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來,驚見得是我,又是喜,又是窘,眸中煜煜閃光,明亮異常:“我以爲是丫頭們呢,原來是你來了!”
他說最後幾個字時,已抑忍不住歡喜和笑意來,眉眼彎起,神情好生溫軟。
我輕嘆道:“繹哥哥,你躺好,我來敷藥。”
蕭採繹果然乖乖臥着,由我慢慢爲他敷着藥末。我從未替人上過傷藥,更未服侍過人,手腳自然不會比丫頭們輕巧。但蕭採繹再也沒有吭一聲,即便痛得渾身哆嗦,也只咬緊身下的被衾,額上浮出汗來,絕不發出一聲呻吟。
好容易敷完了藥,側頭看侍女們,已知情識趣地跑得一個不剩,連房門都緊緊掩上了。
我苦笑,拿過一旁的單衣給蕭採繹覆上,靜靜坐到他身側,抱着肩。
蕭採繹撐了身子坐起,自行扣上衣帶,濃眉下的黑眸深深鬱郁,纏綿了不知多少繚亂情意,熾熱和溫柔,都是毫不掩抑。
“我本以爲,棲情妹妹定會恨我,讓我在暗房裡給關個十天半個月。”他伸出寬厚的大掌,握了我抱在肩上的冰涼的手,輕軟地說。
我不動聲色地縮回了手,將椅子向後挪了一挪,淡淡道:“繹哥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喝醉了。”
“我是喝了很多酒。但我當時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做的,只是我白天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已。我不後悔,棲情。”蕭採繹眉心凝結,認真地望着我。
他說得那麼直接,益發讓我心頭仿如一枚黃蓮碎開,零落四溢的苦,五臟六腑地流淌。
好久,我才勉強撐了撐身子,道:“我還是不怪你,這事只怪棲情自己。我向來只把繹哥哥當成最親近的兄長,卻沒爲繹哥哥想過。繹哥哥是個正常的男子,又醉了酒,我明知繹哥哥並不單把我當作妹妹,還把你留在自己的屋子裡,孤男寡女地相處,總是棲情太過輕佻了。”
蕭採繹眸光漸漸糾結,緩緩地眯了起來,身子向前傾着,沉沉問道:“棲情,你想說什麼?”
我低了頭,道:“我沒想說什麼,我只希望繹哥哥,能忘了這件事,把它當成根本沒有發生過。從此後,繹哥哥依然是我的好哥哥,棲情,也將只是繹哥哥的好妹妹。”
蕭採繹猛地伸出手,捏住我的雙肩,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道:“棲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又知不知道,前天晚上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你不明白嗎?”
我幾乎要把我的脣邊咬破,依舊徐徐說道:“我明白,我失去了貞操,已經不是個清白的好姑娘了。可我還是不想因此就嫁給我自己當成哥哥的男子。我只想和我真正喜歡的人比翼雙飛。”
“你還能和誰比翼雙飛?昨天鬧開,蕭府上下,無人不知你已是我的人,你還怎麼去嫁別人?”蕭採繹搖晃着我的身子。
我慘然一笑,道:“繹哥哥拼了一頓責罰,執意將這事鬧開,只怕也就是這個目的吧?”
蕭採繹怔了怔,慢慢鬆開了手,垂頭道:“是,我就是要你無法再嫁給別人。尤其是那個白衣,我不會讓你跟他。——他若真關心你,這件事略一打聽,應該也快知道了。你認爲,他還會要你嗎?”
我淡淡道:“如果你前晚發現我已經失身,你還會要我嗎?”
蕭採繹瞳孔收縮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在極盡纏綿之後已經回答過。
他說,即便我已失身,他依舊會守護着我,一輩子。
“白衣並不是我!”蕭採繹嗓音低啞。
我輕輕一笑。蕭採繹可以做到,難道白衣做不到?那豈不是證明了白衣還不如蕭採繹愛我?那樣的白衣,還值得我傾心愛慕嗎?
蕭採繹顯然打算努力勸服我打棄這個可怕的計劃,他定了定神,又道:“其實,白衣的真實身份是誰,棲情妹妹也該猜出來了,是不是?”
我的心瑟縮了一下,那本是我最害怕最不敢想最要回避的問題。但我還是答道:“那並不能算是他的真實身份,只能說,那是他自出世起就無法選擇的另一重身份。只要他放棄了那一重身份,他依舊是白衣,與世無爭的醫者白衣。”
“他肯放棄嗎?那不僅是權勢富貴,甚至可能是萬里河山!”蕭採繹冷笑。
“他一定會放棄。”我一字字道:“他說過,他會處理好一切,和我找一處世外桃源,比翼雙飛,終身廝守。”
“他說了,你就信嗎?他說什麼,你都信嗎?”蕭採繹急迫而恨怒地促問。
“我信。白衣不會騙我。我信他。”白衣,怎麼可能騙我?
“假如,我是說假如……”蕭採繹灼急地緊凝於我的面龐,小心地問:“假如他選擇了他那另一重與生俱來的身份呢?”
他會選擇另一重身份?那一重讓我痛恨到切齒的身份?那一重讓我害怕到不敢去想的身份?
瀰漫的驚懼和絕望在瞬間攫住我,讓我渾身冰冷戰慄,慘白到面無人色。
許久,我伸直乾澀疼痛的喉嚨,瞪大了眼睛,兩眼迸淚,慘烈而淒厲地用力回答:“那麼,我從華陽山頂跳下去!”
我說完,緊緊抱住我的肩膀,剋制着我渾身的戰慄,跌跌撞撞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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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棲情不是貞德烈婦,不過也沒指她是蕩婦。親們如此熱情的接連長評啊,轟得某皎頭暈腦脹,都快不敢露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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