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紹京見李隆基那個樣子,似乎對此馬情有獨鍾,也不好再說什麼,趕緊叫人取過一副馬鞍搭在馬上。
李隆基扳鞍上馬,說道:“待我去跑一圈,看着馬到底如何?”說罷,催馬而去。
鍾紹京眼看着李隆基出了馬廄,對劉幽求說道:“幽求兄,這位臨淄王還真是與衆不同,那麼多上等的御馬,他偏偏卻看不上,卻只是相中這匹拉水車的的馬。”
劉幽求微笑道:“紹京,你有所不知,臨淄王對馬有特殊的喜好,而且頗有研究,我想他定有他的道理。”
王毛仲在一旁垂首侍立,聽的鐘紹京仍是不信自己所言,心中暗自冷笑,心道你鍾大人識不得良馬,他臨淄王卻偏偏識得,待他回來,自然一切分曉。
三人等夠有半個多時辰,忽然聽得馬蹄聲響,只見李隆基神采飛揚,縱馬而來,慌不迭地迎了上去。
李隆基下得馬來,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道:“果真好馬!我騎着這馬,初時並不十分的快,卻是十分的穩健,待出了北門之後,行夠約有五六裡之後,它漸漸加起速來,越跑越快,到後來簡直如風一般,後力無窮,你們看,跑了這麼長時間,它身上竟沒一些兒汗,真是奇馬,正是我理想中的坐騎。”
鍾紹京道:“原來這果真是好馬,我眼拙了,還是殿下眼光獨到啊。”
李隆基指着王毛仲問道:“鍾大人,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鍾紹京道:“他叫王毛仲。”
李隆基道:“此人果有識馬之才,不知他什麼來歷?”
鍾紹京道:“他家祖上是高麗人,因軍功受先皇恩典世代爲官,不想到他父親這兒,卻坐罪入獄,他合門上下皆沒爲官奴。我見他身強體壯又且伶俐,便叫他在馬廄中養馬。”
李隆基道:“鍾大人,小王我有個請求。”
鍾紹京道:“殿下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好了。”
李隆基道:“我想叫這個王毛仲來替我養這匹雪花獅子驄,你看如何?”
鍾紹京連聲的答應,並對王毛仲道:“你還愣什麼?趕緊過來拜見臨淄王殿下。”
王毛仲察言觀色,已看出李隆基對他頗爲賞識,便趕緊上前拜倒叩謝。
李隆基叫他起來,道:“王毛仲,本王看你乖覺機敏,又識得良馬,很是不簡單,不知你還有什麼別的本事沒有?”
王毛仲連忙道:“稟王爺,小人少時曾跟家父習學弓馬軍器,也頗爲精熟。”
李隆基心裡暗暗高興,心想今日不但得了良馬爲坐騎,若得此人跟隨我左右,也不失爲我的羽翼。當下他叫王毛仲牽着馬,一手拉着鍾紹京,一手拉着劉幽求往興慶坊而去,要接着這涼爽的夏夜暢飲一番。
安樂公主自打聽武崇訓提了立皇太女之事後,便覺得這想法實在是妙。從御球場回來後,便把想法跟她的母親韋后說了。韋后一聽,當然贊成。只因她本有一子名叫李重潤,武則天當政時,曾因言語上觸犯張氏兄弟,結果便被他倆告到武則天那裡,立時被杖斃而死。如今,李顯立了李重俊爲太子,雖是心中不快,奈何膝下無子,也沒什麼計較。聽安樂公主這麼一說,當然樂意了。
第二天,安樂公主入宮來見李顯。李顯一見寶貝女兒來了,自然是十分的歡喜,親熱的了不得。安樂公主先是父皇長父皇短一通說,哄得李顯眉開眼笑,接着便又是捶背又是揉肩,到也讓李顯感動得不得了,心說這個乖寶貝女兒可真是長大了,便拉着她的手叫她坐在身邊說話。
安樂公主淨揀李顯愛聽的話說,說得李顯很是受用。過了一會兒,安樂公主見火候差不多了,便說道:“父皇,有一件事女兒我不跟您說,總覺得如鯁在喉。”
李顯目光慈愛,道:“裹兒有什麼話但說不妨,有什麼不痛快的事,父皇與你做主。”
安樂公主道:“我昨日在御球場見到了太子哥哥重俊,他身邊帶着個滿臉脂粉的男人,那個男人是個伶人,父皇您猜他和那個伶人是什麼關係呢?”
李顯並沒有什麼吃驚的樣子,淡然問道:“什麼關係呢?父皇我猜不出。”
安樂公主道:“說起來我都替太子哥哥感到羞愧,都不好意思跟父皇您說,那個伶人竟是太子哥哥的男寵。父皇您說太子哥哥做這樣的事成什麼體統呢?這怎麼能服衆呢?”
李顯表情平靜,內心的活動絲毫都沒有呈現在臉上,他用手拂着鬍鬚,點點頭道:“裹兒,你能及時反映這些情況,父皇十分的高興。對於你說的這件事情,父皇會查清楚的,如果屬實,父皇定會責罰於他。”
安樂公主見李顯如此說,便嬌嗔的靠到李顯懷裡,道:“父皇,您還不相信女兒的話嗎?女兒說的可是句句屬實,而且太子哥哥整天不務正業,與一班子弟浪蕩嬉遊,文武羣臣個個都對他有意見。”
安樂公主撒嬌,李顯總是很受用,他手撫着她的頭,道:“父皇我怎會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呢?”
安樂公主仰起臉,用一雙大眼睛望着李顯,道:“父皇既是相信,那就應當立即把他廢了。”
李顯呵呵一笑,道:“裹兒,這廢立之事可不是你說的那樣容易啊,更何況,若是廢了重俊,便又立誰爲太子呢?”
安樂公主嘟着嘴,道:“父皇不是常誇獎女兒聰敏過人,男子所不及嗎?您看立女兒爲皇太女可以嗎?”
李顯一聽,更被她逗樂了,道:“裹兒,你的這個想法很有新意,雖然自古從未有聞,不過父皇會予以考慮的。”其實李顯也不過是爲了哄安樂公主開心,他很明白所謂立皇太女這種事幾乎沒什麼可操作性。
可安樂公主不這樣想,她感覺有門,便道:“那父皇是應允女兒了吧。”
李顯見拗不過她,只好道:“此事容父皇與大臣們商議商議如何?”
安樂公主初步達到目的,自是眉花眼笑,心裡只道李顯定會爲她做主。那知這只是李顯的緩兵之計。她待夠多時,便要李顯陪她去遊賞御苑,誰知恰好中書令魏元忠求見,李顯便叫安樂公主自己去玩。安樂公主便走了出去。
魏元忠素以耿介敢言出名。從前武朝時,他曾在朝中幾度浮沉,只因得罪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而遭貶。張柬之、桓彥範等人遇害後,李顯又重新啓用了他。當下,李顯叫賜坐與魏元忠,魏元忠謝恩坐下。兩人談了一會兒,李顯便向魏元忠提起了安樂公主方纔所提之事。
魏元忠一聽,立刻笑了起來,並且連連搖頭,道:“皇上,爲臣有一事想不通。”
李顯一愣,道:“卿有何事想不通呢?”
魏元忠道:“我只是在想要是安樂公主做了皇太女,那駙馬應該叫什麼纔好呢?再叫做駙馬似與身份不合。”
李顯也笑了,道:“是啊,這個問題還真是難解決啊。”
魏元忠道:“老臣覺得廢立不是不是兒戲,定要慎之又慎。如果僅憑一些望風捕影的傳言便要將太子廢去,實在不妥當,懇請皇上三思。”
李顯也知此事不成什麼體統,便道:“卿所言甚是。”
安樂公主在御苑裡晚上了一回,覺得很是無聊,便又迴轉來。她想起方纔見到魏元忠來了,正好可以問問父皇是否同魏元忠商議來着。
她走進內殿,見魏元忠已走,便問起李顯此事。李顯便將魏元忠的話說了一遍,並道:“父皇倒沒什麼,奈何羣臣不服,這卻如何是好呢?裹兒是父皇的乖女兒,當然希望父皇做個英明的人主吧,臣下們的意見還是不能不聽的。”
安樂公主心中老大的不樂意,憤憤然道:“魏元忠那個老匹夫曉得些什麼?三朝老臣又怎麼樣?就知道倚老賣老!怎麼我就不能做皇太女了?從前我的祖母不一樣做了皇帝嗎?再說您是一國之君,難道還做不得羣臣的主嗎?”
接下來是哭聲。乖乖女瞬間變作了小羅剎。
李顯對於往昔那些回憶盡都是些苦澀,一聽安樂公主說這種話,就更不能答應了。可面對自己深愛的女兒,又不能叱責,只好一番好言勸慰。安樂公主雖是心中不平,卻也沒法,只得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