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她,很想很想;可是還不能,因爲他還不能確定她是誰,她是什麼人,爲什麼她和夢中的背影女子長得那麼像……更重要的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假若他逼得她太緊,她的反抗就越激烈。
她是一個懂得反抗、更知道如何反抗的女子,而他就是要她放棄對他的反抗,完全臣服於他。這個過程,應該很有趣。
他的臉上,寫着兩個字:征服。
她已經激起他的征服欲。
一片寂靜中,楊娃娃有所警覺,感覺有人靠近,感覺到輕微的鼻息,心劇烈地跳動着。
她猛地睜眼,看見一個臉膛剛毅的長髮男子。
四目對視,好像是一場無聲無盡的交流,有猜測,也有玩味,更試探。
相遇以來,她第一次近距離地正面“目測”他的容貌。
黝黑的膚色,飛揚的劍眉,黑亮的眼睛,挺拔的鼻樑,略厚的嘴脣,棱角分明的臉孔。比起中原男子的容貌,他的五官較爲深邃立體,他的容貌較爲粗獷野性,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也算是一個俊朗的男子。
今天一大早,他不是和兩個部屬騎馬出去了嗎?怎麼這麼早回來?
楊娃娃見他坐在身旁,慌忙起身,臉紅道:“有事嗎?”
“我教你騎馬。”冷淡的語氣,禺疆是在告訴她,而不是徵求她的意見。
她拍掉粘在衣袍上的草屑,看了一眼不遠處低頭嚼着嫩草的白馬,斜睨着他,“我爲什麼要學騎馬?”
禺疆鎖緊眉頭,不容反抗地說道:“你必須學。”
“你叫我做什麼,我就要做什麼嗎?”楊娃娃美眸微眨,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她最討厭別人命令、強迫自己,阿城就從來沒有“請”她做過任何她不想做的事。即使她想學,也要表現出不想學的樣子,因爲,若想逃跑,不會騎馬,還怎麼逃?
“你是我的人,當然要聽我的。”禺疆的嗓音隱含怒意。
楊娃娃毫不畏懼,譏誚道:“是,我是你的人,但是,我不是你的奴隸。”
禺疆一愣,“有什麼不一樣嗎?”
她決定給這個胡人洗洗腦子,不管結果如何,“奴隸做牛做馬,任勞任怨,沒有說話的權利,有嘴巴相當於沒有嘴巴,不會反抗奴役他們的主人。你自己也說,我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奴隸。人嘛,會說話,會表達自己的想法與見解,會判斷是非對錯,有自己的意願,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都是自己說了算,別人的命令或請求,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總之,作爲一個人,擁有獨立的思想和行動能力,別人不能干涉。雖然我是你的人,但是,你不能干涉我的思想和意願,不能命令我、強迫我、”
她義正辭嚴地看着他,聲音嬌柔,卻鏗鏘有力。
這席話,讓他瞠目結舌,震撼得無以復加。
禺疆明白她的意思,詫異於她獨特的說辭,震驚於她怪異的見解。他記住了她說的話,但不苟同她的說法。
他道:“你是我的人,你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是我的,沒有什麼干涉不干涉的問題。我可以命令你,即使你不願,也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楊娃娃被他打敗了,真是對牛彈琴。
反正學會了騎馬,也差不多要跟他說拜拜了,何必浪費口舌?
她走向俊美的白馬,“好,教我騎馬吧。”
禺疆一愣,驚訝於她突然的轉變。
轉瞬之間,她就變成一隻溫順的小貓咪,是不是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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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她掠過身旁時綻放的甜美微笑,摧毀了他的全部疑慮。
“騎馬有什麼訣竅嗎?”她溫柔地撫摸着駿馬的腹部,讓馬兒熟悉自己的味道和觸感。
他走過來,站在白馬的另一邊,促狹道:“訣竅?你知道你爲什麼會被馬摔下來嗎?”
楊娃娃窘迫道:“知道的話,就不會被馬摔下來了,快說。”
禺疆欣賞着她微紅的臉腮,“想讓馬停下來,就要鬆了繮繩,雙腿鬆開馬肚,馬就會聽話地停下來。”
“我怕撞上你們,想讓馬停下來,可是,那傢伙突然發起瘋來,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的雙腿緊緊地夾着馬肚,繮繩拉得太緊,馬當然不會聽你的話。”他走過來,忽然將她抱上馬背。
她剛剛坐穩,猛地一晃,他已穩穩當當地坐在身後,真不是蓋的。
他手執繮繩,前胸貼着她的後背,那種燙人的熱度令她全身一震,身子僵直,心跳劇烈,臉頰有如火燒。
這般強烈、霸道、粗野的男性氣息,完全不同於阿城。
她真實地感受到北方男人的強悍與厚實,感覺自己如遭電擊一般,不敢動彈。
禺疆俯在她耳邊,灼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臉頰上,“放鬆。”
他是故意的。
楊娃乾咳了兩聲,儘量忽略因爲身體接觸而產的異樣感覺,“你坐後面一點兒。”
“你怕我?”
“是的,我怕你,麻煩你坐後面一點兒。”她直接了當地承認。
“哈哈哈……”禺疆縱聲狂笑。
“你再笑,我就不學了。”楊娃娃翻了翻白眼。
“駕……”他一拉繮繩,白馬得令似地撒開四蹄,馳騁在廣闊的草場上。
“想讓馬跑得穩當、跑得無快,要拉好繮繩,雙腿夾緊馬肚,配合馬的步伐,輕輕地晃動身體,對,就是這樣。”
……
學會了騎馬,楊娃娃開始策劃逃跑。
不過,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獨自離開,還是帶上四個護衛?
不帶上他們,擔心禺疆爲難他們;帶上他們,目標太大,成功逃跑的機率大大降低。
這天下午,楊娃娃仍然拿不定主意,看見麥聖帶回來一大袋巴豆,計上心來。
她對禺疆說:“有傷在身的人不能吃巴豆,傷口會惡化。不過,我想吃巴豆,煮巴豆吃好不好?巴豆燉牛肉或者羊肉可好吃了,要不要嘗一嘗我的手藝?”
禺疆看着她俏皮的表情,心馳神蕩,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飯後一個時辰,吃過巴豆的人,開始往外面跑,解決腸胃裡的存貨,第一個產反應的是麥聖,因爲他吃得最多。接下來,一個個地外出解決,接連不斷,禺疆也跑了好幾趟,捂着肚子,步履虛。
楊娃娃只吃了幾顆巴豆,並沒有腹瀉,不過,爲了不讓禺疆,她第三個跑出氈帳。
這次嚴重的腹瀉,除了闊天和夜天明,無一倖免。
因爲,她知道巴豆有一種特別的功效:排泄寒積便秘,藥性很猛。
這個晚上,每個人平均拉了五次。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他們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彪悍的北方男子,被整得身子虛弱、手腳無力、唉聲嘆氣,她在心中偷笑。
不過,他們並沒有說句不敬的話,因爲,她是單于的人。
禺疆恨恨地瞪着哭喪着臉的她,一臉無奈。
她連聲道歉,無辜道:“也許是牛肉沒洗乾淨,也許是巴豆有問題,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他咬牙切齒地瞪她,似乎要在她的腦門上瞪出一個窟窿。
接着,她給腹瀉的人準備奶酒,讓他們暖暖腸胃。
當然,她早在奶酒中偷偷地添加了一種特別的藥:安眠藥。
在陝西視察的時候,白天忙於工作,晚上困擾於阿城和阿美的事情,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於是,她買了一些安眠藥,想不到,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了。
他們的耳朵非常靈敏,夜裡稍有動靜,他們必定驚醒,安眠藥對他們作用不大。湊巧的是,麥聖帶了一些巴豆回來,安眠藥加巴豆,完美的逃跑計劃就出水面了。
夜色深沉。
月牙兒孤單地飄在夜空,灑下清冷的淡輝,爲濃濃的黑夜披上一襲薄紗。
四周靜謐,偶爾從遠處傳來野獸的叫聲。
夜幕之下的幾個氈帳沒有什麼動靜,裡面的人已經睡沉了吧。
忽然,一個嬌小的人影從一頂氈帳中閃出來,只見她揹着一個包包,躡手躡腳地往馬廄走。
不是別人,正是楊娃娃。
這會兒他們睡得正沉,起碼到明天上午纔會醒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其實,她可以大搖大擺地牽馬走人,不過,以防萬一嘛,禺疆那傢伙太精明,動靜太大,危險就增加一分。
她在馬腹上親暱地拍了兩下,接着牽出白馬,打算先走一段,再騎馬狂奔,離開那個讓她討厭的霸道胡人。
來到草場,她正要翻身上馬,卻有四個高大的男子突然現身。
楊娃娃驚呼:“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闊天,洛桑,夜天明,林詠,一字排開,嚴肅冷沉,煞有陣勢。
她奇怪,他們怎麼會猜到自己逃跑?
洛桑和林詠雖然沒有喝奶酒,不過也拉得夠慘的,不會是裝的吧。
“公主在哪裡,屬下四人就在哪裡。”闊天語氣堅定。
“你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只是不要再跟着我。”她不耐煩道。
“公主爲救屬下四人,迫不得已答應那個胡人的無理要求,大恩大德,永不敢忘,唯有誓死追隨公主,請公主不要嫌棄屬下愚笨。”夜天明道。
“屬下認爲,我們應該往西北方向走比較妥當。再不走,萬一他們醒來,很快就會追趕上來。”闊天道。
楊娃娃點點頭,禺疆那傢伙肯定以爲她會往南走,那麼,她就偏偏往北走,去看看草原,看看草原上的湛藍天空,還有那璀璨的星星。不過,這四個護衛,還真是麻煩。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