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晚鳳一邊挽了我下山,一邊笑道:“可不是呢,話說秦王府內也有梅花,不過不如這裡大片大片,匯得跟花海似的。”
說笑間,已到了半山腰。
我病了這許久,這些日子又一直養尊處優,居然頗有些吃力,正要讓茹晚鳳歇下坐坐時,忽聽嘎嘎簌簌的聲音從山上一路傳來,忙擡頭看時,只見幾個雪球從山上一路滾着,直衝下來,不時被梅枝撞得散開,又一隻化成數只小雪球,繼續向下翻滾,越滾越大,徑衝向我們。
我吃了一驚,這山丘並不大,和名山大川比起來,簡直是個小土包,山上的積雪,怎麼無故跌落,還形成這麼大的雪球,直指我們?
茹晚鳳已拉着我往一側跑去,邊跑邊道:“王妃,怕是有人要害咱們!”
我也想到了,只是不敢相信,在大晉的京城重地,居然有人敢明目張膽謀害堂堂的秦王妃!
山路坎柯,凹凸不平盡掩於平滑舒緩的雪被之下,茹晚鳳拖了我沒跑幾步,我已踉蹌着連跌倒兩次,皺眉道:“罷了,不走了!”
按這速度,若真有人追殺我,我根本沒法逃得了。
若是這園中有人刻意追殺我,除了夏侯明姬,我不作第二人之想。我料夏侯明姬出外遊玩,雖然可能帶了不少護衛出來,但要說到刺殺秦王妃,只怕沒幾人敢聽她的。
茹晚鳳也是久經歷練的,略一沉吟,即帶我閃到一棵較粗大的梅樹後站着,讓我抓緊了樹幹,自己將身子一躍,已跳到了另一株老梅之上,在紛紛的落花飛雪中向高處凝望,一手已握緊了暗藏雪裘衣中的寶劍劍柄。
晚蝶的武功,當日我便見識過,安亦辰能放心將我交給茹晚鳳保護,顯然這妹妹的武藝,絕不會在晚蝶之下。
心神定了一定,只是緊緊抓住樹幹,問道:“晚鳳,看到是什麼人在使壞了麼?”
話還未了,三個蒙面人已從側面衝了過來,明刀寒劍,鋒刃凌芒,直指向我。
我一驚,冷不防一隻大雪球砰然撞碎在我抓住的樹幹上,雪如鵝毛落絮,頓時傾我一頭一臉,忙鬆了一隻手去揉眼睛時,雪球碎裂成幾塊,帶了蠻橫的衝勁,繼續向我奔襲。
我本已腳步虛軟,此時給碎雪球一衝,頓時站立不住,一頭摔倒在地,直向山下滾去。
茹晚鳳驚叫一聲,卻沒有來扶我,只叫道:“王妃,抓住樹幹!”
一路俱是梅樹,我也不可能摔落太遠,而致命的威脅,顯然來自那來意不善的蒙面人。
茹晚鳳身形從梅樹下徑自飄飛,淡黃的衣衫舞落層層梅雪似雨,零亂而下,同時一道寒光掠起,大片水銀一樣流瀉的華彩,迅速划向那三個蒙面人,清麗而凌厲,殺機凜冽。
我的身體在他們正面交鋒前已經順了那山上的積雪,一路往向滑去,果然不久便被一棵梅樹攔住,將腰間撞得一陣生疼,忙趁了身形頓住時,伸手緊抓住樹幹。
還未及鬆口氣爬起,只見又一大團雪球迅速奔襲而來,正打到我身上,不由哼了一聲,手一鬆,又往下滑去。
而眼前紅光飛起,竟是比紅梅還要豔麗的血色。聽那慘叫聲,分明是男子嗓音,看來茹晚鳳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已經重創敵人了。
糟糕的是我。
我的身體一路下滑,雙手往兩側試圖抓住什麼時,卻被雪下突出的石塊棱角一再劃傷,幾次夠着了梅樹,都沒能抓緊。
正惶恐之際,只見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飛快飄來,迅速抓住我的手,拖住了我下墜的身形,然後伸手臂膀,將我抱住挽起。
我驚魂未定,定睛一看,才辨出來人是夏侯英,忙掙開他的手腕,向後退了一步,扶了梅乾,勉強站穩身子,說道:“多謝夏侯公子相助!”
夏侯英那清美得不像男子的桃花眼裡,有種說不出的驚惶和愧怒,胸口起伏着,顫聲道:“在下來遲,讓王妃受驚了!”
我喘着氣,打量着他,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歹意來,才吐口氣,道:“嗯,難得出來一次,竟遇到這種事,若不是公子,只怕今日要摔到山下去了!”
我一邊說着,一邊已焦灼地往山腰爬去。茹晚鳳還在與想刺殺蒙面人殺手,透過梅影疏淡,遒勁老枝,清冷叱喝交擊聲,正不斷傳來。
這時只聞夏侯英驚叫一聲,已衝到我跟前來,叫道:“王妃!”
我怔了一怔,夏侯英已盯着我的手,道:“王妃受傷了,怎的也不說?”
擡起手來,才發現雙掌都被嶙峋石塊拉出了鮮紅的口子,鮮血瀝瀝,不但沾染了方纔扶持過的樹幹,更有不斷滴落在雪中,如紅梅般耀眼地殷紅着。
但我正爲茹晚鳳和眼前的突發事件憂心,一時也覺不出疼痛來,眼見夏侯英取了自己的兩塊鮫綃帕子來,就要爲我包紮,我忙道:“我沒事。如果夏侯公子能相助我侍衛打退那些刺客,我就感激不盡了!”
夏侯英仰頭望向打鬥的方向,清美的眸中有慍怒的寒光閃過。他應了一聲,卻堅持拉過我的手,將帕子分別將傷口處匆匆纏了,方纔往山上躍去。
我不敢怠慢,緊緊跟了夏侯英,連爬帶跑,衝上前去。
到得山腰,但聽兩聲慘叫,兩名蒙面人已經倒在狼藉雪地中,溫熱的新鮮血液迅速將已經污黑了的積雪融化,慢慢向四周延伸着淡淡的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