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猝不及防,轉手用那鋒利的碎片,且將那隻手給劃了一下子,可是那隻手似乎根本不覺得疼,只是往後一拉,我便跌進了那個活泉口左近,轉瞬之間,一大羣的青衣人圍了上來,將我自水裡撈出來,給困了一個結結實實。
三王爺撫摸着脖頸上的傷口,道:“饒是你制住了我,還以爲自己能逃出去麼?這裡,畢竟是我的虛空界。那計都和陸星河跑出去,乃是你運氣好,可是輪到了你自己時,大概你的運氣終也是有限的,該也就用完了。”
我答道:“那也值得,今次裡,橫豎花穗一條命換三條命,總也上算。”
說着,我留心望着那活泉附近,那隻手不見了。
奇怪,是誰的手呢?
早有青衣人進言道:“主上,現如今您已經安全了,那這個已經給那計都發現的虛空界,咱們是不是該棄了,且往西川的行宮去?”
“無妨,”三王爺笑道:“將國師夫人關起來,等國師來救她的時候,設一個圈套就是了。”
那幾個青衣人得了命,便將我給抓下去,一路推推搡搡的,丟進了一個小小的密室之中。
這個密室暗無天日,只有一扇門,牆上掛着一盞搖搖晃晃的長明燈,門縫之中滲進來的氣息冷冰冰的。
我左看右看,只覺得這個地方,連一道縫也沒有,唯一一個門,開着個小窗,方便監視,還有兩個青衣人守着,真真是憋氣也能憋氣死。
這個地方附近,一定會有什麼陷阱,不管是死魚眼來,還是國師來,一準早等着他們呢,還是早點出去纔是。
不多時,我旁的倒是無所謂,肚子倒是餓了,吃飽了不想家,我便隨口問道:“敢問看門的兩位,可有飯食相送?”
“一個階下之囚,還敢討要飯食?”一個青衣人譏誚的說道:“你還真以爲,你是座上之賓?”
“雖然不敢說是座上之賓,好歹於你們也有用處的,”我答道:“橫豎現今我本身對你們來說,並不重要,我幫着你們吸引過來的獵物,方纔是要緊的,若是這餌食沒有了,耽擱了你們主上的大計,誰要受一個看守不力的罪責呢?橫豎不是我。”
“你倒是話多!”另一個青衣人猶豫了一下子,道:“哥,要不,咱們給她送一點?”
“廢什麼話?”那青衣人蠻橫的說道:“人餓上幾天也死不了,那個國師,只怕不等她餓死就要來了。”
“說的也是。”
“哎呀,這個大哥,說的真真很有道理。”我忙道:“這位二哥,你想一想,誰希望我死?我若是死了的話,國師知道了,自然就不會來上當,他不來上當,你們主上的虛空界暴露,倒黴的是你們主上,逆着主上計劃行事的,不消說,二哥,你好好想想,該是細作,纔會這麼做罷?”
那第二個青衣人聽了,約略也想起來了那宴飲之時,來路不明的靈氣,望着那個青衣人的神色,也有些個變了。
開頭的青衣人給那青衣人一看,心下也慌了起來,大概打了打算盤,爲着一餐飯,落一個細作的名聲,實在划不來,便滿臉不耐煩的說道:“行了,這樣的狡牙,弄點便弄點,老二,你看着她,我去吧。”
那個青衣人聽了,忙也就領命點點頭,目送那“哥”出去了。
這個小一點兒的青衣人,看上去,好像不大機靈嚒。
我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忙湊到了小窗附近,來到那個青衣人身邊,甜甜一笑,道:“這位大哥,果然是個痛快人,可見對三王爺忠心耿耿,委實教人佩服,這纔將看守要犯的事情交給你來做,足見閣下乃是三王爺的心腹。”
“三王爺以德服人,我們自然效忠。”那青衣人一聽誇獎,禁不住的面有得色,笑道:“咱自然是三王爺信得過的,就算你一個細作,倒是也不瞎。”
“那可不假……”我忙道:“我也是跟你說一句好話,你看我,可得看的緊一些,我倒是覺着,那個走出去的,很有些個面善。”
“面善?”那青衣人蹙起了眉頭:“這話怎麼說?”
wωω тт kān ¢O
“噓……”我低聲道:“你知道,我是國師的夫人,有一次國師宴席,倒像是見過那個人。”
“不能罷?”那個青衣人臉色一白:“夫人,你定然是記錯了。”
“嘖嘖,我也希望我記錯了啊,”我忙道:“你想想,我現今乃是三王爺的要犯,這般的重要,他怎地倒是恨不得我死了的模樣?你再想想,我死了,三王爺能落着好嗎?倒是國師,沒有了後顧之憂,更可以大殺四方。”
“你的意思是說,他……他是國師的人?”青衣人連連搖頭:“夫人,我不能信。”
“我也但願,是我記錯了罷。”我咂咂舌,道:“也不知道,宴席上那個金環,誰給我解開的,我倒是該追上去,謝謝他,須知金環只能給虛空界之中的人打開,準,是我家國師的內應罷。”
那個青衣人沒有說話。心下里,卻免不得盤算起來,倘若真真這個虛空界之中有一個甚麼內應,那可定然對三王爺,是大大的不利。
不多時,那個青衣人回來了,丟了兩個豆餡兒饅頭過來,道:“趕緊吃,沒的麻煩。”
我忙拾起了饅頭來,轉念一想,這個青衣人親自去弄饅頭,不讓那小弟去,約略,是要動一個什麼手腳,教我不能出聲,或者乾脆睡過去,才免得麻煩,便假意吃的很香,不多時,口中便嚷了起來:“這……這饅頭有毒……”
“放屁!”那個拿饅頭的青衣人忙嚷道:“老子親手給你撿了來,還是燙手熱的,怎地就有了毒?”
“現如今……”我呻吟道:“腹內絞痛,着實受不得……唔……”說着,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哥……哥……”那個小一點的青衣人全然像是慌了:“她……她怎地了?”
“理她作甚,八成
要裝死,騙咱們去看。”那年長一點兒的青衣人道:“一進去,才上了她的當,這樣的花活,老子見的多了。”
我口內的聲音漸漸微弱了下來:“既如此……也好,死透了,免得叫國師有所顧慮……”便閉上眼睛,再不出聲。
那個小一點兒的青衣人顯然坐不住了,方纔聽我那一說,早有點忐忑,現如今,倘若我真正的死了,他擔着責任,可不好乾休,忙掏鑰匙道:“她靈氣不像多厲害的,看一眼,只怕無妨……”
“不行!”那大一點的青衣人將鑰匙躲過去:“這個夫人心內的鬼點子,與那國師一樣多,中了計的話,還是咱們吃不了兜着走。”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我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小一點兒的青衣人來回踱步,忽然還是劈手搶過了鑰匙,一開門,道:“大哥,我……我實在是害怕……現今看看,教我放心了也就是了……”
那個大一點兒的攔不住,門已經給那小一點兒的打開了。
我屏住呼吸,臉和手因着貼在冰涼的地上,早也冷透了,那個小青衣人將我一翻,試了試鼻息,顫聲道:’大哥……那個饅頭,真真有問題……人沒氣了!”
“你說甚麼!”那大一點的青衣人忙道:“不可能,那豆沙包不過是點子蒙汗藥,怎地就能死了人?我也不過,不想教她吵嚷……”
“果然,大哥……”那個小一點兒的青衣人瞪眼道:‘你……你纔是國師的內應,想要救國師,不教國師上當罷?”
“你你你……”那個大一點兒的青衣人聽了,瞪圓了眼睛,掄圓了胳膊,衝着那小一點兒的便是一個巴掌:“放你媽的驢屁!你當老子是hi個什麼人!”
“怎麼樣,一定是心事戳中了!”那個小一點兒的青衣人陡然站起身來,伸手交錯出一套手勢來:“雖然這幾年蒙受了大哥的照顧,可是,各爲其主,今日裡,爲着三王爺,我得罪了!”
一道黃光閃過,我眯着眼睛,只見那大一點兒的青衣人因着猝不及防,他的耳朵一下子給打的滴滴的流下了鮮血來:“你小子,你瘋了麼!”說着,回手一掌,一條夔龍樣子的怪物自他袖口之中鑽出來,噴吐着雲霧:“今日裡,看老子不打醒了你這呆子!”
“嗤……”那夔龍纏繞過去,小一點的青衣人不甘示弱,揮手一擊,一個“破”字符使出來,道:“大哥,千不該萬不該,你居然做了細作!”
只見一擊之下,那夔龍頭上的冠居然給打掉了,那夔龍惱羞成怒,衝着那小一點兒的青衣人便纏了過去,兩道光芒閃耀,法咒碰撞,兩下里隆隆的廝打了起來。
我審時度勢,趁着兩個人眼都打紅了,那夔龍噴吐出來的煙霧又弄的牢房裡影影綽綽,忙躡手躡腳的跑了出來。
這一道甬路很長,隨時都有可能會有青衣人衝出來,我忙且用上了一張隱身符咒,貼着牆角,輕輕的往外蹭,生怕跑起來,帶了風,耳朵厲害的高手,要覺察出我的靈氣來。
果然,不多時,那兩個青衣人廝打的聲音給外面的青衣人察覺了出來,陸陸續續的跑進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人一多,我心裡也就有底了,靈氣衝撞,誰也發現不了我,便緊着逆着那些過來的青衣人,溜了出去。
外面的雕欄畫棟雖說陌生,我好歹比死魚眼強得多,東西南北還是認得出來的,忙就順着那花園小路,一直尋到了那水香榭去尋活泉,不多時,便尋得了,那三王爺對關押起來的我,是頗有自信的,並不曾着人在這裡看守着,橫豎國師要來,也只能藉助寧妃的鑰匙進來,而不是這個出口。
不成想,剛到了那個活泉左右,噴水的獅子後面,那一隻手,又伸出來了,手腕上,還帶着我劃出來的傷痕。
我心下一緊,這個東西,究竟是甚麼?怎地早先,並不曾發覺了?啊,我這纔想起來,八成,便是三王爺不用人看守的原因罷!只怕,這個東西,乃是一種天書上面記載着的妖怪:霧女。
這種東西乃是投水而死的女子怨靈化出來的妖鬼,平素居於水中,有,無數可以伸長的手臂,力氣奇大無比,抓到了誰,便不會放手,直到將人拖入水裡淹死,比那水鬼,還兇險幾分。
只見那一隻手宛如是想拉人往下替死的水鬼一般,衝着我就過來了,我往後一閃,按着五行相剋之說,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這個霧女,也只能用土來克了。
我伸手拋出了一個風靈符咒來,念動口訣,只見地上的泥土,本是定下來的,現如今由那風靈符咒一下子捲了起來,衝着那手臂便壓了下去,那手臂搖晃起來,將周邊的泥土全給掃了下去,我趁着這個機會,剛要打開了那虛空界的門,不想另一側,居然又伸出了一條胳膊來!
我大吃一驚,千算萬算,不想池水之中,居然蓄養了兩個霧女!
“譁……”說時遲那時快,那一條胳膊伸過來,我躲避不及,一下給那手臂捉住了腳踝去。
“咚咚咚……”遠處,已經響起了腳步聲來:“她跑不遠!快追!”
心下一擰,那些個青衣人,就要來了!
正在這個時候,那隻霧女的手,居然縮回去了。
我一愣,只聽身後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說道:“花穗,你快走罷。”
是紫薇花的味道。
“二……二師哥……”
我回過頭,望着蘇沐川。
蘇沐川伸手將我自地上拉起來,道:“我幫你擋着,他們不能將我怎麼樣,今次裡,委屈了你、”
“可是,二師哥,你究竟跟三王爺……”
“這個,我沒法子跟你解釋。”蘇沐川望着我,眼睛一彎,雖然是笑容,卻並不是溫暖,而是憂傷:“以後,你終會明白的。”
說着,只將我用力一推,我眼前一花,只覺
得自己衝着前面栽倒了下去,頭暈目眩,腳下軟綿綿的,像是在黑暗的下坡路上滾了下去一般,接着,又像是跌進了冰涼的水裡,跌跌撞撞,直到一陣白光閃過來,我重新看見了外面碧藍的天空。
這裡……是人間。我正坐在一個潺潺的溪流之間。
站起身來,裙裾自然早溼了大半。自溪水之中涉出來,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想了半天,方纔想起來,這裡,正是御花園。
身後,可不便是那精巧的假山麼!之所以讓活水聯通這裡,想必,也是因着三王爺出身皇宮之中,用慣了這一道水脈罷。
早已幾個宮女們本說說笑笑的自紅牆那邊轉過來:“國師生的,真真乃是英姿颯爽,從來不曾見過那麼好看的人!”
“前次裡,太清宮幫着太后祈福,來的年輕道士,生的也好看的很……”
本來高高興興,可一轉過來,瞧見了溼漉漉的我,俱花容失色,尖叫了一聲,我摸了摸腰間,太后給的掌事牌子還在,且掏出來與那些個宮女們看了,她們方纔像是驚魂甫定的模樣,跪了下來:“奴婢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掌事大人。”
我深深的出了一口氣,問道:“國師和太清宮的人呢?”
“國師……正在太后的大殿之中,”一個宮女忙道:“氣色很不好看。”
回來了便好。
“寧妃娘娘的下落,你們知道麼?”我忙又問道。
“知道,自然知道。”那宮女們互相看了看,低聲說:“聽說,寧妃娘娘使用了巫蠱之術,陷害他人,給打入冷宮之中去了。”
我一聽,忙往太后那宮中去了。
陸星河回到了那太清宮去,一定很快就有人發覺他受傷的,也不知道有事沒事,但是現今回去,只怕一定會落一個擅自離宮的大不敬之罪,面見了太后,一定須得儘快託詞回去照看死魚眼纔是。
想到了他,心裡便像是給人揪着一般的疼,他現今,怎麼樣了……
進了那正殿之中,幾個宮女見了我,俱驚聲道:“仙姑,回來了?”
我忙道:“回來了,還請姐姐們幫着我通告一聲,我想見一見太后娘娘。”
“仙姑快請進來,太后娘娘等着仙姑回來,都擔心的了不得。”一個大宮女忙道:“教太后娘娘也這般的操心,當真是天大的福氣。”
我勉強一笑,道:“當真?能得太后娘娘這般青眼相待,卻是花穗的福氣。對了,姐姐們可曾見到了詩語了?”
“詩語仙姑早回來了,現如今正陪在太后娘娘身邊呢!”那大宮女笑道:“也不知道,仙姑給太后娘娘指派了一個什麼差事,居然回來的這樣遲。不過,看太后娘娘的樣子,今次您平安歸來,準能又要厚賞呢!”
這個差事,可當真是一個要命的差事,有生之年,我可也都不想幹了。
那兩個大宮女通報完了,將我領了進來,但見那殿堂之上,隔着一道明黃色的紗屏風,太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後面,詩語正隨時在側,隔着那屏風,太后和詩語的面貌,影影綽綽的,也看不大分明,我更不敢細看,早跪了下來。
那國師正跪在了那紗屏風前面,大概早聽那宮女說了我回來的事情,偷眼望着我,綠眼睛裡滿是驚喜。
我道:“太后娘娘恕罪,花穗沒用,耽擱了這許多時候方纔回來,教太后娘娘費心,還請太后娘娘降罪。”
“好……好……”太后答道:“你能平安歸來,哀家也替你高興,又何罪之有呢!”
“謝太后娘娘!”
“既然你回來了,”太后話鋒一轉:“不知道,你是怎生回來的?”
我沉了一沉,道:“不瞞太后娘娘,乃是我們太清宮的大師哥,捨命將我救回來的,沒有大師哥,約略,花穗永遠也出不來了。”
“你這個丫頭,倒也是個福大命大的,”太后問道:“那個三王爺,見到了?”
我偷眼望了望國師,國師那綠眼睛擠了擠,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點點頭,道:“不瞞太后,見到了。”
“哼……”太后冷冷的說道:“不想,他倒是個命大的,膽子,也是大的。”
“太后娘娘說的是。”
“其實,那個虛空界之中的事情,國師也告訴給哀家了,你耽擱了這一陣子,能逃出來,自然是大好的,爲着寧妃,冒了這樣生死的險,哀家, 要厚賞。”
“多謝太后娘娘。”我忙道:“能幫着太后娘娘辦事,才真真乃是花穗的福氣,只要太后娘娘高興,賞不賞的,花穗都已經心滿意足了。”心裡卻打起了鼓來,自要不賞給我官職,教我長留宮中,旁的東西,都是無所謂的。
“你是個好孩子。”太后的聲音裡面終於帶出了一絲笑意:“哀家早先便說過,好孩子,自然該有好孩子該得的東西。既如此,你這個掌事的腰牌,也不必摘下來了,便留下來,日日隨着哀家,保護哀家,這般的有勇有謀,你做一個六品掌事,並不爲過。”
我腦子一炸,真真是個怕甚麼來什麼,忙納頭便拜:“多謝太后娘娘厚愛,能長留太后娘娘身側,自然乃是天大的福氣,花穗是求之不得的,只不過,那太清宮之中,給花穗定下了親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穗須得……”
“那一門親事,哀家聽說了。”太后不以爲意的說道:“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道士,稀鬆平常的, 你這樣的天資,也該配得上一個更好的郎君纔是,哀家,其實滿心也是爲着你好,你且在宮中陪伴哀家一陣子,哀家便管皇上說了,將你賜婚個國師罷!”
我登時愣住了:“可是……太后娘娘,花穗我……”
太后打斷了我的話,道:“這國師大人早開了口,你們兩個的事情,哀家也聽說了,既然你們纔是真心相愛的,那你那個師哥退讓退讓,也就無妨了,兩心相悅,纔是金玉良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