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委屈……”有了他這一句話,甚麼委屈,我都受得了。
“她怎麼會委屈呢?”國師淺淺笑道:“她高興還來不及,你想想,能跟本座在一起的話,她能得到多少東西?跟你在一起,整日勞碌,也不見得多麼安穩。”
“在下和花穗的事情,跟國師無關。”死魚眼望着國師,道:“在下少陪了。”
說着,轉過身去,便自去了。
“魘門地處崑崙山,易守難攻,去尋玉璽,除了本座,大概旁人根本做不道。”國師笑眯眯的說道:“這樣吧,爲着免於太清宮給大舅哥這一時輕率連累的遭殃,本座可以幫着跟皇上說一說,替大舅哥去尋了玉璽來,只要你將那婚期,跟太后說一說,定的近一些……”
“ 不必了。”我笑道:“國師也說過了,甚麼都是註定的,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認命。”
國師凝眉道:“你不會,真相信一個大舅哥,能帶回了那玉璽來?面對的,可並不僅僅是那魘門和魘十七。”
“我都明白。”我答道:“不過,只要他說,我都相信。”
“好。”國師脣邊浮現出了一個陰險的笑容來:“既然這是夫人心中所想,本座便與夫人一起,去祈禱大舅哥平安無事了。
”
“多謝國師。”
“你什麼時候能叫本座的名字?”國師眯起了眼睛來:“你好像,還根本不曾將本座當成你未婚的夫婿。”
“既然是未婚,相敬如賓不是更好麼!”蘇沐川忽然也過來了,笑道:“國師近來可還安好?許久不見了。甫一見面,倒是聽聞了婚事。”
“二舅哥是來道賀的?”國師笑道:“還是二舅哥會做人。”
“不知道這個婚事是怎麼定下來的……”蘇沐川望着我,道:“剛好趁了大師哥和花穗的婚事只是口頭上,不曾三媒六聘?”
“甚麼趁不趁的,本座和夫人兩心相悅,豈是二舅哥能知道的。”國師冷冷的望着蘇沐川,道:“都說孃家舅哥難纏,果然如此,大舅哥纔去了,二舅哥也要來湊熱鬧?你們好像,根本不將自己妹妹的幸福放在心上。”
“花穗的幸福是自己選的,強加於人,算是甚麼幸福?”蘇沐川道:“在下這個人,跟大師哥可不一樣,大師哥時常迷路,偶爾就要鑽進了牛角尖裡出不來,可是對在下來說,什麼路怎麼走,從未迷糊過,可人人稱頌在下是一個活地圖呢!”
“哼,”國師冷笑道:“這麼說來,那魘門的路怎麼走,玉璽又藏在了甚麼地方,二舅哥也一清二楚?”
“不錯。”蘇
沐川微微一笑,臉上深深的酒窩露出來:“國師見笑了,這件事情只怕也沒有那麼難辦。”
“三王爺想辦的事情,自然沒有難辦的。”國師盯着蘇沐川,道:“你的身份,皇上不是早知道麼?”
“誰讓我長成了這個樣子,大概誰都知道。”蘇沐川笑眯眯的說道:“ 出入皇宮,也不過是想讓皇上安心,大概皇上還以爲,在下是個甚麼也不知道的。”
“那您怎麼還要自稱‘在下’?”國師大驚小怪的說道。
“好說,不過,國師大概也想得到,現如今在下是在下,三王爺是三王爺。”蘇沐川道:“既然在下現今的身份乃是太清宮的二師哥,其他的身份,也就不用算數了。”
“但願如此罷。”國師冷笑道:“不知道二舅哥,又要使出甚麼渾身解數呢?”
“跟你無關。”蘇沐川的笑容總是乾淨的跟一個孩子一樣,道:“二師哥想跟花穗私下說話,國師可能
退讓退讓?”
“無妨。”國師故作瀟灑的說道:“既然是孃家人,本座自然該有禮相待了。”轉而對我說道:“花穗,等你跟二舅哥說完了,本座在端陽殿等着你。”
說着,拂袖而去。
我也不去多看國師,忙道:“二師哥,什麼事?”
蘇沐川笑道:“你說,魘門的事情,大師哥能做好麼?”
“這個……”我低聲道:“論靈力,自然是沒有問題,可是大師哥那個人雖然聰明,可若是對方使出甚麼下三濫的手段,可怕大師哥招架不住。”
“是啊,市井之徒的法子多得很,你若是能跟着去,該就好了。”蘇沐川道:“不過,料想着,國師和太后,也不見得能放人。”
“是啊。”我嘆口氣,答道:“ 一定不會放人的。”
“魘門本來十分神秘,所以魘門的三十六魘都很神秘,不過他們的排名,倒也不是因着年紀來排的。”蘇沐川望着我道。
“是根據能耐來排?” 我答道:“能支撐那麼多妖物,需要多少靈氣,可想而知。”
“魘門的魘十七是近年魘門的後起之秀。”蘇沐川望着宮廷之中的廢墟,若有所思的說道:“最大的特點,好像就是邪。”
“邪?”我忙道:“這話怎麼說?”
“那個魘十七,自排名也知道,不過是一箇中流,可是他的名氣,最近卻比那魘三等老頭子還要嚇人的多。”蘇沐川悠閒的望着那一切碎片,道:“便是他行事的邪,許多事情,明明做了沒好處,他卻要做,明明有好處,他卻不做,旁人怎麼也猜不出來,他對事,要怎麼做,如何做,因爲他便是所謂的,不按常理下棋的人。”
我明白,那是一個什麼人了,就好比說,今日大張旗鼓在皇宮裡面鬧,冒着給太清宮和國師斬草除根的危險,奪一個對他來說,好像是毫無用處的玉璽這件事情,可就說明了,他是一個什麼人。
陸星河很聰明,靈氣也很高,可是倒不見得能對付這一種人。
因爲旁人猜不到,他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做。
“而且,魘十七偷走了玉璽,你說帶回了魘門去,是個甚麼因果?”
“自然,是引火燒身了。”我答道:“玉璽只要出了皇宮,放在哪裡都是驚天的炸雷。”
“我就知道,你猜得出來。”蘇沐川微笑道:“大師哥此行兇險。”
我點點頭,答道:“若是我能跟着去,就好了。”
“是啊,”蘇沐川望着碧藍的天空,道:“萬事能隨心意就好了。”
“是啊。”我笑了笑。
終究還是沒去端陽殿,我不去,想來國師也不會殺了我。
到了夜間,太后賜宴,席間擺滿了各色的珍饌,我和詩語也終於成了一次座上之賓。在席上, 太后笑道:“今日之事,哀家確實也受了驚嚇,不過,好歹你們兩個忠心,哀家很高興,來人,賜酒。”
我和詩語忙接了下來:“多謝太后。”
那酒乃是澄澈的琥珀顏色,香味綿長,入口甘香,我和詩語都很喜歡。
但是不多時,便有人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着我,終於,連太后望着我的眼光,也有些出奇了。
“花穗……你!”最後一個發覺的,卻是離着我最近的詩語:“你……你的臉……”
我忙問道:“怎地了?”
“來人……”太后一搖手,道:“給掌事看一看她的臉。”
早有大宮女戰戰兢兢的過來了,舉着一枚小小的銅鏡。
那銅鏡打磨的光滑
如水,只見鏡子裡面映出來花穗那嬌美的面孔上,滿滿的生着赤紅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斑點。
那斑點像是暮色之中的火燒雲,紅的像是血一般。
“這……”詩語忙道:“花穗,是不是吃了甚麼旁的東西?”
“不曾……”我搖搖頭,跪下道:“花穗殿前失儀,還請太后娘娘降罪!”
“無妨……”太后忙道:“那樣一張俏臉,怎地成了這樣,來人,教太醫前來!”
太醫匆匆忙忙的過來了,把脈半晌,方纔說道:“齊奏太后娘娘,這掌事大人不幸,患上了桃花瘡,且來勢洶洶,像是……像是不大好……”
桃花瘡乃是一種傳染病,患病之人,全身都是赤紅色的斑點,蔓延開來,像是開了一身的春花。而與患了桃花瘡的人接觸,也都會患上這一等病,高熱嘔吐,身上斑點不散,很難醫治,即使能活下來,也等同毀容。
“啊……”衆宮女一聽,悉數尖叫了起來,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
我忙道:“不想,花穗竟然生了這一等的惡疾,還望太后娘娘,尋一個宮室,且將花穗暫且關在裡面靜養,旁的無妨, 萬萬不能將這一個病,傳染給了旁人!”
太后一聽,也忙道:“ 太醫,快快將花穗帶到了鳳飛殿的側堂之中,好好醫治!她是哀家喜歡的孩子,萬萬不許叫她出事!”接着,太后又沉吟了一聲,道:“看守好了那個門口,誰也不許探視!這種病,不能讓第二個人得!”
“是……”那太醫忙應了下來,領着我便出去了。詩語忙道:“花穗,這病我不怕,我去隨着你!生了這樣病,沒人照看斷然不行。”
我忙道:“旁的你也彆着急,快快將我用過的東西燒掉了,切記,切記,不要害了旁人便好。”
詩語含着眼淚,道:“你等我一等,燒了你的東西,我馬上往鳳飛殿去。”
“不行,你來了,我也不見。”我答道:“太后娘娘的旨意,你想抗旨不遵?這個病,不能再傳給第二個人了。”
詩語咬着牙,道:“可是……”、
“我命大,約略死不了。”
進了那鳳飛殿,太醫也不大願意離着我太近,只是待我收拾好了東西,隔着窗戶說道:“掌事大人見諒,這幾日,門口要嚴加防範,爲着免得教更多人受害,且請掌事大人自己保重。每日裡,這藥物和吃食下官擱在門洞裡,掌事大人可自行取用。”
“有勞太醫了。”
這,便是教人等死的意思了。
花面瘡得了之後,全然是聽天由命,自生自滅。藥物針石,全數都是不頂用的。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將頭髮,指甲,各自剪下一段,隨手將傀儡拿出來,念動咒文,傀儡變成了我的模樣,目光呆滯,滿臉桃花開。
其實,這一種病裝了來也十分容易,不過是塗抹了發熱便能成了紅色的酒釀花的汁液在身上,宴席上飲酒,體溫會升高,酒釀花一定會顯色,塗抹的放肆些,便能跟那酒釀花的症狀一模一樣,天書上不僅有法術,爲着煉丹之法,還有一些個草藥的性質,正好能用上裝病。
太醫一看症狀便知道,肯定也不敢去真的摸脈,也只不過是虛虛扶一下,加上本來用靈氣,可以造成高熱的模樣,更是難以分辨。
這一等的惡疾,沒人敢碰,便是國師起疑,有了太后的命令,想必他也不敢抗旨不遵。
我拍一拍傀儡的肩膀,傀儡木然的望着我點點頭,我便看準了機會,使了隱身符,往門外鑽了過去。
死魚眼,你等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