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見面到如今已經幾天了, 溫志遠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
坐在病房裡陪護溫懷恩,看着微博上面一個個指責謝凌雲的話題,他眉頭緊緊擰着, 面色異常冷峻。
看到別人罵謝凌雲, 他心裡還是那麼難受。
此刻, 他甚至忘記了心底深處對謝凌雲的埋怨和對那件事的介意, 只想聽聽謝凌雲的聲音, 確定他還好不好。
“你這次出差回來是怎麼了?整天垮着張臉。”溫懷恩臉上雖然在笑,眼神裡卻透着擔憂。
溫志遠半晌纔回過神來,低聲說:“就是有點煩。”
“說出來我聽聽。”溫懷恩道。
溫志遠拿着手機站起了身, 這幾天他都沒有去公司,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除了過來陪他爸爸, 其餘時間都在家裡待着:“我跟那邊的中醫約好了, 現在得過去了,回來再跟你說吧。”
其實他並沒有約過什麼中醫, 只是現在胃裡難受,忽然想起謝凌雲給他發過一箇中醫的信息,就想拉上謝凌雲跟他一起,也算是給彼此找個臺階,一起下來。
“行, 你去吧, 要是忙就別過來了, 我這邊有護工, 用不着人陪。”溫懷恩淡淡一笑。
“嗯。”
手機裡謝凌雲之前發給他的信息都還在, 包括那條中醫的地址和聯繫方式。
從醫院出來,他拿出手機準備給謝凌雲打一個電話, 他已經想好了,就說自己找不到那條信息了,讓謝凌雲翻翻手機,帶他去。
然而解鎖手機,溫志遠卻看到有未讀消息,他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助理小吳是個乖覺的人,這幾天幾乎沒有找過他,工作上的事情都是發郵件,那會是誰呢?
他有些抗拒地點開微信。
信息果然是謝凌雲發來的。
【我們分手吧。】
溫志遠心裡先是一片茫然,像是不認識字那樣把那幾個字反覆看了好幾遍,直到那幾個字的意思刻在了他心裡,他才反應過來,手指顫抖着把電話撥過去,提示音告訴他對方已經關機了。
他攥着手機,太用力,手機咯得他手掌疼。
十年的感情,最終迎來的是謝凌雲單方面跟他說分手。
儘管他不擅長處理矛盾,他卻從未想過要逃避這次的事情,謝凌雲做錯了事,讓他冷靜思考,他思考完就是這個態度——拒不面對,直接分手?
就是現在,他也想要站在謝凌雲的立場上去看待目前發生的一切,試着去理解他說分手的心境,但他理解無能。
遇到事,把一團糟的局面丟給他,自己躲起來,如果謝凌雲永遠都是這樣的話……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東北風呼呼颳着,吹在臉上如刀子一般,溫志遠在停車場站了很久,最後手腳因爲太冷都沒有感覺了,他哆嗦着坐進車子裡面,心裡的煩躁已經被北風滌盪個乾淨,只剩下一片很無力的憤怒。
“在忙嗎?”溫志遠把電話撥給蘇鄺,“陪我喝頓酒。”
下午的酒吧沒什麼人,酒保坐在吧檯前擼貓,蘇鄺在一個靠窗的卡座裡歪着,從玻璃窗裡看到溫志遠的身影,便立即站了起來。
看到溫志遠的第一眼,蘇鄺就意識到出了大事兒,他太憔悴了。
溫志遠算是他認識的人裡面非常自律的,他胃不好,平時很少飲酒,剛纔電話裡他說要喝酒,蘇鄺還疑心自己聽錯了,聯繫近期發生的種種事情,蘇鄺已經猜到了原委。
“跟你家那位吵架了?”蘇鄺遠遠沒低估了事情的嚴重程度,他示意酒保把酒吧的門關上,又說:“調兩杯酒,讓其他人下班吧,今天不營業了。”
酒保答應着去忙,溫志遠在他對面坐下來:“這次還真沒吵架,直接分手了。”
蘇鄺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跟你提的?”
溫志遠點了下頭,使勁揉了揉眉心,靠進了鬆軟的沙發裡面。
“是因爲網上那些事,你不讓他拍戲了,他才提的?”蘇鄺問。
溫志遠搖了下頭:“別問了。”
看來這次問題很嚴重,蘇鄺的神色凝重起來,坐直了身子:“那我陪你喝酒吧。”
“嗯。”溫志遠轉過臉望向窗外的街道。
第一口酒下肚,溫志遠就難受地皺起了眉。
“不舒服還是別喝了。”蘇鄺看着他說,不得不承認,即便是憔悴不堪,眉頭皺着,溫志遠依然很帥。
“就這一次。”溫志遠摁着胃部說。
蘇鄺沒再攔他,而是打開手機叫了幾個下酒菜。
溫志遠酒量不好,酒品卻極好,蘇鄺點的菜剛送到,他已經醉倒了,倒了就倒了,趴在桌子上,任蘇鄺怎麼叫都不醒。
蘇鄺雖然與他身高體重相當,但是想把他從座位上弄到樓上休息室,還是非常困難,試了一下他就放棄了,任由溫志遠睡在沙發上,找了條毯子給他搭在身上,酒吧裡暖氣很足,倒是不擔心人會感冒。
溫志遠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睜開眼,看着頭頂繁複的燈飾發了會兒呆,他家臥室裡沒裝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意,努力回想一下,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從兜裡摸出手機,想看一下時間,結果又看到了謝凌雲發來的消息。
【你今天在家嗎?我待會兒過去把東西搬走。】
溫志遠盯着屏幕上的字,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他沒有回消息,把手機鎖了塞回兜裡,撐着桌子邊沿坐起身,胃裡難受得厲害,他想着得去車子裡拿點止疼藥。
蘇鄺這一夜也沒睡好,隔兩個小時就下來一趟,擔心溫志遠酒醒了會難受,此刻恰好又下樓來看他,見他要出門,忙道:“門鎖着呢,你等我拿鑰匙。”
溫志遠按着胃部,轉過身,靠在門旁邊等蘇鄺。
蘇鄺走去吧檯上找鑰匙,回過頭問他:“胃裡難受?”
溫志遠悶悶地‘嗯’了一聲。
蘇鄺拿着鑰匙走過來:“是去車裡拿藥嗎?鑰匙給我,我去拿,你去樓上洗漱一下,衛生間櫃子裡有新的牙刷毛巾,自己拿。”
溫志遠摸出車鑰匙遞出去,轉身上了樓。
再下來的時候,蘇鄺已經把他放在車上的藥拿了進來,還燒好了開水。
“待會兒先去吃點東西,吃完我帶你去一趟醫院吧。”蘇鄺看着他說。
“嗯。”
兩人從酒吧出來後,先去附近的一家茶樓吃了早點,然後便朝醫院開去。
雖然吃了藥,但胃裡那種難受的感覺並沒有緩解,外加宿醉,溫志遠一路上都靠在椅子裡,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昨晚買醉的時候他心裡特別痛,現在醒了,痛感變成鈍鈍的麻木。
快到醫院的時候,蘇鄺看了他一眼:“如果真的放不下,就去把人追回來吧,自己折磨自己,何苦呢。”
溫志遠沒做聲,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蘇鄺把他送到醫院就離開了,溫志遠看完門診,獨自拿着單子領藥,又去成人輸液區排隊等待掛水,等他再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午後了。
胃裡的不適感已經沒了,但仍然沒什麼胃口,他開車往回走,開了一半,想起來謝凌雲說上午回去搬東西,他忽然有點害怕回去後會看到一個空蕩蕩的家。
在路邊找到一個停車位,溫志遠把車子停下來,摸出了手機,手機已經快沒電了,他翻出一條充電線,連到車子的插頭上面。
【東西搬完沒有?】
消息發出去十分鐘都沒有得到回覆,溫志遠越來越焦躁,終於忍不住將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謝凌雲沒說話,他只能聽到對面清淺的呼吸聲。
兩個人都沉默着,最終還是溫志遠先開口:“怎麼不回消息?”
“沒看到。”謝凌雲在那邊吸了一下鼻子,聲音有點啞。
“感冒還沒好?”
謝凌雲昨晚又失眠了,剛醒沒多大會兒,還在牀上坐着發呆,幾天過去了,忽然再聽到溫志遠的聲音,他覺得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
“好多了。”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依然是溫志遠先開口:“我剛發信息是問你東西搬完沒有。”
“應該搬完了吧。”謝凌雲早晨沒起來,謝薇婷自告奮勇跑去錦繡家園替他收拾東西,剛纔還在發視頻問他證件在哪裡放着,現在沒再打電話也沒再發視頻,應該是已經把東西整理好了。
“行,我知道了。”溫志遠受不了再一次彼此沉默下去,說完就掛了電話。
撂下電話,去身側摸煙,煙盒已經空了,溫志遠拿在手裡捏了一下,又隨手扔在副駕的座椅上,他推開車門下車,看到不遠處有一家便利店,徑直走了過去。
煙買好之後,溫志遠重新回到車上,迫不及待地給自己點了一支。
他沒想到謝凌雲那麼善良的人,對他會這麼……絕情。
僅僅半天的功夫,東西已經搬走了,看樣子他自己還沒去,找了搬家公司?
煙霧滑過喉嚨,在肺裡轉了一圈又出來,心裡的憋悶感稍稍得到緩解,他大口抽着煙,一口接着一口,指間的香菸終於燃盡,他掐滅菸蒂塞進中控的菸灰盒裡,啓動車子往百葉路方向開去。
謝凌雲在掛斷電話後一直神思恍惚,直到房間的門被推開。
謝莉蓉站在門口看着他,憂心忡忡說:“凌雲,起來吃點東西吧。”
謝凌雲沒答。
謝莉蓉又說:“昨天咱們不是說好了嘛,去見李文標一面。”
謝凌雲已然愣怔着。
“你要是不想見,我跟他說一聲吧。”謝莉蓉說着退到了門外。
“見吧。”謝凌雲咕噥一聲,掀開被子下了牀。
謝莉蓉站在門口看他一眼,輕輕點了下頭,替他合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