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脣不語,任由他發泄。
司馬穎搖晃着我,不停地質問,好一會兒才鬆開我。他的俊眸染了水色,眸光冰寒,一字一頓地問:“我最後問一次,你是不是不跟我走?”
心痛難忍,我只能強忍着眼中的淚不掉下來,“是!王爺做不到,就不要強求。”
瞬時,他揚掌,啪的一聲,響亮得刺耳。
臉頰火辣辣地疼,口中涌起腥甜,腦子有些晃,他的臉佈滿了怒火,有點模糊。
也許,這巴掌用了他**成力道,我纔會覺得這麼疼,纔會頭暈。
司馬穎不再說什麼,盛怒地瞪我晌,轉身離去。
那暗紫的背影越來越遠,上下左右地跳動着,漸漸模糊。
……
站在殿廊,任憑春風冷了手足,任憑心中的痛把自己淹沒,淚如雨下。
還在洛陽宮城時,孫瑜第一次見我,之後我決定不在意孫瑜的存在,不介意她與司馬穎有怎樣的情意,無論如何,我不能放棄離開洛陽的機會,但是,孫瑜在金墉城所說的,我無法不介意。
當初,司馬穎是不是故意引她上鉤,不得而知。而今,她有了他的骨肉,即使我不介意這些,那往後呢?也不介意和那麼多女子爭奪一個夫君嗎?不介意成爲最卑微的侍妾、擡頭仰望高高在上的成都王嗎?
其實,什麼都介意,所有的一切,我都介意!
拒絕跟隨司馬穎走,做出這個決定,是對自己、對他的殘忍,是逼不得已,是不想以後陷入另一種煎熬與折磨,是不想司馬穎與我美好的感情因爲那些爭**的不堪而面目全非,是揮劍斬斷以後可以預見的痛楚。
從今往後,我與司馬穎再也沒有瓜葛了。
可是,爲什麼心這麼痛?
粉紅的桃花,嫣紅的海棠,在春風中搖曳的嬌花連成一片雲,模糊成紅色的海,越來越紅,越來越暗,鋪天蓋地的黑暗……
不是昏厥,而是眼瞎了;不是雪盲,而是暴盲。
碧淺找來大夫診視我的眼疾,大夫說我所患的眼疾是暴盲。
如受打擊,情志抑鬱,肝臟失調,氣滯血瘀,以致目絡阻塞,淤血不化,視力難復。
這是大夫說的,之後,他開了藥方就走了。
碧淺體貼周到地照顧我,開解我,可是一時之間,我很難釋懷、開懷,這暴盲症能不能好,已經無所謂了。
“皇后,既然說開了,就不要再想了。皇后還有表少爺呀,表少爺會一直在皇后身邊的。”
“其實,貴爲王爺又如何?妻妾成羣,朝三暮四,那麼多女人圍着一個夫君,過着爭**奪愛的日子,有什麼意思?皇后的選擇是對的。”
“只要皇后按時喝藥,心境開朗,這暴盲症很快就會好。”
每當碧淺喋喋不休地說,我就讓她說,左耳進,右耳出。
她說得對,我的決定是對的,與其以後痛苦輩子,不如揮劍斬情絲;與其到後來美好的情緣變得面目全非,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
暴盲症能不能好,無所謂,看天意了。
得知我又患了眼疾,表哥立即趕到金墉城看我。
“暴盲症?這是什麼病?”孫皓憂心地問。
“不是什麼大病,過幾日就會好。”眼前的男子,我只能看見模糊、灰暗的一團暗影。
“京中有什麼事嗎?”碧淺問,有意替我打聽司馬穎的消息。
“沒什麼事。”許是他見我面有疑惑,繼續道,“據聞劉沈起兵,連戰連捷,河間王退守長安,急召張方回去。”
“成都王呢?”碧淺又問。
“成都王后日回鄴城。”
“表少爺可知,表小姐已是成都王的侍妾,懷了成都王的骨肉?”碧淺一向清楚我的心思,追根問底。
孫皓回道:“瑜兒跟我提過,說……成都王待她很好。”
我不想再聽到與孫瑜、司馬穎有關的話,道:“表哥,我乏了,先去歇着了。”
他輕拍我的肩頭,道:“好,改日我再來看你。容兒,不要胡思亂想,只要你放過自己,相信沒有人能傷害你。”
是啊,只要我放過自己,沒有人能傷害自己。
碧淺忽然道:“皇后,奴婢送表少爺出去。”
我知道,必定是表哥叫她出去,問她我爲什麼又患眼疾,爲什麼鬱悒在心。我也知道,碧淺不會對他亂說。
不一會兒,她就回來了,說表哥留了幾個護衛保護我。
此次我被廢,貶爲庶人,軟禁在金墉城,是司馬穎的意思,自然沒有多少守衛嚴防守着金墉城。表哥擔心我被留守在這裡的士兵與宮人欺負,就爲我打點。
司馬穎離京這日,他沒有來金墉城與我見最後一面,也許他被我決絕的態度激怒了、傷心了,才這麼絕情吧。
不過,不見是最好的,不會再互相傷害,不會再心痛。
相見不如不見,心痛不如惆悵。
……
夜幕降臨,我早早地就寢,讓碧淺回寢房歇着。
睜着眼,亮着一盞宮燈的寢殿黑乎乎的,沉重的黑暗令人心慌意亂。其實,讓我煩躁的是,對司馬穎的不捨與留戀。
整個金墉城靜謐如死,一點聲息也無,只有我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綿延在這荒蕪空曠的夜裡。
忽然,細微的腳步聲從窗臺那邊傳來,我心神一凜,緊抓着錦衾,心猛烈地跳着。
“別怕,是我。”熟悉的聲音。
我認出來了,是劉聰。我立即支起身子,“你怎麼來了?你沒有隨軍回鄴城嗎?”
他低沉道:“成都王讓我留在洛陽處理一些軍務,過幾日就走。容兒,你的眼睛……”
我簡略說了一下暴盲症,他沒有多問,“好久沒去竹屋了,我帶你去散散心,好不好?”
那竹屋承載了我的屈辱與不堪,我再也不想去,“不了,大夫說我要靜養,我想早點歇着,不如你改日再來看我……”
還沒說完,我聞到一股極淡的古怪的香氣,眨眼之間就不省人事。
醒來後,我知道是劉聰用迷藥把我弄昏了,再帶我離開金墉城,來到郊野的竹屋。
“爲什麼這麼做?”我氣憤地問,前不久他明明說放手,不再纏着我,如今這又是做什麼。
“金墉城人太多,我只想與你在一起,無人打擾。”他的嗓音和以往一樣,卻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明日一早碧淺發現我不在,會派人尋我。”即使我看不見,也知道他坐在**上,與我面對面。
“放心,我會讓碧淺昏睡兩日兩夜。”
我明白了,他也給碧淺下藥了,他到底想做什麼?
劉聰的手指撫觸着我的螓首,慢慢下滑,摸着我的腮,我心驚肉跳,隱隱發覺,他未必真的放手了。
他不帶任何溫情地問:“爲什麼不跟成都王走?他爲你安排好一切,只要你跟他走,就可以和他雙宿雙棲,廝守一,可你拒絕了他,爲什麼?你可知道,他傷心,他心碎。容兒,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辜負他?”
我道:“因爲,我不想和一個厭惡的女人共侍一夫;因爲,我不想和他的王妃、侍妾爭**。”
“如果他做得到專**你一人呢?”
“此事不必再提。”
“你的眼疾,是不是因爲成都王?”
“是又如何?”
劉聰輕觸我的眼睫,“既是如此,你就是我的了。”
我心跳加劇,儘量平靜地問:“你不是說罷手了嗎?不是答應我不再纏着我嗎?”
他低笑,聽來分外邪氣,“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成都王橫在我們中間,你心中只有他,我只能被迫放手;如今你放棄了他,你我之間再無任何人,你自然就是我的了。”
我冷道:“即使我不跟他走,也不表示我會喜歡你。”
這男人的想法太詭異了,我放棄了司馬穎,與他無關,爲什麼我就變成他的了?
可惡的男人!爲什麼我無法擺脫他?
“無妨,我們慢慢來,我會讓你喜歡我、愛上我。”劉聰的聲音很危險,令人毛骨悚然。
“話雖如此,但也要慢慢來,你不能逼我。”我心裡七上八下,尋思着如何讓他冷靜一點。
“自然是慢慢來。”
他溫暖的指腹撫觸着我的臉,緩緩滑行,婉轉流連,我很想拍掉他的手,卻不敢動手,以免激怒他。
一團黑影瀰漫在眼前,劉聰的聲音近得不能再近了,“每日每夜,我都在想你,想得走火入魔,想得神思癲狂。想你的脣瓣,想你的玉頸,想你的**,想你的幽香,想你的身子,你的一切,從頭到腳,想得心痛,那種痛,像是馬鞭抽在身上,你能體會嗎?”
他的手指撫過我的脣、頸、乳、腰,我嚇得四肢僵硬,心快要蹦出來。
從來不知,他對我迷戀至此;從來不知,他這般邪惡。
他想怎麼樣?
我不敢問,更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能阻止他像以前那樣強暴我。
“你怕了?”劉聰的聲音好像沒有那種危險的感覺,炙熱的鼻息噴在我的臉上。
“我很怕很怕……你讓我害怕……你不要這樣……”
“不要哪樣?”
“我已經拒絕了司馬穎,我會試着接受你,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