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怔了一怔,抿一抿嘴,望着那睚眥大人,道:“她的命數……”
“本神自然知道,不歸你管。”睚眥大人道:“她不是普通的凡人。”
大公子顯然方纔不過是要出了那一口氣,可不曾想到會將錦添生生打成了這個樣子,自皺緊了眉頭不語。
我忙道:“花婆婆,錦添使者,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她是藉助在人形身上的,一個精靈。”花婆婆自嘆了一口氣:“你知道……”
“我知道,借屍還魂……”我望着那錦添使者重傷的模樣:“那個精靈,失去了身體,而花婆婆,又正巧遇上了過世了的小女孩兒,這才合在了一起,有了錦添使者?”
魂在,肉身便不滅,那精靈的靈魂佔據了這個身體,這個身體便可以活下來,慢慢長大,與常人無異。
也正是因着是凡人的肉身,纔會有可能再次受到損傷,再次死。
怪道大公子不願意觸碰,原來,是因着這個說不出的生命……這個生命的存在,可不正是對掌管生死的那冥界的一種叛逆麼!
“更魂器……現如今還給你。”錦添的聲音慢慢的弱了下來,可是,卻高興的很:“我一直等着你來尋我,可你卻不來,我等了一日又一日……將它等的丟了,也不曾等到了你,還好,還好,今日裡,終於是得償心願,我高興,高興的很……不過,想來你,本來也打算將我這樣的一個賊,弄死算了罷……”
我第一次瞧見了那一直挺拔,玉樹臨風的睚眥大人彎下了身子 ,而那凌冽如冰泉一般悅耳的聲音說道:“本神,早知道更魂器是你拿走的。”
“誒?”錦添瞪大了眼睛:“你……你果然知道?但是,爲何你一直,不曾來尋我?”
睚眥大人還是那波瀾不驚的模樣:“不過是,懶得去尋罷了。”
睚眥大人,是在說謊吧?更魂器丟失了那樣久,他既然知道是錦添取走的,若是單單爲着更魂器,他早就該去尋錦添了,可是,偏生睚眥大人開始尋更魂器的時候,是在國師自百花神教那裡取走更魂器之後的事情。
我可還記得,當日睚眥大人尋得了我,將我提到了半空之中的那個急躁的模樣。
我忽然疑心,睚眥大人,其實一直,倒是在等着錦添使者將更魂器給還回去罷?若是睚眥大人去尋了錦添使者討要,,豈不是落實了一個偷盜的罪名?
偏生更魂器,第二次失竊了,睚眥大人這
才四下裡找尋了起來,怕便怕,更魂器弄的三界大亂。
再顯然不過,他之前不尋,是信得過錦添,信得過,她會好好保管。
錦添的眼睛溼潤了起來,點點頭,道:“謝謝…… 我知道,我其實也知道的……可是,我只是控制不住,我,我想見到睚眥,我希望睚眥能記得我,可是……”
睚眥大人點點頭,道:“本神明白。”
“哎呀,急死人了嚕!”花婆婆跳着腳過去了:“睚眥,你看不出來,她心心念唸的喜歡你麼!這樣的一個女兒心,這個時候,你就算是一個臨終心願也好,可能說給了她?”
誰的都看得出來,那錦添,只怕是活不得了。
錦添抿一抿嘴,流光已經從眼睛裡面閃耀了出來:“師父,爲何這個時候,你還要這樣的多事?”
“師父多事?”花婆婆嚷道:“還不全都是爲着你!你這麼一個小家子氣的小心思,害的是整個三界,你……你方纔喚我什麼?”
花婆婆像是這才醒悟了過來,曾經跟她斷絕了關係的徒弟,現如今居然重新認她了。
“師父……徒弟不肖,做了許多的錯失,心內,可也是悔愧的很……”錦添臉色慢慢的由紅潤,變成了慘白:“那些個罪孽,也很希望能還了,不過終究,是沒有這個機會了,我,又是沒有輪迴的,這一世, 許多遺憾……”說着,本來手上已經沒有了多少力氣,卻還是將那更魂器給顫巍巍的託了出來:“終於……終於……”
睚眥大人接下了更魂器,點了點頭:“是,你還回來了。”
“說呀!”花婆婆急的只差翻幾個跟頭了:“你知道只有這一世,你還不將心思說出來!”
“我,我能有甚麼心思……”那錦添猶豫了一下子,道:“我不敢,並不敢去想什麼……只要能,多見一面,總還是心滿意足的,我的心願了了……”
“錦添她相中了你!”花婆婆衝到了睚眥大人的身側,嚷道:“你給個話!給個話!”
這樣的儀態在一個神靈面前,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若是在平日之中,只怕睚眥大人早要大手一揮“弄死算了 ”。
但今日, 睚眥大人還是那樣平平靜靜的,說道:“本神是神靈,並不會去跟人類一樣,有那樣的愛恨貪嗔,你錯付的心意,本神也……”
“沒有錯付!”錦添的眼睛重新煥發出了身彩來:“我,心滿意足,不管從前,還是以後,都覺得,你記得我,
已經足夠了。”
“傻成了什麼樣子……”花婆婆跺跺腳:“你啊你,總是自己找的!”
“正是因着,是自己找的,纔是無怨無悔的。”錦添微微一笑:“很好,這樣很好……”
錦添好看的眼睛裡面,氤氳了深深的笑意,嘴角彎了起來,一笑傾城。
她本來就算絕色的模樣,這個時候,更像是籠罩出來了一身的光華,好看的緊。
若是我不曾聽錯,睚眥大人,居然也輕嘆了一聲。
我擡起頭來,卻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光球,蒲公英的花穗一般,飄飄蕩蕩的出現在了半空之中。
本來,就要隨着清風,扶搖到了巷子口的那一方青天之上了。
可是,睚眥大人伸出了手來,將那光球攏在了手裡。
那個光球是……我低下了頭,錦添嘴角的一抹笑,已經凝固住了。
花婆婆的嘴脣抖了抖,卻什麼也不曾說出來。
“更魂器的事情,本神會親自與那人間的皇帝言明。”睚眥大人回過頭去,背影還是那般的挺拔好看:“你們保護這個更魂器的使命,就到此爲止罷。”
“多謝睚眥大人!”
“這個睚眥大人,只怕心內,也是一個溫柔的好人呢!”安歌眼瞧着跟更魂器擦身而過,倒不遺憾,卻笑了出來:“任何一個女子,只怕都也要給這樣外冷內熱的迷住了罷。”
睚眥大人冰冷冷的外表下面,居然這樣的細緻溫柔?總覺的,難以置信呢。
“這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呼…… ”一陣陰風閃過,大公子也不見了。
方纔還那樣戰場一般的小巷子,現如今,居然平復了下來,秋風掃帶了一點涼意。
花婆婆搖搖頭,道:“萬般皆是命。”且蹲在了錦添的身側,那錦添的身體便像是消融在水裡的冰,倏然不見了。
更魂器的事情,終於算得上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卻沒有想象之中的輕鬆,卻有幾分沉重。
我望着陸星河,陸星河握緊了我的手,自嘆了一口氣。
“有道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安歌卻笑道:“你們下一個該操心的, 應該就是朱厭了。”
“朱厭?”我的一家子人,跟朱厭附身的真花穗全在一起,我心下一沉,擰緊眉頭:“朱厭如何?”
“你還不知道啊?”安歌做出一番大驚小怪的樣子:“哎呀,可是偏偏不巧,我也不想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