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道:“你別急,晴姑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據平陽的探子回報,陛下對你的死起疑,查到晴姑姑和你關係匪淺,就把她抓起來,逼問你的下落。晴姑姑死不開口,他就將她關在暗室,時不時地折磨她。”
心中大震,我兩股發軟,他眼疾手快地扶着我,我纔沒有摔倒。
劉聰終於對我中毒身亡起疑了!
晴姑姑年紀大了,怎麼受得了折磨?劉聰殘暴、狠厲,再殘忍的手段也使得出來,晴姑姑一定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樣。
“我派人營救晴姑姑,可是她被關在深宮內苑,我派去的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潛入宮中,卻找不到關押晴姑姑的地方,只能作罷。”石勒道。
“謝謝你,勒大哥。”我不能讓晴姑姑被折磨死,不能丟下她不管。
“容妹妹,別擔心,我再派人去救晴姑姑,你在建業等我消息。”他試圖讓我寬心。
劉聰一旦確定我沒死,就不會輕易放過晴姑姑,只有我現身,晴姑姑纔有一線機。爲了晴姑姑,我當真再入狼窩、虎穴?可是,要我心安理得地在建業過安寧的日子,可能嗎?我怎麼對得起晴姑姑?
我問:“劉聰起疑了,那劉曜呢?”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始安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的才智不在陛下之下,對你的死起疑,也不是不可能。”
對,蒼蒼是劉曜安插在我身邊的耳目,劉聰起疑了,劉曜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劉曜確定了我沒死,也不會善罷甘休吧;他知道碧淺是我的軟肋,一定會捏住碧淺這顆棋子。
那麼,碧淺也有危險。
“容妹妹,你想回中原?”石勒看透了我的心,目光犀利。
“我別無選擇。”晴姑姑和碧淺是我最親的人,她們有難,性命難保,我不能棄她們於不顧而獨善其身。
“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實情了。”他無可奈何道。
“勒大哥,我隨你回去。”我篤定道。
……
去年來到建業,我沒想到,會有離開建業、回到洛陽的一日。
回洛陽,是迫不得已,人的一,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是無法撇開、無法割捨的。
石勒對我說,他麾下的大軍正趕往洛陽和其他三路大軍會師,照漢軍的士氣與驍勇,很快就會攻破洛陽。
我想過了,去洛陽找碧淺,最好跟着他,混在軍中,他也答應我幫我找人。
抵達大軍駐營地,他安排我住在緊挨着他的營帳,做男子打扮,以掩人耳目。
他很關照我,命人做了比較清淡可口的飯食給我,總是問我住在軍中是否習慣,有沒有人欺負我,等等。一有空,他就找我閒聊,帶我到處走走。
這日,石勒帶我去營地的東面,沿途的士兵都向他恭敬地行禮。
軍營井然有序,巡守、崗哨、操練,各就各位,不敢懈怠;每個士兵都精神飽滿、士氣昂揚,每一雙眼眸流露出來的都是屬於沙場的凌厲殺氣,這正是戰場決勝所需要的。看得出來,他麾下的將士,軍紀嚴明,軍容齊整,軍心團聚。
有此大軍,是統帥者的功勞與才幹。
“我派人去洛陽宮城打聽了,再等兩日就有消息。”石勒的步伐很大,幾次一不留神就走到前面去了,他發覺後停下來等我,我才能趕得上。他有點尷尬,歉意地笑,“我未曾和女子這樣走過,不知道女子的步伐小……”
“沒關係。”我朝他擠眉,“對了,勒大哥,你比我年長,應該成家立室了吧。”
“嗯。”他淡淡應了。
“那大嫂在哪裡呢?”
“不在軍中。”他似乎不太想談及妻室,“小心!”
我一驚,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手臂就被他拽住,往前一拉。由於他用力太大,我直挺挺地撲進他的懷中,與他相擁在一起。
驚魂未定,我喘着粗氣推開他,他好似纔回過神,震驚地鬆開我,我立足不穩,差點兒摔在地上。
石勒不敢看我,有些慌亂,有些尷尬,窘迫地解釋,“那是一堆牛糞,我……擔心你踩在牛糞上,才拉你……”
我饒有興致地看着他的表情,“哦,謝謝勒大哥。”
一個滿身殺戮的鐵血男人,竟然會害羞!
也許是我的微笑讓他更羞窘,他扭頭就走,頭也不回,我叫他,他才緩了步履。
他帶我來的地方是一條小溪,溪邊有一小片花草,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小野花,繽紛燦爛,充滿了自然之趣。
“很美。”在洛陽,連年征戰,還能有這樣的野趣,實屬難得。
“溪水清澈,倘若你想洗洗雙足,我在那邊等你。”石勒笑看着我,彷彿因爲我的喜歡而歡喜。
“天這麼熱,勒大哥也洗洗臉吧。”
他愣住,好像不知道如何應答。
我恍然大悟,他帶我來這裡,是讓我來洗洗塵垢。因爲,軍中都是男兒,想徹底地沐浴、洗淨全身,是不大可能的,只能擦擦臉和身子。
六月,日光毒辣,走了這麼一段路,早已臉熱汗溼。我沒理他,坐在溪邊一塊大石上,掬起溪水拍臉。接着,我脫了襪履,將雙足浸在清涼的溪水中,一股清涼之氣自腳底往上涌,身上的熱氣去了大,舒坦至極。
見我這麼享受,石勒也脫了鞋襪下水,洗臉飲水,朝我燦爛地笑。
……
石勒派去的人回來稟報,在我住過的弘訓宮找不到碧淺。
我不得不揣測,劉曜會不會早在幾日前就派人帶走碧淺?倘若果真如此,她一定在劉曜軍中。
那麼,我應該怎麼辦?去向他要人?
石勒瞧出我的心思,道:“我派人去始安王軍中打探一下,軍中是否有女子。”
這樣也好,先探探虛實。
兩日後,探子回報,劉曜軍中的確有一個女子,只是無法確認身份。
石勒問我怎麼辦,我說,我先想想。
劉曜大軍攻入洛陽,縱兵搶掠,殺王公、百官等三萬人,宮中僅剩的財寶和富室的珍藏被劫掠一口;而且,他下令縱火焚燬宮闕、坊市,將繁華的洛陽燒成一座空城。
我不明白,他爲什麼殺那麼多人、燒燬洛陽?
石勒說,晉帝已被漢軍抓了,宮中一衆后妃、宮女也被抓了,淪爲將士侍妾、軍妓。
心下沉重。
這日,石勒離營,和劉曜、劉粲等漢軍主帥商討各種事宜,我假稱前往小溪浣衣,讓那兩個奉命保護我的小兵在營地等我。他們不疑有詐,就讓我去了。
我收好青碧玉玦和玉刀,孤身獨行。
走在似曾熟悉的街衢,往昔的繁華不復存在,錦繡**付之一炬,只剩斷井頹垣、焦樑枯木,目光所到之處皆荒蕪。街角有少婦坐在地上抱着小兒,目光呆滯,也有老人望着空空如也的家院傷心地抹淚……劫後餘的人看着已死的親人、被毀的家園,滿目荒涼,悲痛得涕淚交加。
這個盛夏,洛陽城沒有明媚的日光,沒有當空的驕陽,只有陰霾的天空、漢軍的鐵蹄、刀槍與逼近的死亡。
一個身穿甲冑的小將朝我走來,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似曾相識的眉目,想着他究竟是誰。
“姑娘請隨我來。”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卻瞧不出惡意。
“你是始安王的親衛?”我驚詫,這人眼力真好,竟然認得出女扮男裝的我。
他頷首,如此正好,我跟着他就能找到劉曜。
劉曜暫住在一戶小苑,這親衛讓我在他的房中稍候,說他正和河內王等人商議要事。
一個時辰後,劉曜終於來見我。我站起身,他站在門口,眉宇平靜得異乎尋常,不露喜怒。
爲了碧淺,我決定來見他,因爲,她已經爲我吃了不少苦,我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將軍以爲看見鬼了嗎?”我走過去,柔和地笑。
“容兒……”劉曜伸出長臂,緩緩地擁我入懷。
這個擁抱,越來越緊迫、炙熱,我感受到他胸膛的堅硬與熱度、思念與深情。
他的身上沒有甲冑,只着一襲輕袍,面硬如鐵,白眉如劍,還是那個氣魄懾人的劉曜。
良久,他鬆開我,臉上洋溢着一種深沉的歡喜,“我就知道,你沒死,只是離開了平陽。”
我溫和地笑,“這大年,我在江南。”
“爲什麼回來?”他關上房門,鐵臂圈着我整個身子。
“因爲,有些人,我放不下。”這句模棱兩可的話,隨便他怎麼想。
“你擔心碧淺?”
“我找不到她,她在你這裡嗎?”
劉曜頷首,“你放心,她很好。”
我柔聲款款,“和碧淺分開好些年了,我想見見她。”
他凝視我,目色迷醉,“稍後我讓人帶你去見她,容兒,我很高興,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
話音未落,他慢慢俯脣,彷彿在試探我的迴應。我閉上眼,不出意料的,他吻我的脣,卻只是淺嘗輒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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