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辰眸中跳躍的火花更是灼目,他點着頭,道:“嗯……很好。”
我鬆一口氣,輕盈笑道:“好,那走吧。”
我當先一步,正要步出屋時,身後忽然伸過一雙手,扣住我柔若無骨的細腰,將我緊緊擁住,靠在他結實寬厚的胸膛。他的心臟正在劇烈跳動着,鼻息濃重,撲在脖頸間如嬰兒的手輕輕撓動,卻讓我心裡陣陣發緊。
“棲情……”安亦辰呻吟般嘆息一聲,潮溼溫熱的嘴脣忽然間貼上我的後頸。
我大驚失色,腦海中猛然跳出白衣的身影來,幾乎是用盡全力向後一推,終於掙開他的懷抱,圓睜着眼,瞪住安亦辰。
安亦辰眼中的火花頓時黯淡,滿臉通紅道:“對不起,我忘情了。失禮!”
說着,他悶了頭,當先向外行去,不敢再回頭看我一眼。
忘情?他真的喜歡我,而且非常非常喜歡我?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終於見到了母親。
白衣正從她的身上將銀針一根接一根拔出,置於托盤中。
母親安靜地躺在柔軟的大牀上,一雙曾經嫵媚靈動的大眼睛,失神地盯着牀頂,似牢牢看住什麼,又似什麼也不在看。她的面色和內裡着的小衣一樣雪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我悄悄走過去,摸住她慘白的手,淚水已如斷了線的珠子,只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白衣突見我和安亦辰一齊過來,微露詫色,但立刻斂去,不經意般衝安亦辰道:“二公子今日倒是閒,有空來探病了。”
安亦辰淡淡問道:“夫人的病,現在怎樣?”
白衣將銀針一根接一根炙烤着,道:“比先前自然好多了,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但這病無法根治,若是再受什麼刺激,可就難說了。”
母親聽得我呼喚,擡起眼來看到我,已顯出驚喜無限來,強撐了身子,摟了我垂淚問道:“棲情,你還好麼?”
我答道:“我自然……很好。只是前些日子受了驚,所以調養了一陣子,現在已經完全好了,所以來看看母親。——安二公子說,若我願意,可以天天來瞧母親。二公子,是不是?”
我拿子虛烏有的承諾去向安亦辰求證,心下卻篤定了他絕對不會否認。經了午後那一場柔情脈脈的遊戲,他這塊百鍊金鋼一時已成繞指柔,當日的針鋒相對和桀驁不馴一掃而空。
果然,安亦辰不過遲疑了一下,即道:“是,如果棲情姑娘願意,天天來看夫人也是使得。夫人也該放寬心,儘快調養好身子,我就帶你們進京去。”
“進京?”我驚訝地重複。
安亦辰深深望住我,脣邊彎起的弧度又泛出那種讓我討厭的自信和自負:“你不是說,你要住昭陽殿麼?我便讓你搬進去住着!而且,我可以讓你永遠住進去!”
我打了個寒噤。
昭陽殿是歷代皇后所居,連皇后所出的公主年長後也必須要搬出去,獨我仗了父母的寵愛,才一直賴在母親身邊不曾離開。他居然說,要讓我永遠住進去?
母親飛快在安亦辰臉上掠過,喃喃道:“昭陽殿,好啊,有機會,我也想再回去瞧一瞧,只瞧一瞧,也便夠了。”
安亦辰淡淡一笑,負了手站在窗口,看一對黃鸝兒在煙籠般的碧樹間跳躍,由了我和母親說話,不再插嘴。
白衣收拾了醫具,瞧了安亦辰一眼,徑自提了出去,竟不曾瞧我一眼。我心裡一緊,又不好說的,只將注意力集中在母親身體上,問她住得怎樣,吃得如何,睡得可安穩?
到底有安亦辰在,有些敏感的話題,卻不敢提起問起了。
母親但聽得我以後可以來日日看她,便已好生開懷,至於眼前困境,一時也無可奈何了。
正絮絮而語間,有侍女連連探頭張望。
安亦辰皺眉道:“什麼事?”
侍女答道:“仇將軍在外求見,說是帶了晉公手諭來,立等公子回覆呢。”
安亦辰遲疑了一下,我忙知趣地立起身來,道:“母親,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母親應了,卻看向安亦辰,面有憂色。我拍了拍母親的手,示意她放心,方纔隨了安亦辰一路出去。
仇將軍指的竟是仇瀾,他與三年多前一般,着一身黑袍,氣勢凜凜,正等在院門外,一見安亦辰出來,匆匆行了禮,便將一封信函交到安亦辰手中,道:“大公子在滄江以南和宇文昭硬對上了,這次宇文昭也狠下心,想一舉殲滅安氏大部兵力,雙方激戰,死傷慘重。誰知此時瀏王藉口安氏劫掠少帝,無視天下大義,也出了兵,和宇文氏前後夾擊,將大公子的七萬大軍生生圍困在滄南的延陵鎮,晉公特地下了手諭來,請二公子速帶晉州、青州駐軍五萬人前去救援。”
安亦辰將那手諭拿了,飛速看了,轉而問道:“三弟和亦思他們現在還在與安夏糾纏?”
仇瀾恨恨道:“可不是。安夏目下分明正對中原戰況隔岸觀火,若我方得勝,根本不敢來糾纏我們;只怕我方一時敗了,纔會趁勢東來,趁火打劫!安亦倫那小子,此時藉口安夏騷擾不肯出兵,其實就是在逼二公子你出兵呢,最好大公子和二公子手下的兵都打光了,他纔好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