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沒好意思說自己是萬年縣的縣令,他把身子一側,不去接這學生的狀子,卻道:“國子監所處地方是長安縣,你要告狀,要去長安縣的衙門去告纔對,不能找本官啊,你找錯人了!”
國子監所處的位置不在萬年縣內,長安城可是有兩個縣呢,萬年長安,國子監正好在長安縣的管轄範圍內,他纔不會管這裡的案子呢,再說一看這學生的樣子,就算是個麻煩案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這事還和自己沒關,當然要躲着走了。
國子監的學生都是沒有品級的,所以穿的是月白色的儒家袍服,頭戴儒巾,走在大街上,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國子監的學生,而這些學生又是最喜歡多事的,所以只要是有點兒頭腦的官員,都只是關心他們的學習成績,卻不會管他們怎麼爲人處世。
就算是鄭瑞琦這樣喜歡提攜後輩的高官,也是不會管什麼案子不案子的,如果遇到了這種事,也只會說,你現在還是學生,要以學業爲重,不要分心管其它的,有什麼冤情,和師長說說,不要動不動地就告狀!
見楊澤側身不接狀子,這學生便道:“長安縣的縣令是不會敢接這樣的狀子的,還請大人爲學生作主,接下狀子,如果不願意親自審理,那麼交給大理寺的官員也成,學生進不去大理寺,只好請大人轉交狀子了!”
楊澤心中大罵,混帳東西,原來是把我當成一個傳話兒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我以前當過大理寺的少卿,也不會管你的屁事的!
“看你的樣子,現在還是學生,既然是學生。就要以學業爲重,不要分心管其它的,有什麼冤情,就去和師長說說,自然就有師長爲你作主了,不要動不動地就告狀,反而耽誤了學業!”楊澤把臉一板,說出這番話來,很是義正辭嚴,相當地有官員的派頭。
這學生聽了楊澤的話。哼了聲,道:“果然是官官相護,竟然每個人說的話都差不多,看你年紀輕輕,便已然做到了五品的高官,應該是某個世家子弟吧,靠着父祖的餘蔭當官,果然是隻會當官!”
他不認的楊澤,見楊澤年紀不大。又只會打官腔,所以便出口諷刺,如果是世家子弟,那幾乎可以斷定和武將有關係了。在大方帝國文官罵武官,向來是絕不客氣的,沒當上文官的人,也一樣敢罵武官。這就叫勢不兩立。
“你不想當官,那你在這國子監裡唸的什麼書,當的什麼學生。幹嘛不回家種地去,還能讓一家老小得個溫飽!”楊澤把眼睛一瞪,立時就反擊回去。
“我如做官,必不會象你們這樣……”這學生大聲叫道。
楊澤笑道:“好啊,那等你當上了官再說吧!不過,看剛纔你大罵當官的,說什麼官官相護,這明顯是詆譭朝廷中的所有官員啊,你得罪了這麼多的人,我看你也別想當官了!”說完,他冷笑了幾聲。
楊澤這一聲冷笑,可把這個學生給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叫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冤枉我!”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楊澤反問道。
“我,我我,反正我不是你說的那個意思!”這個學生明顯嘴皮子上的功夫不行,說不過楊澤,而且還說不出個道理來,明知楊澤是在難爲他,卻在急切之間無法替自己辯解。
楊澤一臉的恍然大悟,道:“啊,明白了,本官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了!你是在詛咒所有的官員們,想讓他們都當不成官,然後你好當官,大家都當不成官,那空出來那麼多的官位,你還不是想當哪個就當哪個,好險惡的用心,你簡直就是讀書人的敗類啊!”
這學生幾乎就要暈倒,他可沒想過會碰上楊澤這種當官的,當然他要是聽過楊澤的名聲,領教過楊澤的戰鬥力,那打死他,他也不會在這裡攔着楊澤,向他喊冤的。
事實上,這個學生也沒有什麼冤情,他只是想邀名而已,在國子監的學生裡面,很有一批人,都想着揚名,畢竟他們不是進士出身,以後想當高官,幾乎是不可能的,那麼如果有了名氣,便可以進入御史臺,當上御史,算是進入了清流之中,那麼對於以後的仕途,會有很大的好處,這幾乎是國子監出身的學生能得到的最好仕途了。
可御史是幹什麼的,就是抓官員們小辮子的,就是靠罵人升官發財的,所以在沒有進入仕途之前,誰要是會罵人,還罵得讓人無法反駁,勢必會得到御史們的注意,沒準等他們從國子監畢業了,就會有御史保舉他們,讓他們也當個御史,以便增加御史這個整體的戰鬥力,他們的前途不就一片光明瞭麼。
這個學生也是如此想的,他纔不會去衙門告狀呢,就是想找當官的,尤其是當高官的,混個臉熟,用現代人的話講就是刷一下存在感,可惜,他找錯人了,竟然找到了戰鬥力超強,火力十足的楊澤身上。
這學生身子晃了晃,努力恢復了一下清醒,他跳起身來,指着楊澤的鼻子,叫了聲:“狗官……”
罵完這句,就要開始洋洋灑灑地說大道理了,什麼天地君親師,聖人之道等等,諸如此類的話一通說出來,最好能把眼前的官給罵跑了,這樣他就出名了,就算得罪了人又能怎麼樣,反正眼前的官也是承蔭的,武將世家的人,被文官或者是候補文官罵了,那也是白罵,自會有別的文官護着他的。
不等他開罵,楊澤上前就是一腳,正中這學生的肚子,喝道:“好大膽,竟然敢罵祭酒大人爲狗官,你不尊師重教,還在國子監讀什麼書,學什麼習,以後還當什麼官!”
這學生哎呀一聲,向後摔倒,他在倒地之前。還在驚訝,自己什麼時候罵過祭酒了,那可是國子監裡最大的官,掌握着所有學生的前途,他傻了纔會罵祭酒大人呢!
這學生被踹得岔了氣,一時之間爬不起來,他呃了聲,想喘過氣來,然後再起來了楊澤比劃比劃,不能白受欺負啊。當官的又能怎麼樣,只要他混得好了,他以後也能當官的!
可卻聽楊澤道:“好啊,你竟然還敢當衆承認,你竟然真的敢罵祭酒大人,你也太不象話了啊!真是難以相信,世上竟然有你這麼狼心狗肺之人,連師長都罵,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
說完了這話,楊澤衝着學生的後面行下禮去,道:“學生楊澤,見過祭酒大人!”
這學生大吃一驚。回過頭看去,就見他身後站着兩個人,一個是尚書令鄭瑞琦,一個竟然是國子監的祭酒宋考望!
原來。鄭瑞琦和宋考望在裡面說話,他倆以前關係就不錯,但平常卻不怎麼見面。現在有了機會,當然就要好好說說話了,可卻聽到外面喧譁,他倆便一起走了出來,正好聽到楊澤說的那番話。
鄭瑞琦哼哼兩聲,道:“世風日下啊!”他根本就沒看到前面發生的事,但這並不妨礙他直接說地上那個學生不對,反而認爲眼見爲實,至於真的見到了什麼……見到楊澤說了那番話,不就夠了麼。
而宋考望也在心中腦補了一下,這個學生是誰來着,忘記了,不過敢在這裡鬧事,那就肯定不是個好學生,現在國子監裡這種學生太多了,一個比一個的能胡說八道,比攪屎棍還臭!
這學生嚇得魂不附體,他見宋考望臉色鐵青,就知道要完蛋,連忙叫道:“師尊,學生是被冤枉的,學生沒有罵你,都是他在胡說八道!”他一指楊澤,他現在可是真的冤枉着呢,這可沒有說假話。
宋考望沒吱聲,鄭瑞琦卻道:“你倆以前認識?”
“不,不認識!”這學生道,還是真話,他可誠實着呢。
“那他爲什麼要冤枉你?”鄭瑞琦道,這不就奇怪了麼,你倆都不認識,人家幹嘛要冤枉你呢,還踢你?這不就是怪事兒了麼!
這學生這纔想起,他是要告狀的啊!連忙拿起被扔到地上的那張狀子,跪在地上,高高舉過頭頂,道:“學生有狀要告,這個狗官……不不,這位大人不肯接狀子,還毆打學生,他,他一定和臨淄王是一夥的!”
宋考望一愣,道:“你要告什麼狀?和臨淄王有關?”他立即便伸手拿過了狀子,看了起來。
卻見這狀子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千字,告的是李正隆有謀反之心,要不然他爲什麼會想要兵權呢?所以他狀告李正隆圖謀不軌,要請獨孤女皇查辦了李正隆。
這狀子寫的有理有據,雖然這理和這據牽強了些,也幼稚了些,但卻寫的充滿了激情,似乎這學生是一個很正義的人,很爲獨孤女皇的江山考慮。
鄭瑞琦在旁看着,看完之後,一句話就總結了出來,他衝着楊澤道:“這人是要告的臨淄王,右神武軍的事兒!”
好幾千字,人家一句話就總結出來了!
楊澤一聽就明白了,這學生是個投機份子啊!
他是想通過告李正隆的狀,得到朝中重臣,甚至是獨孤女皇的注意,他一定是猜測獨孤女皇並不是真想給李正隆兵權,要不然怎麼在右神武大將軍之前,加上一個假字呢!
所以,他便來投機,只要是猜對了獨孤女皇的心思,那他就很有可能飛黃騰達了,沒人敢告李正隆,他告了,皇上還注意到他了,他出了名,以後想沒個好前途也不可能,說不定不用等到以後,馬上就能發達。
而猜錯了也沒關係,李正隆是不敢對他進行打擊報復的,相反還得保他平安,要不然他就又有話說了,言者無罪,他只因得罪了豪強,所以被打壓了,被報復了,他是受害者,這種話就在嘴邊,隨時都能說的。李正隆只能硬着頭皮,也得讓他沒事兒,要不然就算是別人打壓了這個學生,最後的帳也得算到他頭上!
楊澤大感欽佩,這個學生挺了不起的啊,不但消息靈通,而且還挺會猜的,真讓他給猜對了,膽子也不小,還挺會投機,厲害,厲害,真真的是個人材!
可惜啊,投機也得找對人才行,竟然找到了楊某人的頭上,沒弄清楚楊某人是誰呢,就敢開始投機,這就屬於有策劃的關腦,卻沒有執行的能力了!
楊澤心想:“你是個人材,棟樑之材,但既然你這個材要想成爲棟樑,那就得先被修理一下才成啊,不修理不成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