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空無一人。桌椅間蒙了一層的灰,不時何時吃過的茶杯放於几上,發黑的殘茶表面已浮起一層厚厚的膜,更有一隻杯子倒在青色寶相花紋地毯上,傾落的茶水將地毯污了一大團的深褚色;四壁楊淑妃自己臨摹的仿古山水畫,七零八落掉在地上,雪白的宣紙,已經變得灰濛濛了。
我心驚膽戰地在廳中游走,試探地輕輕喚着:“淑妃娘娘!二姐姐!二姐姐……”
一種尖銳如同受傷小獸發出的嘶叫聲忽然傳來,長長的尾音,那樣淒厲地拖曳在空氣中,驚得我差點跳起來,根根汗毛筆直豎起,好久才悟出,那是二姐雪情的聲音。
“二姐姐!”我大叫,猛地推開蕭採繹攔我的手,衝向內殿。
奔過穿廊時,眼睛餘光瞥到偏殿半敞的門,兩隻白燭幽映下,是一具黑色棺木,擱置於兩張長椅之上。
我幾乎透不過氣來,折轉身推門瞧時,透過竹蔭那詭譎的光線,無力蒼白的燭火前,簡陋的木製靈牌上,分明地刻着“先母皇甫門楊氏之靈位”。
不提皇家,不提尊號,只有夫家姓,孃家姓,簡單寂寥地幾個字,卻如重錘擊在我的胸口。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怎麼了?”我目光遊移着,霍地轉過身,看向蕭採繹。他們一定都知道,只是都不和我說而已。我是睜眼的瞎子,有耳的聾子。
蕭採繹默默望着棺木,退後兩步,拖了個蒲團過來,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頭,才黯然道:“皇宮被攻破的第二天,叛賊……宇文昭他們,來找過楊淑妃,自然是勸她依順宇文家。誰知淑妃娘娘橫眉冷對,怒斥宇文昭父子狼子野心,忘恩負義,枉自爲人……結果宇文宏把雪情公主母女兩個一起關在了迴雪宮中。姑姑聽說後也曾向宇文昭求過情,宇文昭爲此特地來了一次迴雪宮,見了淑妃娘娘一面,可出來後就令人將她縊死了。”
“爲什麼要縊死她?後宮不是我母親做主嗎?”我淚流滿面,卻也知道了我這話問得幼稚。名義上的皇后或太后,早已自身難保,又怎護得了其他妃嬪?
“還有,我二姐姐呢?”我想起了剛纔悲慘絕望的嘶叫,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莫非,他們正在處死我的姐姐?
我飛一樣奔出門,想趕到後面寢宮查探情形。不想剛一出門,便結結實實撞在一人身上,還沒來得及發作,胸部已被抓了一把,接着是好生淫穢的笑聲:“這丫頭是哪個宮裡的?真是漂亮!”
與其說羞辱,不如說震驚,我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的發生,木木地站在門前護住胸口,張着嘴說不出話。
接着身畔人影衝出,蕭採繹已一拳頭打去,正打在那人眼睛上。
那人似也想不到皇宮之中竟然有人敢打他,捂了受傷的眼睛,憤怒瞪着蕭採繹,見蕭採繹沒有罷手之意,又提了拳頭砸來,才恍然大悟,側身閃開,“當”一聲,已將腰下佩劍拔出,徑刺蕭採繹,口中喝道:“好個大膽狗奴才,也不看看爺是誰!想死麼?成全你!”
蕭採繹毫不示弱,滿面怒氣拔劍相迎,一來一往,竟狠鬥起來,瞧那招式凌厲,分明兩人都動了殺機。
我看他們纏鬥着,才覺出這人好生面熟,再一細想,猛記起他正是宇文昭的次子宇文頡。他和他的兄長宇文宏也常在昭陽殿出現,只是我刻意避着,並未正面遇上,遠遠看過幾次側影。
[下次更新: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