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舌頭登時成了瓶頸一般,那頭兒使不上氣力,鬆了下來,詩語這身上本來越勒越緊的舌頭,才慢慢鬆下來,詩語趁機自裡面鑽出來,有點難以置信的望着我:“可是……”
不錯,本來只要有詩語牽制着,那舌頭回不過彎來,準能給我拔除出去,可是若是等我拔除完,只怕詩語也早給勒死了,現如今,那舌頭一鬆,“膨”的用力一掙,我手上的那絲緞早碎了,舌頭重有了力氣,轉過來衝着我便拍。
我身子一矮,往側邊一滑,那舌頭狠狠的拍在了團花地毯上,饒是軟綿綿的地毯, 也陷下去了一塊。
倘若這個力道打到了我,只怕不死也得重傷。
那舌頭顯然給我和詩語激怒了,翻滾着便捲了過來,將整個寢宮鬧了個一片狼藉,偏生這樣大的響動,太后安安靜靜的,全然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
詩語緩過了神來,忙將手裡的幾張符咒往外一拋,那幾個小人壯大起來,將那舌頭圍了起來,舌頭給那小人兒一牽,分身乏術,我忙蓄了滿手的靈力,將那一團子軟肉自太后的肚腹之上往外拉,也不知盡力拖了多久,總不見出來。
詩語喊道:“花穗,你快點兒,我撐不住了!”
我哪裡有氣力回答,只聽“砰”的一聲,回頭一看,詩語的幾個小人賭支撐不住,給那舌頭壓了一個粉碎。
“這你都撐不住……”
“還不是怪你太慢!”
那舌頭慢慢的回過來,正要再次往我身上拍的時候,我兩手似乎是拼盡了全身的力道,終於,那一團子沉重的軟肉給我推了出來。
“嗤……”只聽一陣沉重東西落地的聲音,那‘啖’的全身露在了外面。
拔蘿蔔似的拔出來的“啖”其實生的很像是一個人頭,可是偏生該長着頭皮的地方,是那粘膩膩的舌頭,舌頭下面一張泡漲了似的面孔腫脹發白,五官黑洞洞的,像是泡菜上面生出幾點窟窿,正淒厲的嚎叫了起來:“嗷……”
我趁着這個機會,一手的硃砂紙包就塞進了那人臉大張着的嘴裡,“啪啪啪……”內裡一陣燒灼的聲音,“呼……”一陣氣體自那人頭的嘴裡冒出來,滿屋子的焦臭。
我剛剛要送一口氣的時候,卻聽見身後一陣尖叫:“那……那是個甚麼東西!”
原來這“啖”一從太后身上拔除了,太后悠悠醒轉,看見了此情此景,自然嚇了一個魂飛天外。
趁着我一失神,那個“啖”宛如蛇一般自我手中游走了下去,我擡手拿出了一把太后掛在牆上驅邪的青鋒劍,出鞘一劍便插在了那個“啖”的身上,“撲哧”一股子黑血冒出來,那“啖”牢牢的給我釘在了地上。
太后一聲高似一聲的尖叫早將外面伺候着的宮人們給喚了進來,那些個太監宮女本來口口聲聲的嚷着“護駕護駕”,可是一瞧見了那巨蟒似的舌頭,狼藉的宮室,滿鼻子的腥氣,這般的場景,嚇的一個
個的簌簌發抖,還有的膽子小,早給暈厥過去了。
詩語忙道:“太后,您莫要害怕,現如今,寄居在此的妖物,已經給我們所降服了……”、
我也顧不得多說,只想着尋出靈符,將這個妖怪封印住帶回去,太清宮號稱“上天有好生之德”,一旦捕獲到了妖怪,一定要將妖怪給帶回落雁塔關起來,不許私自處決。
不料想,那“啖”想必這幾日生吃兩個人,精力十足,性命也旺盛,居然死死一掙,硬是將自己的那個頭自青鋒劍釘着的那個部分生生掙斷,壁虎斷尾似的,勢如閃電一般,刺溜一下自窗縫之中滑了出去。
我和詩語一見,立時開了窗戶便跳出去往外追,那許多的宮人早嚇的傻了眼,話也不曾問出來,順着那一道子黑血,追到了那冷宮左近,血跡不見了。
“怎麼辦……’詩語氣喘吁吁的說道:“這附近,乃是冷宮……”
“尋不得那個禍害,咱們兩個準要吃不了兜着走,”我嘆口氣,道:“沒法子,分頭來尋罷!你往左往右?”
詩語愣了一下,道:“那……往右好了……”
我點點頭,錯身就要往左去尋,宮牆高高,曲徑迷離,我心下暗自叫苦,當真不是什麼好差事。、
“等一下,”詩語忽然說道:“方纔的事情……”
“嗯?”我回過頭來。
“多謝你了……”詩語的聲音雖然細如蚊吶,但因着萬籟俱寂,我還是聽了一個一清二楚。
我笑了笑,道:“這般客氣作甚。本是同門,雖然我本事不大,也不能眼睜睜的瞧着你死在‘啖’的口下啊。”
“你好像……跟玉琉說的不一樣……”詩語猶豫了一下,望着我,兩隻眼睛亮晶晶的:“這個人情,我會還的,不過,提前告訴你,只要有機會,我還是會給玉琉報仇的。”
“悉聽尊便。”我搖搖手,便往左邊追了過去。
左邊像是一個小花園,淡淡的,是帶着一點妖氣,我心下一喜,點上了問路尋蹤符咒,煙起來,我順着便過去了,小花園的盡頭,有一個小小的祠堂。
奇怪,這種地方,怎地會有祠堂?皇家祭祀,可也不會修建出這個模樣。
那個祠堂裡,微微點着點燈火,搖搖晃晃的。
但是那問路尋蹤符的煙霧總是沒錯,我試探着過去敲了敲門:“打擾了,我是太清宮的道士,今日替太后娘娘捉妖至此,尋得了妖氣,還請裡面的大人行一個方便……”
“進來吧……”一個懶洋洋的,拉着長聲的聲音,雖然含混,卻意外的清越好聽,是個男子。
我心下奇怪,不是太監麼?
壯着膽子推開了們,只見祠堂雖然不大,倒是也十分潔淨,矮矮的供桌上面,蹲着一個年輕公子,那年輕公子骨瘦如柴,生的俊秀非常,姿態雖然十分不雅觀,可是卻說不出的丰神俊逸,之所以出聲含混,原來是
因着那年輕公子口中塞着了一個油膩膩的雞腿。
那個公子望着我,伸手將雞腿從口中拿出來,衝我搖了搖,笑道:“你吃嗎?”
是……是仙氣……跟睚眥大人一模一樣的仙氣……
我吃了一嚇,只見那公子身後的神像,乃是龍神饕餮。
此驚非同小可,怎地深更半夜的宮闈之中,居然,出現了司辟邪之職的龍神饕餮?
腿一軟,忙跪了下來:“並不知道大仙在此,信女衝撞了,還望大仙恕罪。”
“無妨,無妨,”那龍神饕餮答道:“不要這般見外,真真是許久不見,聽睚眥兄長說起,你託了更魂器的福,現如今在那太清宮混的如魚得水?”
“誒……”我心下一驚,睚眥大人是說過,將事情告訴給“龍井”,難不成,這個龍神饕餮的名字,便是龍井麼?
“現如今你忘了罷?”那龍神饕餮微微一笑:“管本神家中那傻狍子當真別無二致,嘖嘖嘖,做神仙便是這般不好,自己記得的事情,故人卻全數要忘光了。”
“龍神爺的意思是說,以前見過信女麼?”我試探着問了一句:“那信女究竟是……”
“前世今生的那些個東西,也沒什麼趣味,”那龍神饕餮笑道:“橫豎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天意註定,就好比現下里,你和本神相遇,不便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的麼!你這樣匆匆忙忙的,是來追這個的?”
說着拿出了一個小小的走馬燈,走馬燈一轉,停在了一個小小的畫片上面,那畫片上,正是那個連接着人頭的長舌頭。
“是……”我忙道:“信女正是爲着追逐那‘啖’而來的。”
“既如此,看在以前的交往上,這個東西,本神割愛讓給你就是了。”龍神饕餮居然將那個小小的畫片拔了下來,輕輕一吹,那畫片落在了我面前,上面剪影鮮活非常,巧奪天工。
“拿下去,念動金剛咒,就出來了。”龍神爺十分瀟灑的揮了揮手,道:“也不用太感謝,嚯嚯嚯……要謝,便謝本神家中傻狍子,這幾日往崑崙山去了,沒法子與本神送供奉,本神這才迫不得已,往這皇宮裡面的饕餮廟來尋吃食,嚯嚯嚯,便遇上了你。”
“傻狍子……”我猶疑了一下:“難不成,也是信女的舊識?”
“不好說算不算舊識,”那龍神爺一手大咧咧的往白牙上面剔:“關於你的這前世,也可能,你晚知道一天,就多逍遙一天。”
“是……”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問出來。
“對了,”那龍神爺自供桌上翻身下來,道:“睚眥兄長的那個更魂器,你知道在何處罷?”
我心頭一驚,這個龍神爺看上去捉摸不定,雖然不像是睚眥殿下那種神靈給人壓抑逼迫,居高臨下的感覺,甚至這個龍神爺還更平易近人的多,可是總覺得,這個龍神爺一雙眼睛什麼都早看透了,讓人什麼事情都不敢瞞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