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之中十分幽暗,壁上兩盞長明燈暗暗的忽閃着,投下來了長長的影子,鼻端都是潮溼的味道,教人覺着很不爽利。
那一個活動的絞架還在咕嚕嚕直轉,轉的教人望而生畏。
而這被倒吊着的兩個人,周身淋淋漓漓全是水,給那架子一自水裡提上來,死命的便咳嗽起來。
這番酷刑的滋味,想也知道不好受。
使上了隱身符,湊近了一看,那一個一身黑的,自然就是魘十七了,現如今還是裹纏的十分結實,周身溼了,曲線才畢露出來,果然貨真價實是一個女子,只是她臉上那塊黑布也不曾取下來,水溼透了,來不及呼吸的話,怕是要嗆死的。
另一個同樣狼狽的,是一個男子,那個男子雖然也落湯雞似的,但是長身玉立,俊眼修眉,也還約略能瞧出來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男子。
趁着那兩個人自水裡出來的功夫,那男子猶柔聲對魘十七道:“十七……今次,着實是連累了你。”
“無妨……”魘十七裹在面罩裡的嘴含混不清的答道:“爲着你,小爺願意!”
“十七……”那個男子倒是哽咽了起來:“全數都是因着我……我說與你,你將那東西的去處告訴了大先生,帶着他去取了罷,我……我留下無妨,只要你能活就足夠了。”
“笨蛋,你在雞窩待得時間久了,也跟雞一樣笨,那東西的下落一旦說出來,咱們兩個都得死,這樣熬一熬,說不準,終能熬出去!”魘十七便是這個時候,也算是清醒的,道:“這是這個面罩……着實教人氣悶,頭暈腦脹,總覺着自己要給憋死了。”
想也知道,大先生要痛下殺手的時候,魘十七以那要緊的東西相逼,大先生沒有法子,才留下他們兩個活口慢慢耗。
我十分感興趣,對那法力無邊的大先生來說如此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咳咳……”我走過去,將隱身符撤下去,道:“十七先生,這樣短的時間見不到,不想你居然混成了這個樣子了,真真是情比金堅,比話本上還要動人些,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
“你是誰?”那男子倒是比魘十七還緊張些:“你……你想要做什麼?”
“他媽的,屋漏偏逢連夜雨,走了背字,這他孃的喝口涼水都塞牙!”魘十七自然認出了我來,苦澀的說道:“秋月,這,便是將我打傷了的那個仇家。”
“原來害十七如此的,居然是你……”那個男子咬牙道:“你過來,敢是來落井下石的麼?要死,給我們一個痛快就是了。”
“秋月先生誤會了,”我笑道:“十七先生也是的,這個關口,開一個什麼玩笑?我和十七先生本是故交,何來甚麼仇家一說!今次裡過來,能幫得上忙的,但請十七先生開口,我一定不遺餘力。”
那魘十七隱藏在了面罩之後的眼睛猶疑的閃爍了一下,道:“你……你不是 什麼省油的
燈,小爺自然是知道的,老三全數跟我說了,眼下虎落平陽被犬欺,你想怎麼樣,只管直接說!”
“這樣的咄咄逼人,着實教人齒寒,哪裡還有熱心呢……”我拉着長聲,道:“十七先生,現如今,對你來說倒是好機會,這一條繩索解開了,想必你能作很多事。”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那魘十七盯着我:“怎麼,小爺身上,莫非也有你想要的要緊東西不成?啊,對了,小爺知道了,你想要的, 準是那個八寶戒指罷?”
“不錯,”我望着魘十七:“還來。”
魘十七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這個關口,小爺才知道,有一門手藝,當真不吃虧。”
我仔細盯着魘十七週身,伸手且將那魘十七搜了一個遍,但是,卻沒見八寶戒指的蹤跡,那秋月只怕我要傷了魘十七,徒呼負負。
奇了,這麼短的時間,八寶戒指不在身上,能在何處……沒法子,我且將那面罩給解了下來,魘十七慘白的一張面容露出來,雖然算不上甚麼絕色的美人,但是狹長的眉眼,高挺的鼻子,也是一臉的英氣,面罩一下來,魘十七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來:“唔……不想你還是會做點人事的。”
“十七先生過獎了,”我笑道:“十七先生既然知道我也是因着甚麼纔來的,那我爲着節省時間,也就開門見山了,你自我身上盜走的那個八寶戒指在何處?交出來,我就將這個絞繩打開。”
“一個小物件,不過是順手牽羊,不料想,今日還能派上了大用場……”魘十七望着我,道:“你先解開。”
“先放開你們?”我笑道:“其實放開你們,本也是小事,但是我素來無利不起早,賠本的買賣,我這些年來從來不幹。”
“那個戒指……”魘十七奸佞的一笑:“藏在了我的虛空界裡,除了小爺,誰也拿不出來。你將秋月給放了,我拿給你,我就留在這裡抵押着,可行?”
看來十七先生這買賣做的不誠心,我揚起了手裡的面罩:“你說實話,那八寶戒指在何處?你若是不說,這個面罩,怎麼拿下來的,我便怎麼戴上去……”
“姑娘,有話好好說,”那秋月先生倒是着急了:“你莫要再給十七戴上那勞什子玩意兒,十七,那八寶戒指,你快快與了這個姑娘,你們走了,八成有些個希望的,且大先生本來便恨的是不忠的我,我留在這裡的話,大先生大概也不會太過爲難你們的……”
正這個當口,只聽門口一陣推門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忙且使上了隱身符,藏在了水槽後面。
“他媽的…… ”魘十七啐了一口:“好死不死,非要這個時候來。”
“嘎吱……”那絞輪重新轉動了起來,兩個人眼看着,又要給投下水裡去了。
“噗通……”兩個人一起浸了下去。
那腳步聲慢慢的逼近了,果然,是大先生。
大先生悠閒的望着水淋淋的這兩個人,道:“這是崑崙山頂上的玉泉水,你們一對鴛鴦在此戲水,可還清爽?”
“爽的好,爽的妙,爽的呱呱叫。”魘十七自水裡撈出來,大笑道:“與佳人一起,簡直是無上的享受,美哉美哉……”
“十七,你……你何必還要嘴硬!”秋月望着那魘十七,一臉的疼惜,隨即央求道:‘大先生,秋月在翠玉居這許多年,一直恭恭敬敬,恪盡職守,大先生,秋月求您看在這多年的舊情上面,放了十七,只殺了秋月泄憤罷!”
“我的東西還不曾拿回來,怎麼會捨得殺你們呢……”大先生一雙桃花大眼含笑望着那魘十七:“你說,那件東西,你究竟藏到了哪裡去?尋得了,說不準,我就會放了你們。”
“小爺若是說出來,還能有命?”魘十七瞪眼望着大先生:“恕難從命,你若是再也不想得到那一件東西,只管下手罷。”
“我本也沒這麼多時間跟你們耗。”大先生望着魘十七,還是含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笑,一隻修長挺拔的手,卻伸到了魘十七的左手上:“聽聞這一隻手,很喜歡骰子牌九?”
“嘎吱……”只聽一陣十分駭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那魘十七的一隻左手,居然生生的給大先生擰了下來。
“啊……”魘十七一聲人間難以聽到的慘呼傳了出來,只聽“叮鈴鈴……”一個東西正自魘十七的斷臂出跌落了下來。
是那八寶戒指。
原來,魘十七居然將那八寶戒指戴在了手上,手又給繩索捆了一個結結實實,我纔不曾搜出來。
“十七……”秋月尖叫了起來:“十七!”
大先生彎腰撿起來了那戒指,笑道:“像是皇家的東西吶。”
魘十七牙關緊咬,硬生生的將疼忍了下去,還說道:“哈哈哈哈,那隻手手氣素來不好,你幫着卸下去,小爺還要謝謝你!”
“好,真是錚錚鐵骨,不愧是魘門的出名人物。”那大先生還是一派溫文爾雅,含笑道:“那也沒旁的法子,我只得陪着你們耗下去了。但願,今次你的血,還不曾流乾淨了。再給你一晚上,好好想想,是要好死,還是要賴活着,今次是你,那下次,便是秋月罷。”
說着,帶着那戒指自去了。
魘十七便是再怎麼剛強,也已經是一副支撐不住的樣子,暈厥了過去。
“十七……十七……”那秋月撕心裂肺的喊着,絞輪慢慢轉動,又要將兩個人投下去了。
那大先生也終於去了,重新關上了門。
我自水槽後面跳出來,且拉住了那絞繩。
秋月瞪着我,呻吟道:“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哪裡顧得上答話,好在國師上一次與了我治傷的靈藥還有一點,我忙解開了魘十七的繩索,將魘十七放在地上,在斷腕上撒了靈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