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片刻,也不想再瞞他,若能就此絕了他的念頭,只怕對誰都好。
“是白衣。”我答着,只提了白衣的名字,我已不自覺聲音低婉溫柔起來。“我從十四歲那年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歡他。後來又在你的晉國公府遇到他,我更離不開他。這麼些日子,如果不是有他,我簡直不知道怎麼熬過來!”
“白衣!”安亦辰苦笑,退了一步,道:“原來是他!我早該想到!他的確是個人物,配……配得起你。”
我早知白衣很優秀,能把天下聞名的安亦辰都算計了的白衣,當然是最優秀的,但聽到安亦辰親口承認他的能耐,我還是禁不住眉開眼笑,溫柔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一生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家團聚,然後和白衣一起到沒有戰爭,沒有殺戮,沒有勾心鬥角的世外桃源去,開開心心過上一輩子,哪怕是粗衣劣食,也一生無憾了。”
安亦辰盯住我,神情瞬息萬變,也不知是羨是恨還是憐,好久才道:“如果白衣沒有我想象得那般背景複雜,你的願望,應該不難實現。”
“背景複雜?”我斜睨着他,自信笑道:“白衣就是白衣,他天生就是最潔淨的白雲,存在於不染人世腌臢的世外仙境。”
“他本是世俗之人,又怎能真如白雲般毫無羈絆?”安亦辰反問,卻不像嘲諷,神情真摯而誠懇:“你仔細想一想,宇文氏是什麼人?他們肯隨便聽一個醫者的話,空口白牙說能生擒我,就放心把大隊兵馬交給他?而且,那日在臨山襲擊我們的宇文氏人馬,分明是宇文昭最精銳的近衛親兵!這些兵馬,如不是宇文昭親口下令,素常誰能調得動!而醫者白衣有何能耐,竟能直接和宇文昭對話!”
路邊的野杏開得正好,忽被一陣風吹動,拂下簌簌花瓣,每一瓣都變幻如蝶,素白和黑夜交替晃動。無數瓣落下,便凌亂如無數個夜蝶紛飛,無數個素白與黑夜的閃替,我呆呆地只顧看着,已是茫然。
安亦辰緊緊盯着我,一字一字道:“縱然你最終的良人並不是我,我也希望你幸福。希望,一切只是我多慮。”
他吐一口氣,扶夕姑姑上了馬,自己也一躍而上,身手極是迅捷,彷彿那個給打得遍體鱗傷,現在還在滲血的軀體,根本不是他的。
夕姑姑只哭叫了一聲:“公主!”已被安亦辰一鞭抽在馬上,迅速衝了出去。
那樣深濃的夜色,迅速吞沒了他們的身影,只有的的馬蹄聲,依舊傳在耳邊,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默然在馬上頓了好久,又給一陣冷風吹過,一片花瓣落入頸中,嗖嗖地又癢又涼,才漸漸地清醒過來,緩緩轉過馬頭,正要行時,卻忽然呆住。
眼前一人一騎,安靜立於夜色之中。雖則一身白衣飄然,但一雙黑眸沉凝憂鬱,幾與那夜色溶作一處。
“白……白衣!”我顫聲叫喚,忙忙要躍下馬來,卻不覺腿軟軟的,腳一勾,已栽了下來。
白衣飄拂處,我已被一雙有力臂腕接住,扶起,然後對上叫我着迷的如珠如玉的黑眸。雖然那眸子已不若最初相遇的純淨,我寧可相信,那是因爲我,因爲我帶給他太多的紛擾和煩惱。
“白衣,告訴我,你只是一片白雲,無羈無絆,灑脫無雙。”我貪婪地嗅着他胸膛上清新美好的味道,輕輕說着。
“是,我是一片白雲,無羈無絆,灑脫無雙。”男子的嗓音低沉而富於磁性,如同他身上的味道,對我有着致命的誘惑。
“白衣!”我的心似找到了着陸點,終於安然飄下,再不管那着陸處,是懸崖,還是海水。
“情兒,我絕不要離開你!情兒!”白衣忽將我緊緊擁住,沒等我反應過來,柔軟的雙脣已吻上我,抱緊我的頭,深深糾纏,探索,要將我整個溶化吞噬了一般。
我腦中轟地一響,整個人都似蒸騰起來一般,熾熱地飄起於雲端,漆黑的夜中,似瞬間鋪開了絢麗奔放的雲蒸霞蔚。
天知道,我和白衣之間,從來都是我主動,忽然被他這麼綿綿地熱烈吻下,我的腦海已是一片空白。唯一的意識,就是迴應,探索,享受。
兩個人的脣齒相依,居然也可以這麼快樂,快樂得每一寸肌膚,都在顫悸!
“白衣!白衣!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我氣喘吁吁地抽空呢喃着。
“我也是,我喜歡棲情,我喜歡我的情兒!”白衣緊抓着我,幾乎將我肩頭捏得疼痛起來,然後將我緊按於地上,按在那些無根飄泊的花瓣中間,俯下身子,與我緊緊相貼,盡情擁吻。
我幾乎給他按得透不過氣來,卻快樂得快要飛起來。
這一刻,連所有的疼痛,也是如此地愉悅人心!
我們一直捱到了天亮,才轉了個彎從南門入了城。
天空很高,雲雀自由地飛着,我赤紅着臉,一路只向我的心上人凝望。
他有着如此完美而柔和的輪廓,如此清新而出塵的氣質,如此優異而出衆的才識!
我已完全不想再追問他關於安亦辰疑惑的那些。白衣說他僅是白衣,那麼他就是白衣!我不要疑心他,不要猜忌他,不要有任何的污漬,來玷染我的白衣!
白衣顯然比我剋制多了,他依舊神態清逸,溫潤如玉,只在瞧向我的眸光中,更多了幾分溫柔和寵溺。
官衙中,一如我所預料的氣氛陰森,突然把安亦辰給逃了,即便能猜到是我和夕姑姑放跑的,也沒人會稍稍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