問道:“敢問公子貴姓。”李京輕輕抱拳,還了一禮:“不敢,是我家少主人傾慕楚楚姑娘,我家少主人姓越。”
“越公子,今晚楚楚姑娘的入幕之賓是越公子。”媽媽接過夜明珠,高興地宣佈道。
劉越在一片羨慕聲中走入了楚楚的廂房。
楚楚坐在桌邊,等待着今晚的入幕之賓。房門打開的時候,楚楚擡起頭來看到了正走進來的劉越。那是一個十八.九歲的翩翩少年,英俊瀟灑,神采飛揚。楚楚不由心中一動。她起身對着劉越行了一禮。
劉越伸手扶起她:“姑娘不必多禮。”
楚楚起身,對上劉越一雙眸子。劉越輕輕一呆,面前的楚楚果真是個嬌俏的美人兒,一雙眸子含情帶笑,明亮清澈,腮邊淡淡粉紅,嬌媚無比,未施粉黛卻是明豔動人。
楚楚見劉越呆呆地望着她,輕輕地喚道:“公子,公子。”
“哦。”劉越趕緊回過神來。
楚楚輕輕一笑:“公子是要飲酒,還是要喝茶。酒,是山西的杏花村,茶,是蘇州的碧螺春。”
劉越看着眼前柔情似水的女子,伸手摟過她:“好酒,香茗都不若美人在懷。”
楚楚輕輕一個閃身,躲過了劉越的懷抱:“那麼,楚楚便爲公子彈奏一曲琵琶,聊以助興,公子意下如何。”
劉越越來越感興趣地看着她,輕輕點了點頭:“也好。”
點點樂聲伴着楚楚身上淡淡的香味流連在劉越的耳中,鼻尖……
劉越在楚楚的房內逗留至深夜,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
屋外,李京一直盡心的守着。看到劉越出來,李京上前說道:“公子,先生已經派人來催了好幾遍了。”
“這個倔老頭,真是掃興。”
“先生說,殿下見識一下就行了,不可流連忘返。”
劉越揮了揮扇子,對李京道:“還囉嗦,是不是又要討打。”
“不要。”李京趕緊抱緊了自己的腦袋。
那日之後,劉越有一月有餘沒有再去醉芳院。爲了王誨言可以安心,也爲了自己日後的大業。一個月來,劉越周旋在各個藩王之間,籠絡着可能依附自己的勢力。好不容易,劉越尋到了個空子,帶着李京溜出宮去。
“真真是要把我悶死了。”
“公子,你這樣帶着我溜出宮,王先生知道了,回去又該責怪我了。”
劉越伸手在他頭上輕輕一敲:“誰是你的主子,你搞清楚沒,有事沒事提那個老頭,你想氣死我啊。”
“王先生對公子可是一片忠心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啊,就是受不了他的老古板。”劉越捏了捏額頭,無奈地說道:“好了,不說他了,想想今天去哪玩吧。”兩人正說着話,前面吹吹打打的鼓樂聲傳了過來,劉越趕緊湊了過去,隨手拉過身邊一位看熱鬧的人詢問是怎麼回事。
“這是王員外家娶親呢,娶第四房姨太太。哎喲,真是有錢人啊。”
“是嘛。”劉越拉着李京,高興地問道:“想看熱鬧嗎。”
李京猛地點了點頭:“想。”
“去準備一份厚禮,我們混進去吃頓喜酒。”
“啊?”李京張大了嘴巴:“公子,你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快點,別囉嗦。”
劉越最終成功地混進了王員外的府邸。他沒有看過民間娶親,院中熱鬧的酒席讓他興奮不已,酒過三巡,不知不覺的已經是月上枝頭。
劉越正想帶着李京離開,沒料到王員外突然宣佈說,他請到了醉芳院的楚楚姑娘來爲自己的婚禮助興。衆人齊齊叫好。
劉越聽到楚楚的名字,頓頓地停了下來。
院中,王員外早吩咐別人準備一把古琴,周圍用紗帳圍好。不多時,楚楚在衆人的叫好聲中走了出來,楚楚對着衆人輕輕施了一禮,並未說話,便坐下彈琴。一曲奏罷,便又匆匆起身離開了。
劉越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竟不受控制般地悄悄跟了過去。
楚楚的小轎停在後院,她實在不喜歡這些財大氣粗的生意人,不通詩文卻偏愛附庸風雅,幾十歲的老頭兒娶了左一房右一房小妾,還要請她來助興。今日,她本不願接這樁生意。奈何王員外不知給媽媽塞了多少銀子,從不強迫楚楚的媽媽到是硬起心腸非叫她來。想想不過是彈奏一首曲子,縱然不是很情願,也就沒有太堅持。
現在彈奏完畢,便想着快些離開這裡。正低着頭匆匆地走着,沒料到,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跟在後面的劉越顯然也注意到有人攔住了楚楚的去路,慌忙地躲到一顆樹後。
來人看着倒不像是什麼酒肉之徒,對着楚楚輕輕行了一禮,“姑娘有禮了,小生名喚王進,是這府上王員外的長子,小生對姑娘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聽聞姑娘對音律頗爲精通,不知姑娘可否對小生指點一二。”
這王公子文質彬彬又謙謙有禮,楚楚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拒絕,只得還了一禮道:“公子過謙,小女子對於音律也只是略知皮毛,實在不敢擔當指點二字。更何況,此處也不是交流之所。”
“這好辦。”王進聽出了她委婉的拒絕之意,卻並不氣餒,“小生的書房就在前面,煩勞姑娘移步,小生前幾日新做了一首曲子,願奏與姑娘細聽。”
“這……”楚楚猶豫了片刻,看着王進期待的目光,只得勉強地點了點頭。
劉越趴在樹後偷聽了兩人的全部對話,暗暗罵道:“這個登徒子,冠冕堂皇的說了這麼多,還不是見色起義。”
看着兩人往王進的書房走去,劉越探出頭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繼續跟蹤。
“公子公子,你怎麼在這裡呢,我找了你半天了。”身後的李京焦急地說着。
劉越一把捂住他的嘴,輕聲說道:“小聲點,再大聲叫,回去我就賞你板子。”李京趕緊點頭示意不再出聲。兩人輕手輕腳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