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宮裡回了皇上和太后、皇后,蕭永夜把顧雁歌送回了恪親王府。蕭永夜一回家,先是去拜了蕭老夫人,然後又立馬進了書房,坐在桌前開始思索,這上請賜婚的摺子該怎麼寫。
蕭永夜手裡拿着筆想了許久,直到蕭老夫人讓人來叫他吃飯,面前的摺子還是一個字沒有。蕭永夜就一邊吃飯一邊繼續想,蕭老夫人見兒子折騰來折騰去,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得疑惑,遂問了句:“永夜,你今兒是怎麼了,看着就心神不寧的樣子。”
蕭永夜正扒着飯,被蕭老夫人一問,腦子裡忽然一片空白:“娘,我在想怎麼寫摺子。”
蕭老夫人還真以爲是在想摺子的事情,心說又不是一回寫呈給皇帝的摺子,怎麼這麼鬧騰。蕭老夫人也沒往細了想,吃晚飯讓蕭永夜早些歇着,而蕭永夜只是應了,回過身來又轉到書房裡,繼續折騰。王公無職不上朝,這是景朝的規矩,所以蕭永夜二日早早的起來,繼續把沒寫完的摺子磨出來,整了衣裳這就打算出門去了。
蕭老夫人見蕭永夜把一等公的袍子拿出來穿了,只覺得奇怪得很,蕭永夜進宮向來也不穿這身:“永夜,你今天遞什麼摺子,這麼慎重?”
蕭永夜正在往外頭趕,見了蕭老夫人連忙過來問了安,道:“娘,兒去宮裡遞婚折!”
景朝的王侯,不論是皇帝賜婚,還是自己相中的,都要上摺子。蕭老夫人猛一聽還沒什麼,等反應過來高興地眼都笑沒了。蕭老夫人甚至都不問是誰,一眨眼就知道這兒子什麼心思,除了顧雁歌,這兒子心裡啊,就是誰也裝不下了,連忙揮着手說:“好好好,趕緊去。”
蕭永夜去遞摺子,自然料想到了皇帝不會當讓應允,可沒想到皇帝先是拿顧雁歌剛和離,遭逢大變之類的來搪塞,後又說上次是自個兒做的主,這回啊要讓顧雁歌自己做主,然後又說要稟過太后,問過宗親們的意思。
“永夜,這事緩一緩,朕讓雁兒好好過幾天沒拘束的日子,再讓她自個兒選擇。要是雁兒心裡有你,朕自然不會阻攔,早知道當年朕就應該把雁兒嫁給你,朕啊,真是沒想到謝家會出這麼個混賬東西。”
蕭永夜雖然已經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心底裡至少還是有些失望,但面上還是君君臣臣的進退得當:“皇上,微臣明白,微臣這事但憑皇上做主。”
“自然,朕最操心的就是你的婚事,連太后都時不時的在朕的耳根子上說,咱們朝裡啊,就你最忠誠耿直,就是沒成個家。這些年朕和太后也沒少給你張羅,你這孩子也是自己不上心,這回你可心雁兒,朕自然會爲你做主。”其實皇帝也慌了神,如果只是回屹王的事,皇帝多少還清楚裡頭什麼門道,但是蕭永夜這一出來,皇帝就有些坐不住了。當年皇帝刻意讓兩人不成,現下兩人要是還是湊一對了,這些年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螢,不能落到任何人的手裡,只能在自己的手裡才安心,就算是一直忠心耿耿的蕭永夜也不能行。皇帝不能冒着再出一個恪親王的危險,把國之重兵握在他人的手裡。
蕭永夜便聽着皇帝客套,客套完了出宮時,正巧遇上了太子,太子擠眉弄眼的說:“靖國公,我剛纔可是聽見了,你向父皇遞了婚摺子,總算想明白要成親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幸,能做靖國夫人。”
蕭永夜心說正怕沒人到處宣揚呢,這下哈,宣揚的就上趕着來了,何況後頭還貓着一個唯恐天下太平靜的顧次莊:“太子殿下見笑了,微臣眼見着年歲長了,家母催着辦婚事,太子也知,微臣這些年心心念唸的只有一個人,此時再不遞,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太子哈哈大笑,說道:“瞧見沒,次莊,石頭的心都化了,咱們雁兒就是能幹。”
顧次莊心說幸好今兒跟着太子進宮來,要不然這個場面他要是錯過了,該的遺憾終生:“回太子,瞧見了,咱們靖國公真是掉雁兒坑裡了,這輩子是甭指望爬出來了。這坑蹲了多年,真不知道靖國公是個什麼感覺,竟似是蹲的樂麼怏兒的。”
太子一高興,硬是要拉着蕭永夜和顧次莊去喝酒,顧次莊再一摻和,幾個人就出了宮去找酒喝了。
顧雁歌呢大清早起了,剛回京城多是不適應,帶着丫頭出了門,特地繞到城北去,那兒向來清淨的很,主要是不想碰見什麼不想碰見的人,比如回屹王,再比如謝君瑞和江杏雨。說起來她還真不知道這二位把日子過程什麼樣了,不過她也沒有興趣打聽。
但天下的事總歸往人期待的完全相反的地方去,明明是住在城西的人,竟然在城北看見了。過了清水街,顧雁歌正打算四處瞧瞧小物件的時候,看見了江杏雨正在和謝君瑞拉拉扯扯。事實證明,人的好奇心以及八卦心不能太重,顧雁歌只稍微停了一下就被江杏雨看見了。
江杏雨哭哭號號的撲過來,跪在顧雁歌的面前:“郡主,奴婢求您,去跟皇上求求情吧,您和公子總歸是有過夫妻名分的,您如何能忍心看着公子這樣落魄,這樣頹廢。想公子如雲上一般的人,如今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奴婢看着都傷心、疼痛、難受。郡主,您是那樣的高貴美好,那樣的善良純粹,那樣的溫柔賢惠,求您去跟皇上求個情面吧,奴婢求您了,求求您了。”
顧雁歌愣了愣,許久沒聽到這麼有震撼力的話了,這麼“打動人心”的場面,真讓她覺得油然從心底升起一股子的熟悉感:“沒有配,沒有流放,也沒有問罪,江姑娘,這已經是求也求不來的法外開恩了,若他真的有心東山再起,皇上也沒斬斷他的科舉進仕之路。”
謝君瑞遠遠的聽着,失神的看着顧雁歌如珠玉一般的臉,散着溫和動人的光澤,在陽光下衣裳清素,卻無處不透着華貴。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頭凌亂的江杏雨,原先覺得孱弱而纖細,現在一看竟然只覺得那樣的不堪入目,尤其是兩人同在一處,看起來就更是一在青天一在深淵,有云泥之別。
再一聽顧雁歌打人的那句“東山再起,沒斷了科舉之路”,“一公子”強悍無比的心臟於是復活了過來,殷切的眼睛燦爛的看着顧雁歌,以前所未有的專注和熱烈深深凝視着,低聲的自言自語道:“原來她的心理還有我,還有我,她希望我科舉進仕,原來她對我還心存希望的!”
估計上天是覺得今兒的戲不夠熱鬧,特地還把在說城閒晃的回屹王給弄了來。其實回屹王一天十二個時辰的讓人守着顧雁歌的行蹤,壓根就不能算是巧遇上的,回屹王遠遠的一看見顧雁歌,就信步踱了過來。雖然已三十餘了,但怎麼也是一族之王,氣度儀表倒也還在,若是忽略年齡不計倒也不是太難看的進眼,且俺王者三宮六院來算,娶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倒也不算什麼。
只是這人性子陰冷,爲人處事太過晦暗,且報復心極重,萬萬是不可取的。
顧雁歌看了只覺得今天出門應該看黃曆,上頭絕對寫着諸事不宜,尤其不宜出門,拉着扶疏和淨竹這就要叫上侍衛們走。回屹王倒是快,轉眼就到了跟前,攬着顧雁歌道:“既然遇上了,就一塊走吧!”
顧雁歌一聽這意思,好像還不容拒絕一樣:“不了,謝過回屹王,我這就回府裡了,公主們還在等我呢!”
回屹王卻是好像沒有聽到顧雁歌的拒絕,冷冷的道:“你是要自己跟本王走,還是本王強拉着你走?”
謝君瑞這時候“公子病”作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人的對手,也不管來人是誰,衝上來打算表現自己“英勇無比”的一面,讓顧雁歌看到他的“英雄偉岸”。可是沒想到自己哪是回屹王的對手,也不想想回屹王是馬上打了半輩子仗的。
回屹王一看是謝君瑞,不由得陰沉沉一笑,謝君瑞不認識他,他可認識謝君瑞:“本王的王妃,就算要死,也該死在本王的手上,你既然曾經享有過本王的權利,自然要付出代價。”
回屹王眼一擡,跟隨的侍從就會意了,左右一人出列把謝君瑞拉走了。顧雁歌卻有些不安了。平時就由着親貴子弟們教訓謝君瑞,哪是知道他們下手有底兒,不會鬧出大事來,可眼前這個人是慣在沙場上見血的主兒,萬一真把謝君瑞弄出個好歹來,只怕津洲侯就又有話說了,只怕皇帝又該讓她不得安寧了。
“回屹王,此乃景朝國都,天子腳下,若他有錯,自有景朝的律例來打殺,就不勞您動手了。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把謝君瑞架了,扔到京督衛去,竟敢冒犯本郡主,讓他好好看看,本郡主不讓放誰也不能放人!”
侍衛們上前去和回屹王的隨從打了個照面,回屹王沒有下令放人,他的隨從們自然不敢鬆開,一時間兩方人馬就這麼僵在當場,還外加一個哭的響天動地的江杏雨,這場面……真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