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府的客房打掃得很乾淨,一旁的茶几上點着一支薰香,帶着點幽幽淺淺的香味,十分舒服。蕭子裴雙手附在後背,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不知怎麼的,自從進了這個言府,他的心裡就好像有個小爪子在撓,不重,輕輕地,撓得他心裡癢癢的。
言府上上下下都透着一絲神秘,聽雲身法詭異,對他敵意很深;曉風看似嬌憨,卻帶着一股淺淺的藥香,一定是個用毒或用藥的高手;而言非默,乍聽起來言辭懇切,竭力打消他的敵意,但是這話裡幾分真幾分假,誰又能說得清楚。
四周十分寂靜,只偶爾傳來幾聲鳥叫,蕭子裴輕輕地推開門,院子裡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正中間那株杏花樹依然靜默地佇立着。他想了想,信步往外走去,繞着整個言府踱了一圈,卻沒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只得悻悻地回房睡覺了。
第二天是大朝會的日子,蕭子裴和言非默一起出現在宮門前的時侯,許多大臣都眼前一亮。這兩個人,一個身穿紫袍,英姿勃發;一個身着緋袍,面如冠玉,真是朝中一道靚麗的風景。
今天朝堂上大家都十分輕鬆,明睿帝不惑之年的大壽再過幾天就到了,邊陲已定,西涼人被蕭子裴趕往大漠深處,縮在他們的老巢不敢出來;而鄰國大楚向來和大衍交好,劃江爲界;一些小事這一陣子就不拿出來惹陛下不開心了。總之,朝堂上一派喜氣洋洋。
禮部尚書風武陽率先回稟明睿帝:“陛下,大楚的賀禮使臣已經到了,昨日臣已經安頓好了,今日等候在外面等陛下接見。”
明睿帝饒有興趣地問:“是誰來了?”
“啓稟陛下,是大楚的太子乾王楚天揚。”
“早就聽說楚寅這個兒子天縱英才,武功文采謀略無一不精,朕早就想見見了,武陽,趕快有請。”
言非默冷眼旁觀,看到前面的信王蕭鴻臉色有點發僵。他上前一步,笑吟吟地說:“陛下,聽說那楚天揚,自小就得楚王喜愛,自幼天資聰穎,十歲開始就被封爲太子,十五歲入朝協助楚王處理政事,臣幼時曾到楚地遊歷,聽他的事情都聽得耳朵生繭了,真是佩服啊。”
馮太尉清咳了一聲,笑着說:“言大人何必如此推崇楚國太子,我朝人才濟濟,難道會比不上楚國不成,我們言大人和蕭將軍就是人中翹楚,陛下您說是不是?”
言非默假意怔了一下,朝蕭鴻處看了一眼,立即低頭斂眉說:“不敢不敢,馮太尉太擡舉下官了,在下剛纔隨口說說,說起人中翹楚,當然首推信王。”
蕭子裴心裡不免有些不快,就好像自己家的人,自己隨便怎麼欺負都可以,可要是被別人欺負了那可不行。“言大人隨口說說而已,馮太尉何必斟字酌句,這樣的話,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正說着,一聲聲的“大楚國太子楚天揚見駕”傳了上來,衆人都忍不住往殿門看去,只見一個人影身着黑袍,上面繡着四爪金蟒,身材高大,氣宇軒昂地走上了大殿,正是那幾次三番在天寶酒樓出現的高貴男子。只見他朝明睿帝蕭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楚國楚天揚見過陛下。”
“快起來。”蕭幀從龍椅上走了下來,扶起了他,仔細端詳了一番,笑着說,“天揚都長這麼大了,想當初我到你父王行宮的時侯你纔不過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娃娃。”
“父王一直也很記掛陛下,叫我向陛下和皇后問好。”楚天揚說着,揮手叫隨從將賀禮送上。
朝堂上一派喜氣洋洋,寒暄之聲不斷;蕭鴻也上前見禮,幫他引薦朝中的大臣。言非默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眼神透過眼前的人羣,落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忽然,他感覺到自己衣衫一緊,頓時回過神來一看,不遠處楚天揚正含笑看着他:“想來這位就是名噪京城的中郎將言大人了?”
楚天揚嘴角帶笑,眼神卻無比銳利,縱使他神氣內斂,依然讓言非默覺得好像被看透了。他看了看站在楚天揚身旁的蕭鴻,腳步虛浮,眼神陰鬱,不由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緊接着他微微一笑,上前拱了拱手:“太子殿下遠在楚國都城居然能聽說在下,實在是愧不敢當。”
楚天揚心裡一凜,不由得收起了存在心裡的那份輕慢之心,拱手說:“言大人人中龍鳳,大衍京城擂臺拔得頭籌,楚國的商販回來說起來天花亂墜,讓人恨不得親眼一見。”
蕭鴻在一旁笑着說:“言大人對乾王也是讚譽有加呢,大家說是不是?”他不稱楚天揚太子,而以封號相稱。
一旁的衆人紛紛附和,楚天揚驚喜地說:“原來言大人居然是小王的知音,這次在京城盤桓,一定要和言大人多親近親近。”說着,就要上前挽言非默的手。
蕭子裴在旁邊一看,不假思索地拉着言非默往後一退,截住楚天揚的手笑着說:“非默有個怪癖,只怕會驚了太子殿下。”話音一落,頓時,全朝堂的人都往他看來,驚訝、深思、惱怒、欣慰什麼眼神都有。
“哦,什麼怪癖?”楚天揚饒有興味地問。
言非默慢吞吞地拉了一下蕭子裴,又出現在楚天揚眼前,慢條斯理地躬了躬身:“在下自幼習武,不習慣有人接近。”
“沒事,言大人多和小王接觸接觸,天長日久,習慣了就好。”楚天揚笑着說,轉身朝蕭幀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陛下,我在這裡看到這麼多少年英才,十分心癢,想要多親近親近,不知道可否一起去切磋玩耍?”
蕭幀看了看殿內的這些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沉吟了片刻,說:“好,鴻兒,明天你就代朕招待天揚,叫上你弟弟,一起去上樂苑圍獵吧。”
上完朝,言非默照例到內城巡視,羽林軍在他一年多來的訓練下,守值、警衛、暗衛井然有序,訓練營地內,右統領田仲樂正在訓練幾個手下,一見到他來了,高興地迎了上來,低聲笑着說:“言大人,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兄弟們都手癢得很。”
田仲樂是言非默拔掉羽林軍裡幾個飛揚跋扈的官家子弟之後一手提拔上來的,爲人機敏,心思縝密,就是有時候很喜歡多管閒事。“仲樂,你又到殿前去偷聽了?”
田仲樂無奈地攤攤手:“言大人,不是我偷聽啊,兄弟門在殿前值勤,這聲音忍不住往腦袋裡鑽。”
“行了,”言非默莞爾一笑,順手從拔出一把長槍挽了一個槍花,堪堪在他胸口上點了五點,仿若一朵梅花,“你總有一天會爲了你這好事的性子吃虧。”
一衆手下一陣驚歎,紛紛調侃田仲樂:“田大人,言大人這手才叫絕活呢。”
“田大人,什麼時侯教我們這手啊?”
“田大人,你會不會啊,要是會的話,往大街上一站,小姑娘們眼睛都直了!”
“去去去,當我大街上賣藝的啊!”田仲樂轟開了手下,跟在言非默身邊往內室走去,悄聲說,“言大人,明兒千萬別忘記帶我去見見世面啊。”
言非默停下了腳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左統領吳孟正在室內寫着些什麼,他低聲在田仲樂的耳邊說:“仲樂,不是我不帶你去,只是這次恐怕你搶不過吳統領啊。”
田仲樂有點不服氣,正想再說些什麼,只見吳孟擡起頭來,一看到言非默進來了,連忙收起紙筆,走到他面前行了一個禮:“言大人。”
言非默笑着說:“吳統領,明天陛下着信王款待楚國太子去樂苑圍獵,幾位王爺大臣都要隨同,我們羽林軍的擔子很重啊。”
吳孟恭謹地說:“言大人一定早有安排。”
田仲樂連忙接口說:“吳統領,你在羽林軍這麼多年了,圍獵參加過好多回了,不如這次你歇歇,我跟言大人去,怎麼樣?”
吳孟愣了一下,猶豫地看了看言非默:“圍獵責任重大,更何況這次有楚國使節,萬一出了紕漏,我們都擔當不起。”
田仲樂抓着他的手臂,着急地說:“吳大人!吳大哥!小弟我這次可真想去,你放心,我跟着言大人,一定把獵場保護的滴水不漏!“
“這個,這個,言大人,你定吧,卑職聽你的吩咐就是。”吳孟朝言非默拱了拱手。
正說着呢,一個守值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看見言非默高興地說:“言大人在,太好了,省得在下四處找你。傳信王手諭,明日樂苑圍獵,小皇子蕭可、蕭將軍蕭子裴、風尚書風武陽、馮太尉馮倫、中郎將言非默隨行,着中郎將言非默攜左統領吳孟率羽林左軍護衛,不得有誤。”
田仲樂頓時瀉了氣,看看身旁,言非默正眯起了眼睛朝他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