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清明都在下雨,清明節是哀悼逝者的節日,下一場小雨倒是應景,好像天公垂淚一般容易讓人唏噓。
方白走到窗邊,再一次向樓下望去的時候,已和上一次遠眺時候的心情不同了,她看到黑壓壓的攬月樓弟子皆手拄長劍,單膝跪地,江邊岸上擺着一張紫檀木桌,上頭擺放着他們從船上搬來的瓜果香燭。
人人皆神情肅穆,情緒低沉,低着頭,沒有說話的。
他們在拜祭莫良宵,似乎除了老樓主之外,他們唯一敬服的人就只有莫良宵一人了。
方白眨了眨眼睛,強迫自己眸中的淚水不至於滑下面頰,她跌跌撞撞的走到火盆旁,將手放在上面翻烤,一邊烤着一邊沖虛無公子吸吸鼻頭,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真好……春天來了啊……”
“是啊,春天來了……”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那些沉睡着的飛禽走獸,山河花木好像一夜之間全活過來了,天地之間熙熙攘攘,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春天來了,攬月樓似乎聽到了春的號角,沉睡了一個冬天之後也重新恢復生機。
攬月樓中的弟子有很多疑問,比如追風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攬月樓,比如方白爲什麼又要突然回來做樓主了,比如精明的虛無公子是不是和張元有什麼血緣關係。
然而讓他們最爲疑惑的還是,怎麼攬月樓被視爲羅剎一樣的樓主回來後,那些所謂的江湖正派都偃旗息鼓了?
不是誓要將他們徹底根除嗎?不是要將攬月樓搗毀嗎?不是要銷燬攬月錄,並讓他們永無翻身之日嗎?
難道是在害怕樓主?這個解釋似乎說的通,不過就算如此,攬月樓能恢復以往的地位已經難上加難,卻不想竟還突然與慕容山莊交好了,尤其是在他們樓主才殺了慕容大公子之後。
“籲——!”一匹快馬在攬月樓的門前停下,樓中忙着收拾的弟子紛紛向外張望去,顯然是一臉的戒備。
來者擡頭看了看門窗破落,被多次圍剿洗禮過的攬月樓,忍不住有些唏噓,他騎在馬上高聲叫道“在下
慕容山莊信使,求見攬月樓主。”
又是慕容山莊的,這幾日已經見怪不怪了,慕容山莊一直在向攬月樓示好,這在江湖上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他們還曾私下秘傳,說攬月樓主嚮慕容遙投誠示好,慕容遙有意要拉攏這個殺手組織到自己麾下。
然而攬月樓的存在畢竟爲多數人所不齒,可不知爲何,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反而對此好像視而不見一般,對攬月樓雖然沒有像慕容山莊這般熱絡,但也大改從前。
虛無公子晃着摺扇從樓內翩翩行出,先是對那來使雙手作揖,又笑呵呵問他道“不知閣下找我們樓主,有何貴幹啊?”
來使下馬還了一禮,將身上揹着的包裹解下來“奉盟主之命,來探望樓主。”
“哈哈哈哈,探望就探望嘛,還帶什麼禮物啊。”虛無公子心情不錯的接過來使手上的包裹,略微一掂量,並沒什麼分量,也不知是什麼東西。
“來人啊,請來使進來用杯清茶。”
來使一番推三阻四,到底架不住虛無公子的熱情,跟人去了偏廳用茶去了。
這邊虛無公子馬不停蹄的抱着那隻包裹直奔樓上而去,在方白的門前站定,平息了一下記錯的呼吸的起伏,擡手在門上敲了敲,“樓主……”
“嗯……”
在得到方白的迴應之後,他推門進去,剛闔上門看向方白的時候,一張嘴就慢慢的張大,簡直可以塞進去一隻雞蛋。
只見房內只有方白和老馮兩人,但方白麪前的桌案上卻鋪陳着一堆零碎的東西,依稀辨認過去,貌似是唐門的機關箭。
“什麼事?”
聽到方白叫自己,他立馬閉緊嘴巴,無視老馮的一張哭喪臉,捧着包裹走上前去道“嘿嘿,樓主,慕容山莊送來的。”
方白又嗯了一聲,拿起一隻機括,神情嚴峻的研究了半天。
老馮又趕緊出聲道“樓主,您不看看那盟主又有什麼鳥事兒?”
方白還在認真的研究機括,聽到老馮的話後有些懊惱的皺緊眉心“這個東西到底是怎麼做的?我就做不出
來?!”
老馮沖虛無公子望去,雙手合十一臉苦相,顯然是在求虛無公子開口說話。
虛無公子一手攥拳放在嘴邊乾咳一聲笑道“非也非也,樓主想做也不難,只是這畢竟是唐門不傳秘笈,若要製作必然要煞費苦心,樓主,依屬下看,您大可以去唐門要張機關圖,到時候再琢磨不就事半功倍了?”
方白沒好氣的瞥他一眼,甩手將東西扔在桌上,衝老馮道“再去拿一個過來。”
“啊!?老大!您還拆?!”
方白沒好氣道“不拆開來看看是怎麼弄的,我怎麼把這幾個裝回去?”
“可您都拆了仨了,一個也沒裝回去。”
方白瞪他,嚇的老馮趕緊溜出了房間。
虛無公子無奈笑道“從豫關來的兄弟雖說入了攬月樓,但他們武功普遍偏低,只能在黃字樓混口飯吃,各個謹小慎微,就指望着這個箭筒幫他們了,樓主……”
方白摸摸鼻頭在椅子上坐下“我這不也是想再多弄點機關箭筒幫他們嗎……”
她說的雖然很隨意,但虛無公子的心中還是挺暖和的,其實和方白接觸的時間長了,也會更加的瞭解她,她也不過是個正當韶齡的姑娘,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
別人面前那個冷酷狠辣的人是她,房間之內,那個細膩敏感的人也是她。
虛無公子笑了笑,決定不再幹涉方白的所作所爲,只要她高興,縱然是把攬月錄拆了,他們這幫兄弟必然也會幫着遞斧頭。
將手上的包裹送上前去,方白接過去打開,裡面一封白皮的信,一隻黃油紙包,打開紙包,裡面卻是炸的酥脆的麻花,香噴噴的誘人食指大動。
“居然又是吃的東西,”虛無公子笑道“也難爲盟主每日裡讓人快馬加鞭的給樓主送東西,都是些吃食。”
方白拿了根麻花遞給他,自己嘴裡也叼上一根,一邊滿手油膩的打開了那封信。
信,很簡單,熟悉的字跡,寫着一行:彼時明月今時望,奈何明月訴離殤。樓高明月人獨倚,又把明月醉成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