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宇心急如焚趕到出租屋的時候, 衚衕裡燈火通明,人頭攢動。他聽見一個大媽跟人說:“捅了十幾刀,送醫院也救不活, 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 頂多十八.九歲。”
心裡撲通一跳, 他擠過人堆往裡走, 又聽見一個大爺說:“擔架擡出去的, 看樣子像脖子斷了。”
晏宇呼吸困難,腳步越走越快,走過小賣部, 老闆也站在門口跟人指手劃腳:“就這棟樓的租戶,老來我這兒回電話的。八點多跟她對象吵了一架, 九點就被擡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對象乾的, 現在的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晏宇腦袋轟地炸了,三步並兩步向樓上衝去。一樓到四樓都有人開着房門在指指點點, 唯獨五樓昏暗,沒有人聲。藉着四樓的微光,他看見熟悉的房門緊閉,而樓梯上腳印紛亂。
與此同時,“斷脖子並被捅了十幾刀”的鐘瑩正躺在海甸人民醫院急診室, 極其虛弱地跟兩個民警說:“蘇燕雲, 家住文育路發改委宿舍發1衚衕, 我看見了, 就是她。我這裡有她的頭髮, 還有她鞋子上掉下來的袢扣,她抵賴不得…她還有一個同夥, 我不能確定身份,但看身形也像是我認識的一個人。兩個都是被學校退學的,都有案底,民警同志回去一查就知道了,他們突然襲擊我,他們想殺我。”
民警:“能不能說一下什麼原因引起的糾紛?”
鍾靜急切:“什麼糾紛?你們還想調解嗎?埋伏在別人家門口惡意傷人,就不能排除他們有殺人意圖,這是刑事案件不是糾紛!我妹妹都說得那麼詳細了,你們快去抓人啊!”
鍾瑩面露痛苦:“嘔,我想吐,我腦震盪了,我肋骨斷了,我內出血了!”
民警:......
鍾瑩左側腰上有塊碩大的青紫印,半邊臉撞腫,頭疼,有耳鳴症狀。晚上做不了儀器檢查,急診醫生觸診了一下,確定肋骨沒斷,給她在普外病房走廊上加了一張牀,先吊水,明天再辦入院。
吊上水後她很快睡着,鍾靜看着她慘兮兮的樣子,把滿腹疑問壓了回去。想起她中午沒吃飯,晚上就喝了一碗粥,決定出去給她買點吃的。剛走到樓梯口,就見一個滿頭大汗的男人衝了上來。
三瓶水吊完已是半夜兩點多,拔針的時候鍾瑩醒了過來,轉頭沒看見姐姐,卻看見另一張憔悴並焦急的臉。
“瑩瑩你醒了。”
“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打你傳呼你不回,去找你了,嚇死我了,我以爲...”幾個小時過去他還是驚魂未定,心疼地撫摸她的右臉,“你姐都跟我說了,對不起,都怪我。”
鍾瑩沉默片刻,道:“不怪你,本來我就是想達到這個目的,只是沒考慮周全,以爲一次能把她解決,忘了她還有一個好幫手。這件事我會自己處理的,你早上還要趕車,快回去吧。”
“不,今天不走了,事情我來處理,這兩個屢教不改的東西太過分了。”他腮骨緊了緊。
今天不走明天走,還不是要走?鍾瑩閉起眼睛:“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剛升騰起來的怒意被她一句話澆熄,晏宇無奈又困惑:“瑩瑩,不要這樣,我們這幾天不是很好嗎?你今天突然罵我真的把我罵懵了,到底爲什麼?”
“不爲什麼,我們本來就分手了,你愛去哪去哪,用不着跟我說,我也不用你管。快走吧,我腰好疼,別煩我了。”
一隻手從薄被下伸了進來,準確摸到了她的傷處。鍾瑩猛地睜開眼睛:“別幹不要臉的事兒啊。”
晏宇手掌虛虛地覆在那兒,輕輕柔柔地撫摸着:“你睡着的時候我看過了,一大塊淤青,要消下去不容易,很疼對吧?這樣捂着有沒有舒服點?”
鍾瑩無語地看着他:“裝什麼聾子,我讓你走聽見沒有。我姐呢?”
“你姐回家拿住院用品去了,所以我不能走。”
“那等她來了你就走。”
“別說話了,臉都腫成小豬了,再睡一會兒吧,我陪着你。”
“......”鍾瑩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右臉,安靜了二十幾分鍾,那隻手一直捂在腰間。
她闔着眼皮像睡着了,疲勞的晏宇用另一隻手撐住額頭,也閉了眼睛。
“宇哥。”鍾瑩突然輕喚他一聲。
晏宇立刻振作:“嗯?”她已經很久沒喊他宇哥了。
“其實我沒有受很重的傷,一點點疼而已,我故意誇張的。姐姐可以照顧我,案也報了,公安機關會給我一個交待。”她語氣很和緩,也很真誠,“你不要因爲這樣耽誤了報到時間,新生入學還是要給導師留個好印象。你留在這裡我不安,不舒服,快走吧,到了給我打傳呼我會回的。”
晏宇漸漸瞪大眼睛,又漸漸恢復正常,道:“你以爲我去九峰讀研?”
鍾瑩一聽這話音就感覺不對,“不是嗎?”
晏宇皺着眉頭又問:“你以爲我一去不回,要在九峰呆十三年?”
“不是嗎?”
他似乎片刻間想通了很多事,一眨不眨盯她,半晌才道:“不是,那只是我一時氣話,沒想到你會當真。十三年,我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說走就走。”
“……”
晏宇呼了一口氣,“畢業前我有五個選擇,一是本校直研,二是八一軍工,三是西南自研所,四是403數工所,五是公派留學。哦,還有一個,從商,你認爲我會選哪條路?”
鍾瑩頓時沒好氣,拉被子矇住了頭,悶悶吼了聲:“滾。”
晏宇把被子扒拉下來,眼皮因爲疲倦顯得特別的雙,微笑道:“別多想,從商的確是我考慮過的選項,只是考慮得比較晚,但我必須跟你說實話,這個選項已經被否定了。不是我看不起商人,而是我不適合做生意,對錢物交易真的無法生出興趣,一個人不愛崗敬業,又怎麼能做好工作呢?勉強去幹,只怕結果讓人失望。”
鍾瑩冷哼:“你就直接說讓我失望不得了?我愛錢,我拜金好了吧?愛幹什麼幹什麼,反正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選了直研。”
鍾瑩沒動,也不看他,縮在被子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做出這個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是和導師,我爸媽商量過的。本科畢業進入專業研究所,籤十年合同,等於固定了未來的方向,選擇了某一分支研究下去。但是我上次說過,計算機科學博大精深,涵蓋面廣泛,還有很多沒接觸過的知識我也想學。導師認爲我各方面表現均衡,暫時看不出哪一方面的專精,在固定領域不容易做出成績,所以建議我在本校讀研,有機會再去國外頂尖學府學習,擇長項研究深造。”
晏宇看鐘瑩沒反應,接着道:“我這次去九峰,一方面是爲了向403錄取我的老師當面說聲謝謝,解釋一下拒絕的原因;另一方面是應另外一家單位的邀請,爲他們建立數據庫,這也是403推薦的工作。一起去的還有京大,復大,南大幾位同專業的同學,預計需要一個半月左右。”
鍾瑩咬了咬嘴脣,慢慢轉過頭來:“你的深思熟慮裡,有我的因素嗎?”
晏宇猶豫不知該如何作答,說有,怕是會傷害到她那顆破罐子破摔後分外敏感的心。現在張嘴就是我拜金,我是壞女人,敢說考慮了她的因素,說不定她又要鑽牛角尖,認爲自己拖後腿了。
說沒有,是假話。
“有一點,”晏宇果然看見她眼裡露出那種“我妨礙你遠大前程?”的憤怒和哀怨,忙道:“我確實不想和你分開,但剛纔不是說得很清楚嘛,決定還是從最切合我本人實際的角度做出的,我爸媽也認爲很合適,多讀幾年書將來的選擇面更廣。如果單純是爲了哄你高興,我應該此刻就攢點本錢下海去啊......”
“爲什麼你下海我就會高興?看來你真的重新認識我了,並且已經接受了我的真面目,拜金虛榮,無情無義,認錢不認人,對吧?”
“......”一句話不慎,解釋全白費。晏宇再一次深刻認識到“新”鍾瑩和“舊”鍾瑩的不同,那個善解人意,無論他說什麼都一臉崇拜,無條件贊同的小仙女一去不復返了。
衆多新特點中還要加個喜怒無常吧,前幾天給了他無限希望,認爲複合近在眼前,今天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是有些不習慣,可他已經走過了鍾情喜歡的階段,深愛難自拔。
鍾瑩哼一聲,推開了他的手,慢騰騰翻過身,一直到天亮都用背對着他。
第二日正式辦理了住院手續,她就踏踏實實在醫院住下了。除了所有的常規項目,她還主動要求做了血液非常規,婦科全檢,全身骨片,彩超和CT,總之只要是不疼不難受的,她都做了個遍,收費單長長一條。
她把存摺交給鍾靜,讓她不要省着花,醫院裡能提供的最好服務都買上。並囑咐她收好單據,這一次的賠償可不是三千兩千就能打發了的。
晏宇回家洗澡換衣,向九峰那邊請了假,又給姑父打了個電話,帶上相機去醫院給鍾瑩拍了幾張傷情照片,緊接着到派出所詢問案件進展。
蘇燕雲徹夜不歸消失了。不止這一天,之後一個禮拜她都沒回家,和她一起失蹤的還有邱文濤。邱家父母對警察找上門來表現漠然,直接說那個兒子得了失心瘋,已經和家裡斷絕關係,他在外做什麼事都跟家裡無關。
聽到蘇燕雲的名字,邱母終於難掩憤恨,衝到隔壁發一衚衕,對着蘇家的方向破口大罵。狐狸精,害人精,把小濤好好一個孩子害成這樣,把我好好一個家害成這樣,姓蘇的神經病不得好死!
周圍鄰居見怪不怪,一年來,邱文濤失學,邱父開除公職,邱母從養尊處優的官太太一夜之間成爲家庭頂樑柱。她把一切責任都怪到蘇家女兒身上,類似場景隔幾日就會在衚衕內上演一番。
鍾瑩住院第三天,許衛東蘇小柔來醫院看望她。看到她腫脹的臉頰,癱在牀上很虛弱的樣子,許衛東一反咋咋呼呼的性格,良久沉默不語。
蘇小柔痛哭,除了對不起什麼也說不出口。還是鍾瑩安慰她,不關她的事,孕婦不能這樣哭,小柔姐以後不要輕信別人就好了。
蘇小柔終於表態,從今以後,哪怕蘇燕雲跪在她面前,她都不會再搭理她。
蘇燕雲不一定還有跪求原諒的機會。鍾瑩已經做好蘇燕雲反咬一口,告她傷害的準備,沒想到她竟消失得無影無蹤,把做賊心虛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
許衛東臨走時說,她跑不掉,只要她還在北城,她就跑不掉。
住院第六天,蘇家父母來了,放下六千塊錢,說了聲對不起。面對上輩子關係處得還不錯的長輩親戚,一個四十多歲就頭髮花白,一個額頭眼角的皺紋能夾死蒼蠅,鍾瑩無話可說。她聽晏宇說紀委接到實名舉報信,開始調查蘇二叔,昨天停職,歸家待命。
蘇二嬸第二次面對受害者鍾瑩,無地自容的同時,還想爲女兒爭取兩句:“她有輕微的精神分裂,不是故意去傷害你的,發病的時候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現在嚇得都不敢回家了,她已經知道錯了。這件事我們私了好不好?你要多少賠償只管說。”
鍾靜剛想發火,鍾瑩按住了她:“精神分裂?不是睡眠障礙嗎?”
蘇二嬸:......
“知道我家住哪兒,知道打埋伏,知道挑我落單的時候下手,”鍾瑩搖搖頭,“我不認爲她有精神分裂,這智商,心機分明很高深嘛。您說私了,私了之後我的人身安全怎麼得到保障?蘇燕雲整天在外自由飛翔的,哪天又看我不順眼了怎麼辦?我不能什麼都不幹了盡防着她吧?您說說看,多少賠償能賠我的命?”
蘇二叔拽過蘇二嬸:“別說了,咎由自取,依法處置!”
女人的哀哭聲遠去,鍾靜搖頭嘆息:“有病不去治病,出了事又跟着道歉,我看問題最大的還是她父母。”
鍾瑩贊同,她好像有點明白蘇燕云爲何後世無名了,犯病幹出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嚴重影響家族的聲譽和利益,蘇家最後還是放棄了她。可是,這一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啊,親人重視,積極治療,嚴加看管,耐心疏導,蘇家人一條也沒做到。
蘇燕雲心理疾病持續惡化,一大半要歸咎於監護人的好面子和溺愛。
嫌疑人抓不到,鍾瑩賴在醫院一個禮拜終於賴不下去了。大三開學,姐姐報到,工作積壓,晏宇也要再次動身。
他強烈要求鍾瑩搬回學校,等他回來再一起回出租房居住。
鍾瑩:???你看你臉大的,洗腳盆都蓋不下。
妹妹受傷,鍾靜沒有拒絕晏宇的幫忙。可以說有了他,她輕鬆很多,每天只要照顧好三餐就行,其他的諸如檢查,拿藥,繳費,看水,買東西,跑派出所等等,都被晏宇一手包攬。要不是她堅持,晚上陪護他也想幹了,並且幹得心甘情願,樂在其中。
其實鍾瑩的傷不重她知道,但那天晚上着實把她嚇得不輕,妹妹痛苦□□,歹徒聞風而逃,她整晚都惴惴不安緊張到手抖。看到晏宇急匆匆奔來那一刻,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說看見親人誇張了,大概就是看到了一個值得信任,可以分擔緊張的人那種感覺吧。
在此之前,她好幾次從陽臺上看見晏宇送妹妹回家。問鍾瑩不是斬釘截鐵說分手了嗎,怎麼又跟他湊一塊兒去了,鍾瑩說有事需要他幫忙;又問是不是還喜歡她,鍾瑩說不喜歡了。
她在晏宇面前也這麼嘴硬嗎?不喜歡還跟人來往算什麼呢?有時候妹妹進了家門很久,澡都洗完了,晏宇還站在衚衕口,望着她們陽臺的方向。愛情的奧秘對學習腦鍾靜來說太過複雜難懂,但是她有一雙明辨是非的眼睛,和不亞於晏宇的超強分析能力。
出院那天,鍾靜把晏宇叫到樓梯間,對他表示了感謝:“聽瑩瑩說你有工作在身,這些天耽誤你了,謝謝。”
“不客氣靜姐,工作那邊已經說好了,趕得及。”
鍾靜醞釀片刻,還是決定直言不諱:“我看你這段時間的表現,不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鍾瑩的事,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導致你在領證前悔婚?”
“我沒有悔婚......”晏宇看着鍾靜熟悉的白眼,底氣不足,“只是那天受到了打擊,有點生瑩瑩的氣,一時不知所措。後來我想通了,她...她又不願意再和我交流了。”
“爲什麼生鍾瑩的氣?她幹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晏宇長長嘆了一口氣:“沒有。還記不記得五月十五號上午,你來找我談話,談完之後我想了想,覺得自己承諾得不夠具體。你作爲瑩瑩的姐姐,肯定希望妹妹未來的生活有方向有保障,我說得太空泛,你可能會理解有誤,就想找你再聊一下。”
鍾靜吃了一驚:“所以你跟着去了人大?”
“嗯。”
“聽到我和瑩瑩說的話了?”
“一部分。”
鍾靜激動起來:“哪一部分?我質問她你不發財她會不會離開你那部分?”
晏宇澀然一笑:“靜姐你不要那麼緊張,那都是過去的事,如果我沒有想通,這一段時間以來我就不會求着她和好了。”
鍾靜疑惑:“你想通什麼了?”
“想通我不能沒有她,她想要的生活,我盡力而爲就是。不過別告訴她,她自尊心強得很。”
鍾靜眼睛瞪得像銅鈴:“你是說...你打算放棄本來的規劃,去從商賺錢?”
晏宇不置可否:“也未必,賺錢的方式有很多,未必就要從商。”
鍾靜臉色冷下來:“那你可真偉大啊,爲了愛情不惜放棄夢想,也就是認定了我妹妹是個虛榮的女生。你要愛情,花錢向她買,是嗎!”
晏宇愣了愣:“不是,我只是希望她快樂,我認爲瑩瑩對我也是有感情的。”
“她對你何止有感情!”鍾靜大吼起來,手指點着他的鼻子:“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一點都不瞭解瑩瑩,她根本就不愛錢...”
她突然噎了一下,感覺這話說得有點喪良心,鍾瑩不愛錢誰愛?她愛得要死呢!隨即換了一種說法:“偷聽我們說話不聽全,聽一半就跑了,活該你娶不到老婆!”
“什麼意思?”
“我就不告訴你,急死你!”鍾靜倔勁上來,一扭頭走了。
“靜姐,靜姐!”
晏宇走了,鍾瑩不願意搬回學校,鍾靜放棄研究生兩人宿舍,陪着她繼續住在出租屋。姐妹倆早起一塊兒去上學,傍晚一塊兒回家。其實研究生課程少,鍾靜的時間很寬鬆,但是爲了妹妹,她還是堅持每天到校。
開學沒幾天,隔壁的空置房搬來了一戶新租客,熟人嚴冉。據說只租了兩個月,搬了張牀,帶了捲鋪蓋就住進去了,白天上班,晚上厚顏無恥上鍾家蹭飯,說這是保鏢的工資。
鍾瑩無所謂,她是等着被投喂的人,多一個吃飯的對她來說沒什麼損失。但鍾靜就煩透了,她不想慣着妹妹下館子的壞習慣,晚上都自己做飯,姐妹倆吃得很舒心。多了張嘴她總感覺工作量劇增,耽誤她寫論文的時間,於是飯桌鬥嘴每天發生。
“誰僱的保鏢誰付工資。”
“你妹夫僱的不就等於你妹僱的一樣嘛,大姐別那麼小氣。”
“誰是你大姐!”
“大姐這茄子燒得真不賴,我得多吃一碗飯,這樣歹徒來了我纔有力氣跟他搏鬥。”
“......”
別看鬥嘴鬥得歡,嚴冉得以登堂入室,還是鍾靜首肯的。鍾瑩不想接受晏宇的悉心安排,嚴冉的仗義相助,姐姐卻說,你是不是想讓他在外地工作心不安?
對於鍾靜突然轉變態度,開始爲晏宇說話,鍾瑩是迷惑不解的。對此鍾靜表示讓她去讀讀羅塞蒂的詩《雖然我先愛你》。
鍾瑩讀了,然而並沒得到什麼啓示。
整個九月,她都很忙。傷好透了之後,她拍了原野的MV,獲得報酬七千元。成片美侖美奐,浪漫傷感,很快又有別的歌手聯繫她,還有兩部電視劇邀請她出演角色。
學校讓大三學生填寫就業意向表,趙月蘭選了金融系統,江文靜和嚴蕾勾了政府部門,彭娟填的是企業。此時下崗潮正在席捲全國各地,無數企業改制裁員,穩重內向的彭娟會有這樣的選擇讓人不解。她說她想了解企業的運作模式,將來改行時說不定能用得上。
別人聽不明白,鍾瑩卻聽出了端倪,她悄悄問彭娟,談戀愛了吧?對象是高學長嗎?
彭娟羞紅了臉,說,他在深城等我。
哎呀媽呀,未來的大佬太太就站在眼前!鍾瑩內心澎湃,忍了又忍還是說了句俗不可耐的話,將來發達別忘了我睡過你斜對面。
蘇燕雲和邱文濤彷彿人間蒸發,警察在找,蘇家在找,晏宇在找,許衛東也派人打聽着,一個多月愣是沒找到二人丁點蹤跡。大家都懷疑他們跑到外地去了。
不就跺了一腳嗎,該賠錢賠錢,該法辦法辦,至於畏罪潛逃?鍾瑩猜測,這二人知道她這次要借題發揮,也知道晏宇家的能量,有邱家敗落前車之鑑,留在北城迎來的報復,絕不僅僅是法辦那麼簡單。
她一直沒有放鬆戒心,有時候走着走着會突然回頭四下張望,去片場也會仔細檢查道具,渴了都不喝外人遞來的水。在防範敵對者搞鬼這方面,她接受過培訓。
十一放假,鍾瑩打算出去旅遊一趟,定了一個海濱城市,想帶姐姐坐飛機看海,二號去,六號回,多請一天假。臨行前發現兩姐妹都沒有泳裝,就獨自去了隆福大廈一個泳裝專賣櫃檯挑選。
假期第一天,大廈里人滿爲患,手扶梯上下都站滿了人,進入口客源不斷,生意依然興隆。鍾瑩付完錢拎着袋子一轉身,碰見兩個熟人。
“小柔姐?你怎麼在這兒?”
蘇小柔大腹便便,一隻手撐着腰,另一隻手被申阿姨攙着,笑道:“我剛在那邊童裝店就看見你了。這不是前兩天有點肚子疼,衛東大驚小怪讓我提早住院,住了幾天了也沒動靜,我就讓舅母陪我出來逛逛。醫生也說多走動,生得快些。”
申阿姨道:“小柔胎位很正,走一走更好生。”
“哪個醫院呢,你能走這麼遠嗎?”
“不遠,就在隆福寺旁邊的婦幼保健院,衛東說這裡條件好,大夫專業。”
“哦。”鍾瑩也上去攙着她,“還是趕緊回去吧,這裡人太多,擠着你就不好了。”
“我躺得腰痠背疼,還不如走一走舒服,離預產期還早着...”蘇小柔說着話,眼睛往樓下隨意一瞥,忽然頓住腳步,撇開申阿姨的胳膊往護欄處走了幾步,仔細觀察,又疑惑地轉回頭來。
“怎麼了?”
她臉色複雜地看看鐘瑩:“我剛纔好像看見蘇燕雲了。”
“啊?”鍾瑩一驚,忙撲到護欄上伸長脖子打量。她們在三樓,一樓的人頭又小又密,來來往往摩肩接踵,分不清誰是誰,看了半晌也沒看見疑似之人。
“也許是我看錯了,”蘇小柔搖搖頭,“我這段時間睡眠不好,想起她就生氣,也許看錯了。”
她話音剛落,樓下生出一陣騷動,有人在喊:“哪兒冒出那麼大煙啊,這怎麼了,失火了吧!快走!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