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你當年說的話還算數麼?”我把食指從他的掌握中逸出,輕輕拂弄他俊挺的鼻尖。
“什麼話?”白衣柔聲說着,微笑捉我不安份的手。
“你說,三年後,若我還想你留在我身邊,你就永遠都不走。”我心情激盪,甚至有幾分緊張地將他的手拖到我的脣邊,輕輕一吻。
白衣全身都似僵住了,寧和溼潤的眸子霎那風起雲涌,柔情漫漫中是細碎的疼痛和憐惜,那樣清晰地映照在我的瞳仁。
“你願意,我留在你身邊麼?”白衣問。
我不說話,只頭挪了一挪,靠近他的懷中,去嗅他胸膛溫暖中的青草氣息。那種氣息,讓我沉醉。
當年沉醉,如今更沉醉。只爲我已不是那個十三四歲的懵懂小女孩,只爲如今的白衣那更加溫潤超脫的氣質。
一擡眸,已見白衣俯首看我,眸光迷離,亦是繾綣一片。
他也喜歡我,他一定也喜歡我。
我和母親一樣明媚清新,婉麗多姿,他怎會不喜歡我?
母親錯過了顏遠風,我不想再錯過白衣,不管他是醫者還是隱者,王侯還是平民,我都不想放棄。
白衣的脣形很好看,薄薄的,棱角圓潤,蒼白潮溼,我忍不住,下巴仰了一仰,脣已與他相觸。兩人的身體霎那間一同戰慄,彷彿被突然的一個海浪打上浪尖,連思維都完全停頓住了一般,形成一片美好的空白,等待又一波的浪潮侵襲。
“棲情……”白衣略略放開我,向來溫文平緩的聲音已然顫抖。
“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永遠都不許再走。”我感覺着脣邊殘留的他的溫度,溫柔說道,很期望再次與他親密相擁。
“等我……先把你們救出去吧!”白衣吸一口氣,似勉強抑制了自己的情緒,退了一步,笑道:“估計小素也該回來了,我先去看看晚上給你備什麼吃的。”
他走的時候面帶霞光,顯然還爲那一吻神思不屬。
我眼看他離開,又是歡喜無限,又是悵然若失。當日在黑赫,我便盼着他時時留在我身邊;現在身上敵營,我更盼着他一刻也不要離開我了。
等從安氏手中逃脫,我一定實現我的偉大願望:把白衣釦在衣帶上,讓他一刻也不離開我眼睛。
不管他以前看過的風景有多少,從今以後,他的眼中,將只有我這一片風景。我一定用我的美麗和聰慧,把他迷得神魂顛倒,讓他再沒有閒暇去想別人。
不過,他曾經想過別人嗎?
那蜻蜓點水的一吻,他和我一樣的生澀。
我望着天青雲影紗的幃幔如流水般晃動,不禁微微地笑了。
晚上白衣果然帶了藥和一碗白菜瘦肉粥來,神色卻有幾分古怪。
我以爲他想着白天親呢之事,心下得意,嘻嘻笑着接過來,乖乖把涼過的不知什麼藥全喝光了,準備拿粥吃時,白衣已攔住我,道:“這粥裡,小素放了些東西進去。”
我嚇了一跳,道:“她放了什麼東西?”莫不是安亦辰覺得我快要恢復了,所以再給我吃些什麼毒藥來折磨我?
白衣沉吟道:“應該只是些催人入睡的藥物,我並沒覺得這藥會對身體有害。但是,他們想做什麼呢?”
他想一想,從懷中摸了一隻香囊,塞入我懷中,道:“這粥你照常吃了,免得他們起疑心,只將這個香囊帶身上,裡面的香料是一些清心提神的藥物配了龍腦、薄荷、甘鬆製成,應該可以讓你保持清醒。”
我心頭疑惑,正要說話時,見門前悄悄蹩過小素的身影,遂懶懶道:“吃就吃吧。怎麼覺得天天藥比粥吃得還多?那藥我還要吃幾天?委實不想吃了。”
白衣會意,微笑道:“姑娘,待你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在下自然把每日的藥給減了。”
我嘆息一聲,道:“好吧。我知道你一定也是給那安氏逼迫來的。等我哪天看起來精神好些時,你就回那個安亦辰,說我好了,你趁機趕快走人。”我拿了湯匙一下一下喝着粥,道:“也幸虧有你在。不然那個小九和小素送飯菜來,我一瞧見她們的臉,就想起她們是安亦辰那混蛋的手下,再也吃不下一口去。”
白衣笑道:“姑娘,別說這話。難不成我走了,你就一口不吃活活餓死不成?”
我看門畔的人影微側,似正傾耳聽着,故意地又問了一句:“聽說你的脾氣怪異,只對窮人和病人很好。可你對我也這般好,是不是我病得快死了?”
“別亂說話!”白衣的臉都沉下來了,看來不像是做戲,真因爲我的不祥話語懊惱起來。他將吃空的碗收了,道:“你放心,醫者父母心。我絕不會看着我的病人在我眼前死去。”
看他賭氣一般收了東西離去,門畔的微影已悄悄移開,我笑得肚子痛,然後拿出白衣偷偷帶給我防身的一把短劍,退了鞘,壓在枕下,果然不一會兒便覺得身倦體乏,兩眼只是朦朧。忙將那香囊取出,用力嗅了幾嗅,方纔覺得好些。
月灑茜窗,漏出細而軟的淡白光線來,將屋內桌椅陳設敷了一層薄薄的輕霜。窗櫺外置了一盆水仙,開得正是雅潔時候,因白衣說水仙的花香有毒,憑它花開搖曳,秀妍無雙,也只能被我遠遠扔到窗外寂寞向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