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着眼睛仔細一看,原來青鸞蹲着身子在翻弄廳堂裡的甚麼東西,水聲則是外面下起了雨來了。
這個屋子能找出甚麼來?
我一合計,假裝剛醒,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偷眼望過去,青鸞纖細的身子微微一顫,忙強鎮心神,道:“花穗小姐,你可醒了?青鸞是在給你預備梳洗的東西呢!”
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小二不曾偷。
我翻身坐起來,揉着眼睛,道:“青鸞,怎地這麼早,你就起來啦,初來乍到,不習慣的話多休息纔好……”
“不必不必,不多時候,掌門人就要回來啦!”青鸞帶着些個慌張笑道:“花穗小姐快快起來打扮打扮,也好見掌門人他們去。”
我且點點頭起來,青鸞匆匆的便跑了過來,方纔她蹲着翻弄的那一口紫檀木箱子上的菱花鎖,還在兀自微微搖晃着。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只不知道這青鸞是哪一派的呢?
不多時,只見青鸞捧過來了一件淡粉色的紗衣來,那紗衣上淺淺的繡着落英繽紛,襯着如雪的裡衣,像是春日裡一樹桃花,笑道:“這件衣裳,是郡主昨日教我帶過來與您穿的,平素您的衣衫都沒有甚麼嬌嫩顏色,郡主這新衣還不曾沾身,且先與了您,說是今日一定教您穿上。”
我笑道:“不過一場舉手之勞,郡主又是送人,又是送東西的,才教我過意不去哩,改日,我一定且去往郡主那裡道謝,感謝她這般大方,與我這樣一個可心人兒。”
青鸞一面窺視我的神色,一面笑着,像是也不曾發覺我瞧出了甚麼來,輕柔的與我換上了那件衣服。
那衣服上身,果然輕柔光滑,是難得的好料子,我這輩子還不曾穿過。
不等細看,青鸞又按我在梳妝鏡前坐下,將花穗那三尺青絲梳起來,挽成了別緻的髮髻,頸後垂落幾分,越發顯得婉約動人。又挑了一個八寶珍珠步搖與我戴上,耳朵上也放了小巧的流蘇耳環,擦上鵝蛋粉,
桃花胭脂,脣上一點朱,那花穗本來生的就很好看,這一打扮,只見映照在鏡子裡的花穗越發的標緻了,柳葉眉,桃花眼,嬌豔又出塵,委實是的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花穗小姐平日裡也不大理會這花兒粉兒的,這一打扮出來多好看。”青鸞笑道:“怪不得,那太清宮許多人要嫉妒你命好,大概便因着自己沒法子生的這樣好好呢。”
“是麼……”我笑道:“我有什麼好的,不過是這山望着那山高罷了。”
“花穗,師傅要來了,你還不曾收拾好麼?”小院外面傳來了敲門聲,聽得出來是蘇沐川那悠閒的聲音:“若是還不好,師哥們且先去了。”
青鸞忙拿起了竹葉青的傘,撐起來送我到外面,外面小雨下的正密,但是草色清潤,倒是沒見什麼泥水。
下雨天穿新衣服,真是造孽。我只得也提起了裙裾在青鸞傘下跑出去,嘴裡應着:“來了,來了,師哥等一等我。”
一打開門,果然是蘇沐川正斜斜的倚在了門口,手上一把青藍色的油紙傘,還在瀝瀝的滴着水珠,他身後還是面無表情的陸星河,就撐着一柄白紙傘立在細細的雨絲裡。
兩個人見了我,四隻眼睛都莫名其妙的亮了起來。
生的漂亮,又能打扮,當真乃是女子人生一大樂事。
果然,蘇沐川笑道:“花穗,聽說女大十八變,你可是越發的好看了。許久不見你打扮,便是日日相見,今日端地也是教人認不出了。”
我還不曾答話,只聽那陸星河卻冷冰冰的說道:“不覺得太過張揚了麼?”
“不張揚,不張揚,”蘇沐川忙將長長的胳膊伸過來,親厚無間的擱在我肩頭上:“本來今日裡便是那師傅歸來的大喜日子,加上準得慶賀你一個死而復生,漂亮一些,有什麼不好?”
不想蘇沐川話還不曾說完,陸星河倒是且伸手拉過我去了他的傘下,道:“太清宮除了朱顏郡主和掌門夫人,哪裡有用丫鬟的,你還怕自己不招恨
?”
說着推着我共用一把傘便去了,我回頭一看,瑩潤草色之間,蘇沐川笑的還是一副心無城府,卻萬事皆在眼中的奇異模樣,也慢慢的跟了上來。
雨絲斜斜的,我縮一縮脖頸,怕淋上了名貴的首飾,不由靠着陸星河更近了一些。
線香的味道在清清雨水之中,好像更好聞了。
陸星河一皺眉頭,把我傘往我這邊傾斜了過來,自己肩頭早洇溼了一片。
我偷偷笑了笑,甚麼也沒說。
不多時,到了那正殿之中,柔翠本在一羣穿着杏色衣衫的女子裡四下裡像是在尋誰,見了陸星河本來眼睛一亮,可是發現了我在陸星河傘下,卻又露出了十分嫌惡的模樣來。
你生氣?倒不如氣死你。
橫豎陸星河上次在芳微面前假意親密,肯定傳得人盡皆知,我早成了個別人的眼中釘,再怎麼忍讓也沒用。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念頭,伸手攏住了陸星河的手,扶着那傘,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樣來,道:“大師哥,你爲着花穗,怎地自己倒是都淋溼了?”
說着把傘讓了一讓:“師哥不冷麼?”
陸星河愣了一愣,輕咳一聲,臉頰居然微微泛起一點紅來,還是裝腔作勢的說道:“不用你管。”
柔翠那臉色恨不得要將我生吞活剝,衝着我便過來了,道:“你不知道,這太清宮的弟子,是禁止大肆張揚,華衣美服麼?修行之人,該清心寡慾,你穿成這樣,還不如去勾欄裡賣笑的好。”
“哎呀,”我假裝睜大了眼睛,彷彿這才發覺在場的女弟子都是一水兒的杏色襖裙,沒有一個差色的,忙道:“可是,花穗這才死而復生不多久,魂魄尚且不齊,哪裡記得這些事情,對了,柔翠師姐管理着太清宮的各項事宜,怎地也不告知花穗一聲,教花穗今日,犯了好大的忌諱……”
“你還腆着臉來怪我?你自己的耳朵和舌頭是幹什麼吃的?”柔翠兩隻杏子眼一吊,道:“不知道的,不會問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