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血月夜,妖魔蟻聚,如林而立。
森然的陰影下,李塵盤坐在巨大石塊圍成的隱秘之地中,默然等待。
他微閉着雙目,清冷的月光照耀在以畫皮之術僞裝的僕魔頭目面龐上,絳若塗血。
驀然間,李塵睜開眼睛。
前方數裡外,黑影重重,大批妖魔帶着嘈雜和喧囂,再度開始了日常的捕獵。
被李塵盯上的那頭妖魔首領也大搖大擺行走在羣魔中間。
它終於暫時離開了麾下控制的千餘妖魔,來到一處避風的角落,享用其他妖魔進貢的血食。
那是一頭剛剛被獵殺的僕魔,身軀猶自還在抽搐顫動,常人聞來帶着腥臊的魔血,在妖魔鼻中似乎顯得格外鮮美。
妖魔首領喝退蠢蠢欲動的下位妖魔,獨佔此物,大快朵頤。
常人看來皮糙肉厚的僕魔,在它手中如同羔羊,一塊塊生肉撕扯有聲,如同布帛。
不一會兒,四周便血肉橫飛。
妖魔首領很快吃到了僕魔的內臟,和對付其他血肉不同,內臟被格外珍惜以對,因爲妖魔的習性當中,從來都把魔元聚集於此,有較大的可能形成高能器官。
即便沒有魔元富集,內臟本身質地柔軟,並不需要花費任何力氣便可吞吃,也向來是妖魔比較喜歡的食物。
尤其供血最足的心臟,更是被妖魔首領整個扯了出來,扔進血盆大口裡面吞下。
遠方巨石上,李塵目光照映血月,如同閃過一抹精芒。
噗!嘭嘭嘭!
剛剛吞落腹中的心臟,猛然機括響動,一陣密集的尖刺伸出之聲傳了出來。
“呃!”
妖魔首領表情頓時變得驚愕萬分,旋即生出了無邊的憤怒。
以它遠勝尋常妖魔的靈智,立刻就明白,自己遭到暗算了。
妖魔首領站了起來,暴怒着大吼大叫,壯碩的拳頭砸在旁邊的巨石上。
轟隆!
如雷的巨聲響起,整塊巨石頓時四分五裂。
妖魔首領紅着眼,低頭撞向另外一邊,粗壯的尖角如同利矛,深深的扎入了石壁。
嘩啦啦!
隨着長角的猛然挑動,大片大片的碎石崩落,坍塌滿地。
但這根本於事無補,腹中的尖利之物仍然扎透喉管,不停折磨着它的軟肋。
“沒有用的,角魔喉管的構造,進食的習慣,我都早已瞭如指掌,憑此設計出來的加料心臟,擁有着足夠穩健的設計,能夠紮根於其內。”
“只可惜我暫時沒法獲取足夠毒性的劇毒之物,也無法把僅剩的神火飛鴉藏身其中,不然的話,光憑這一手段,就已經可以解決你了。”
“不過,現在也差不多。”
李塵藉着隱藏的旋碟,默然關注着這邊的動向。
常人限制,在於自身修爲,學識和技藝,同時也在於其所擁有的資糧。
但常人因着這些限制束手束腳,李塵卻巧妙以對,以戰鬥之外的手段暗算對付。
他知道一些妖魔擁有強大的反芻能力,即便誤食尋常機關器和毒物,也能生生吐出。
甚至一些人類當中的武者,遇到同樣的境況,敢於自行剖腹,取出異物之後憑着強大的體魄自愈。
在這個擁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裡,強者恆強,各方面都堪稱無懈可擊。
所以他專門針對這一妖魔首領,專門設計了一種能夠蜷縮於食物心臟之內,等其吞下之後,突然繃長,如同蜈蚣充斥其食道的歹毒機關。
此刻整個機關已然伸展至尺許之長,更從身側不斷伸出尖鉤,儘可能的展開自己的身軀。
它在變得越來越細,兩端的鉤足卻越來越多,扎入得越來越緊。
投喂的過程倒是頗爲麻煩,李塵已經犧牲自己麾下十餘以計的螟蛉,但幾乎都被其他妖魔搶走吞吃,還要累他冒險收拾首尾,避免爲開啓靈智的妖魔首領察覺。
好在妖魔首領終究不是真正的智慧生靈,它再聰明,也只不過是一頭稍微狡猾些的野獸而已。
李塵終究還是以瞞天過海之計,爲它安排了這麼一出。
那些進貢食物的下位妖魔甚至意識不到,自己無意之中,成爲了幫忙殺死首領的一環。
妖魔首領體魄強大,氣脈綿長,即便腹中痛疼難忍,也熬了整整一夜翻滾不休,依舊精神十足。
但當它喘着粗氣,稍微適應一些這種程度的傷害時,新的麻煩又來了。
下屬進貢了新的血食。
它折騰了許久,也有些餓了,扯下大塊血肉,便要吞進去。
結果剛剛入喉,一陣反胃的感覺便從中傳來。
它的喉管被宛如蜈蚣的歹毒機關堵塞,根本吞不進去!
進食是所有野獸生存的基礎,無法進食,遲早要死,不過是早晚的區別。
妖魔首領焦躁不安,原地踱步了許久,突然張嘴怒吼。
“吼吼!”
附近的妖魔敬畏的躲得遠遠。
卻見那妖魔首領發完脾氣之後,如同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般,偷偷藏在一塊巨石背後,把鋒利的魔爪伸向了自己血盆大口。
不遠處,一個被妖魔外皮包裹,如同肉塊漂浮在空中的偵察旋碟盤旋,目晶默然對準它,遙望着對方的動作。
只見這妖魔首領掐着自己的喉嚨,想要把那歹毒機關摳出來,結果卻怎麼也夠不着。
無奈之下,它一發狠,竟然以兩指扎穿自己咽喉,強行鑽了進去,要捏住機關的前端。
只是機關藏得太深,從上面根本無法捏住。
妖魔首領思忖一陣,又生生撕開自己的肚皮,剖開胃囊,從裡面摸了上去。
這一次,它終於成功循着撕裂的胃部上端,找到了機關。
嗤啦!
妖魔首領忍着疼痛,生生的把這一精鐵打造的蜈蚣型機關拉了出來!
“呼!呼!呼!”
妖魔首領喘着粗氣,面目猙獰,但卻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獰笑。
只是它還沒有高興太久,食道里面又是一陣異樣的麻癢傳來。
“嘔!”
妖魔首領俯身乾嘔,好不容易,吐出了一些血水,當中混雜着少許淡銀色的細小顆粒。
它眼中滿是疑惑的神色,不明白自己的血液爲何會變成這種模樣。
遠處的李塵卻笑了起來:“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