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娃娃知道,他想起樓煩王妃了吧。
在擁有的剎那離去,在得到的瞬間失去,這是何等的殘忍與悲傷。
相見不如不見,相認不如不認。
爲什麼會這樣?
上蒼在開玩笑嘛?是懲罰他,還是作弄他?他一定很痛……
這一切,都是因爲愛寧兒。
如果不是愛寧兒,就不會發這麼多事,他也不會與樓煩王妃相見、相認,樓煩王妃也不會追隨樓煩王而去。
而他的阿媽,樓煩王妃,得到樓煩王的深情、摯愛,臨終之前與失散三十年的兒子相認,應該滿足了。
或許,誰也不能怨,只能感喟上天弄人。
……
樓煩王子浩維終於看清楚愛寧兒的真面目,也知道了她只是利用自己,根本不喜歡自己,也就放手讓她離開。
雖然,他即位爲樓煩王,然而,所有親人離他而去,偌大的樓煩王庭,只剩下他,冷冷清清,圍繞着他的只有孤獨、悲傷、絕望……
樓煩王浩維仍然統帥本部騎兵,但要聽命於匈奴聯盟單于禺疆的軍事號令。
他何嘗不知,禺疆班師北歸之時,留下闊天協助自己,美名爲輔佐,實際上是監視。
然而,他又能怎樣?
樓煩已經今非昔比,因爲這次戰役而元氣大傷,若想重整山河,只能休養息。
禺疆首次出征就獲得大捷,征服樓煩,贏得漠南匈奴各部的敬仰、擁戴與讚譽,匈奴戰神的稱號與傳奇不脛而走,傳遍了草原的每個部落。漠南多個小部落紛紛歸附,以求庇佑,獲得更好的存與發展。
公元前248年,聯盟轄有十五個部落,統帥十二萬騎兵。是年秋,征服西南方鄰邦林胡,匈奴人牧馬的草地向南拓展了幾百裡,及至河套一線。
公元前247年,統一漠南匈奴各部,控弦之士二十萬。
萬衆歸心,於攣鞮氏部落建置單于庭,統一號令,共同進退,推舉禺疆爲“天地所置匈奴大單于”,統率匈奴鐵騎南征北戰,帶領匈奴牧民過上富足的活。
大單于,禺疆,是匈奴的戰神,是漠南匈奴的太陽,是令南方趙國、秦國諸將心驚膽戰的大漠雄鷹。
在統一漠南匈奴的兩年多、建立政權架構之初,楊娃娃功不可沒。
當禺疆對她提起該如何有效地統治各部,統帥二十萬鐵騎,她笑了笑,讓他別擔心,包在她身上。
她很清楚,兒子頭曼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孫子冒頓,將會建立一個龐大的草原帝國,健全帝國的政權體制,而如今,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初步建立起一個國家的雛形,制定出符合現今情況的政權架構。
於此,她果斷地捨棄了左右屠耆王(也稱賢王)的設置,因爲,如今並沒有統一整個匈奴,自是不必三權分立。
她擬出一份名單:大單于總攬軍政大權,左右骨都侯爲單于庭輔弼大臣,由須卜氏、丘林氏擔任。
大單于之下分別設有: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督尉,左右大當戶。
這些高官與大單于一樣,享有一定的軍事大權,分別擔任各級軍事首領,如萬騎長、千騎長等。
當她把這份名單說給他聽的時候,他震駭了晌。
回神後,他扣住她纖細的腰肢,別有意味地盯着她、觀察着她,犀利的目光似要穿透她,“說!你是從哪裡來的?你爲什麼懂得這麼多?”
楊娃娃語笑嫣然,“難道你忘了?你不是跟我求證過了嗎?我是燕國公主,在燕國王宮長大,當然知道燕國大王如何統治、駕馭整個燕國,我只需結合匈奴的具體情況,就可以做出如此建置。”
她沒有說實話,因爲,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還不想讓他知道:她根本不是什麼燕國公主。
而她的大單于,並沒有懷疑,如獲至寶地擁緊了她。
接着,她還針對某些事情提出建議。
她建議,鼓勵匈奴牧民與南地邦國進行貿易交流,交換物品,換回匈奴所需要的鐵器、銅器、木器、布帛、絲綿、金銀製品等等;至關重要的是,匈奴女人要學會紡織,匈奴男人要學會打製各種鐵器、製作各種木器。
她還建議,訓練騎兵必須制定一套嚴格的紀律,不許搶奪弱小部落的牲畜、財物,不許劫掠邊地上的牧民與南方邦國的百姓。這樣有利於匈奴各部的和平、統一,有利於邊地匈奴族和鄰邦諸國的融合與邊地安寧。訓練騎兵鐵一般的意志力、高凝聚力和戰鬥力,唯一聽命於大單于的軍事號令。
然而,匈奴騎兵仍然四處劫掠,特別是邊地,鐵蹄轟鳴,烽煙四起。
尤其是近兩年,匈奴鐵蹄時常深入趙國邊地,侵擾百姓,掠奪財物,然而擄掠所獲牲畜、財物甚少。每次入侵,趙國邊境上的防守警報系統就會大發威力,守衛將士迅速退回營壘固守,堅不出戰。
因此,匈奴騎兵嘲笑防禦趙國邊境的李牧大將軍膽怯、懦弱,嘲笑趙國將士無能、膽小。
公元前246年春,趙國邊境上,牧民們大肆放牧,牛羊和駿馬滿山遍野,蔚爲壯觀。見此情景,須卜隆奇聯合多個部落,率一萬鐵騎入侵,李牧大將軍亦派出一萬騎兵應戰,不堪一擊,倉皇逃竄回營,留下大批牲畜和幾千牧民。
須卜隆奇年輕氣盛,馳回單於庭稟報戰況,言說此時匈奴鐵騎士氣高漲、宜出征,而趙國將士膽小怕事士氣低下,理應把握機會發兵攻打,搶奪曾經屬於匈奴的大片土地,把趙國將士趕回老家。他懇請大單于親自掛帥出征,讓李牧那老兒滾回老窩去。
禺疆受其感染,採納了須卜隆奇的建議,當即決定明日點兵,後日出發。
所有人等退下,他走出穹廬大帳,舉目展望,整個單于庭盡收眼底。
草原美麗的春天再次來臨,憋悶了一個嚴冬的冷肅消失無蹤,綠茵茵的草地上喧囂、熱鬧、沸騰,部民們快樂地忙碌着,連空中的陽光和春風也是歡樂的。
風仍然是涼的,空氣中動着沁人心脾的草香,西天的彤色流霞給黛青色的天空染上一層淡紅的光霧,百頂獸皮大帳的頂上亦薄暈淡彩。這寬廣、雄渾、氣派、壯美的單于庭,已不是當初攣鞮氏部落的議事大帳那等規模了,不止擴充了好幾倍,而且象徵着漠南匈奴的軍政大權、統帥權威……
然而,今日所獲得的這一切,地位,權勢,讚譽,無一不滲透了她的智慧與辛勞。
兩三年來,她始終站在他的背後,站在他的光影之下,斂去所有鋒芒,默默地爲他付出,堅定地支持他,給他力量,緩解他焦躁的情緒,排解他大大小小的困擾。如果沒有她,統一漠南,絕不會這般順利。
思及三日後即將出徵,又要短暫的分開,他的心中興起一種莫名的隱痛。
以往每次出征,他都會習慣性的心痛,彷彿每一次的分開都是永別,彷彿每一次的告別都是最後一次相見。他不知道爲什麼會心痛,但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他想一個人忍受這種分離之痛,不想讓她擔心、憂慮。
此時此刻,這種分離前的心痛,竟是如此強烈,迫得他立即回去。
禺疆闖進寢帳,差點和迎面走來的人撞個正着。
楊娃娃正拉着頭曼和天瞳出帳,冷不防一堵僵硬的肉牆擋了去路,她只能緊急地後退。
下一刻,她被他裹進懷裡,被他狠狠地抱着。
他的身軀僵硬如石,他的懷抱緊密無縫。
天瞳見爸爸抱着媽媽,不樂意地撅起小嘴,抱着爸爸的小腿,奶聲奶氣地撒嬌道:“爸爸,抱抱!爸爸,抱瞳瞳……”
頭曼也跟着起鬨,拉扯着爸爸的衣袍,“爸爸,我要抱,我也要抱媽媽……”
楊娃娃整個人被他抱起來,離了地面,被他勒得快要窒息,艱難道:“放開……放開我,我喘不過氣了,孩子鬧着呢……”
禺疆抱着她往裡面走,喊道:“來人,把王子和居次帶到寢帳。”
洛桑和一名護衛立即入帳,分別抱起頭曼和天瞳。
兩個孩子不想離開媽媽,奮力掙扎,大聲哭鬧。
無奈之下,洛桑和護衛只好放他們下來。
他們立即跑過來,拉住媽媽的衣袍,撒嬌道:“我要媽媽,不走,要媽媽,要媽媽……”
楊娃娃掙脫他,蹲下來,勸慰道:“瞳瞳乖,媽媽和爸爸待會兒就陪你玩,好不好?”
她示意洛桑把他們抱走,“頭曼,你是男子漢,要聽話哦,洛桑叔叔先帶你們去玩,好不好?”
兩個孩子不情不願地被迫離開,那睜圓的眼睛盯着搶了媽媽的爸爸,含着委屈與怨氣。
禺疆一把抱起她,往氈**走去,失笑道:“小孩真煩人。”
對於他突呼其來的橫抱,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麼一個強悍的男人,霸道與溫柔兼而有之,粗獷與細膩奇異融合,她已經習以爲常。
她摟着他的脖子,調侃道:“不知平時最**孩子、最喜歡孩子的是哪個呢!”
禺疆把她放在**上,俯下身,兜頭就是一記**、激烈的熱吻……
鼻息粗重而灼熱,帳內的氣氛疾速升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