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秒和下一秒都是我所看不到的永恆。
最終還是清醒過來，拋不開的過往，轉逝成爲融入空氣中的花火。
其實早就知道了，真的，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睜開眼，下意識捂着心口，眉頭緊蹙了起來。腦子裡還是亂哄哄的一切。看看周圍的環境，陌生的一切，不是我的房間。
淡淡的看着窗外飛逝的櫻花，昨天，五十嵐肆陌，藤裡凌薇，然後——尖銳而熟悉的心悸。就轉瞬變成了黑暗。
我說過的，無論是對誰。
當初的風華也好，黎昕也好，如今的五十嵐肆陌也罷。
在你們沒有否認一切之前，就是百里醉刖的朋友。
只是，肆陌，昨天的沉默，代表的又是什麼。你的猶豫不決、亦或是根本毫不在乎。
遇見藤裡凌薇，我就知道她不會告訴我什麼好事，卻沒想到，是關於他的。我依舊是那個理智的百里醉刖，給你時間，也給我自己時間。
如果你有了答案，就告訴我。若是沒有，你我，便從此陌路。
我不會去質問你，但，我也不會輕易信任了。
我最後的信任，是被你親手毀去，亦或者是重新慢慢恢復。肆陌，一切在你。
就算一切都是一場遊戲，我也不需要由藤裡凌薇來告訴我，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所有的行爲，只是白紙一張，沒有任何意義。
然後，我也可以，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景吾，你查到什麼了，纔會告訴我小心五十嵐肆陌。你說的對，我也不是神，除了比別人多了一點歲月磨練出來的冷靜和滄桑的心，我還剩下什麼。
幸村敲了敲房門，卻沒有迴應。
心下有些擔憂，還是慢慢推開了門，鳶紫色的眸底看不清神色。
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牀邊，愣愣的看着窗外，原本澄澈的眸被霧氣掩蓋，看不清深處的情緒。脣畔清淺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變成了平靜無波的模樣。
整個人都沉浸在自己思緒裡，彷彿全世界都與她無關。
幸村微蹙起清秀的眉，昨天回家的時候看見她卻在神奈川，本想打招呼。卻沒想到看見她的瞬間就把所有的話都吞進喉嚨裡，她臉色太過蒼白，下一秒就昏了過去。
天空裡還下着細雨，只有路燈發出微微的亮光，她就這樣慢慢的走在雨裡。
以前的煙下瞳的樣子漸漸模糊，而越來越清晰的，是現在的百里醉刖，那般溫雅的笑容。
究竟怎麼回事，前兩天見她的時候還精神很好，似乎越來越幸福的樣子。怎麼會今天出現在神奈川，而且…還是那樣狼狽的樣子。
“醉刖。醒了麼。”
我側過身，淡淡的看了一樣，輕輕笑了笑，“恩。醒了。昨天，是幸村你…”
“是。昨天我回家的時候看見你。只不過……”你昏過去了。那般蒼白。
“抱歉。只是一時不舒服。昨天跟朋友來神奈川。結果……”我頓了頓，“就昏過去了。”
我垂下眸，手緊緊捂着胸口，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只是……昨天，蹙起眉，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幸村……”
幸村微微笑笑，“既然不是陌生人了。醉刖就叫我精市吧。放心，我沒告訴任何人，今天的事，只有你我知道。”
看出她心裡所想的，幸村就先開口了。
勾起一抹笑，輕舒了一口氣，“謝謝。精市。以後也別告訴他們。小事而已。”
“那麼，我先告辭了。昨天麻煩你了。”
幸村沒有回話，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半似自嘲的少女，總是覺得，跟前兩天不一樣了。
若是以前的煙下瞳，他也許不會去多事，但現在的百里醉刖，他確實是把她當成朋友來看待的。
“真的沒事麼。醉刖。”
看着他頗爲嚴肅的眉眼，我輕搖頭，“沒事。”
至少，現在沒事…很多事我確定不了，所以，沒事。
沒有再看他的表情，我欠了欠身，離開了幸村家。
晚上回到了家，只想狠狠睡一覺。
百里醉刖——百里醉刖——
耳邊傳來悠悠的叫聲，我回過頭，看見那個少女，竟是與自己一模一樣。
她垂着眸，沒有笑，沒有哭，只是淡淡的站在那裡，渾身縈繞着的都是悲哀絕望的氣息。
“你是…煙下瞳……”
女子笑了，很冷，沒什麼溫度。
“我不是煙下瞳。你纔是。我什麼都不是。”
“不。你就是煙下瞳。你…還活着麼……”
“活？”女子微微一歪頭，白色的衣訣紛飛，看上去有些飄渺。“我死去的那一刻纔是真正的活了。我丟掉所有一切的時候，你就是煙下瞳了。”
“這裡……”
她彷彿知道我心裡所想一樣，“這裡…是夢。你的夢。爲了見你。”
她擡起手，蒼白的，半透明的，“你看，煙下瞳的身軀，因爲你變得那麼美麗。因爲你變得那麼快樂。因爲你開始被人捧在手心了呢。真好。
那是我做夢都想得到的待遇。醉刖，你做的真好。我很喜歡你呢。可惜，我只是個替身，什麼都不是。煙下瞳的名字。都已經不屬於我了。”
我看着她，不發一言。
“你想知道我爲什麼想見你麼。”她咯咯的笑了起來，“你知道麼，我從小就沒有母親了。我只有一個妹妹了。可是爲什麼呢，別人都看不見我。他們看不見我，他們討厭我，輕視我，辱罵我，無視我。我好恨，我真的好恨。可是，我恨到最後，還沒來得及愛，就連命都丟了。
死神告訴我，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你的替身，我拿錯了你的身體。我的存在都是錯誤的。你是用了什麼魔法讓那麼多人都喜歡你的呢。爲什麼我恨了那麼多年，卻什麼都不是呢？”
“我其實一直在想哦。如果你也活不了，我是不是可以代替你成爲百里醉刖了呢。所以。我跟死神打了個賭。”
女子天真的笑了起來，臉色依舊蒼白着，撫着那張陪了自己十幾年的青澀臉龐。
“醉刖。昨天心悸的感覺是不是很熟悉呢。好巧呢，你的靈魂，因爲我的意識與身體出現排斥了哦。接下去……你該很熟悉吧。畢竟經歷過一次了。”
她慢慢的掰着自己的手指，“一天，一週，一個月，一年……還能有多久呢。”
心一寸寸冷了下去，我淡淡的開口，“什麼賭。”
“不能說哦，說出來就算是作弊了。記住，你拿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走你的健康。第一次發病是昨天，會一直延續下去，藥石無醫。陽壽依舊，你我兩清。”
“爲什麼不願離開。”
女子微楞，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南轅北轍的問題。
淡淡的移開視線，“沒有原因。就是不甘罷了。”
“是因爲不甘，還是因爲不捨。”
“你…什麼原因重要麼。爲了你的身體着想。情緒別激動哦。否則也許你今天還不會見到我。昨天也不會提前發病。好了。我們談完了，你也可以離開了。”
她手一揮，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識。
白衣女子的身後浮出那個熟悉的男子。
“你覺得你會猜對麼。”
“…呵…你不是人類，你不會明白，昔日的噩夢重複第二次，有多痛苦。她的堅持…刻骨的痛。她懂，只是現在她還放不下那個世界的人。若是下次見到她，答案還會那麼堅定麼…”
“不明白的人究竟是誰。你很快就會明白了。煙·下·瞳”
正因爲我不是人類，才能知道，那個靈魂有多麼透明而堅韌。
你的顧慮…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睜開眼，熟悉的房間，熟悉的一切。
眨眨眼，剛纔，是夢麼…還是……搖搖頭，隨它去吧。夢也好，真實的也罷。若是真的，苦笑一下，我想很快就會有預兆的。
熟悉的痛楚慢慢由淺至深的傳來，緊緊的咬住脣。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笑，笑的很大聲，繞了一圈，還是不肯放過我。你說的對，煙下瞳，這樣的感覺直到死亡。比直接死亡還要痛苦。
可惜那也要堅持下去，煙下瞳，你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熟悉的痛盤旋在心口，眼前是模模糊糊的每個人的輪廓。
剛醒過來，就要疼暈過去了麼。
眼前慢慢模糊，視線慢慢扭曲……
———— 一片黑暗。
我不怕自己一個人堅持不下去，只怕，看見你們一張張擔憂心疼的臉，我纔會堅持不下去。活着…呵…真累。
我們都是戲子。
誰要是入了戲，就會輸得一敗塗地。
接下來的戲，我要該怎麼演。
不遵守遊戲規則的,註定會被先淘汰出局。
你們不會知道的，什麼都不會知道的。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