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芷一聽,雙眉微蹙,疑惑地看着蕭子裴,蕭子裴笑笑:“和你開玩笑呢,你的小殿下豁達聰穎,怎麼會做那種鳥盡弓藏的事情?”
言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滿是憂慮,蕭子裴扶她坐了起來,又親自到廚房取了一些她愛吃的飯菜,要廚娘細細剁碎了,拿回房裡,一口一口地喂着言芷用膳,又絮絮叨叨和她講一些別後的瑣事,覺得快活無比。
“你走了以後我夜夜夢見你,有一日高燒不退,馮太醫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我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現在想想真是慶幸,要是我到了那裡,卻不見你的蹤影,我可怎麼辦纔好啊。”
“漠北的時候我去過天山,他們說那裡有神靈,我爬到山頂求神靈讓你在奈何橋上等等我,神靈居然真的顯靈了,送我這麼一份大禮”
“小芷,你家院子裡的杏花開了,很美,等我們回去後還在那裡飲酒賞花,叫上武陽和思瑜,你唱曲兒給我們聽。不,不唱給他們聽,就唱給我一個人聽。”
蕭子裴自說自話了半天,卻發現言芷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溫柔繾卷,情意綿綿,心裡忽然一跳,使勁閉了閉眼睛,又睜了開來,喃喃地說:“小芷,你別哄我,你是不是又想哄我把你的藥解開?”
言芷輕輕嗚嗚叫了了一聲,一雙清亮的眸子漸漸溼潤了起來,蕭子裴心裡一痛,頓時心慌意亂地說:“好了小芷,你別哭,你放心,我不勉強你,我只是太想你了。讓我好好看看你,過兩天,這藥就解了,到時候你要走要留,我不勉強你。”
言芷的嘴脣微張,吐出兩個嘴形,蕭子裴看得納悶,猜道:“上面?上瓜?傻瓜?”
講到第三個,言芷終於輕吐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蕭子裴納悶地問:“誰是傻瓜?難道說我嗎?”
門外蕭淺的聲音傳來:“公子,太子殿下回來了,請你過去。”
蕭可和方文淵正在房中爭論,一看到蕭子裴進來,方文淵輕哼了一聲說:“將軍,你趕緊說說殿下吧,他這樣大膽,遲早會出大事。”
蕭可嬉皮笑臉地說:“文淵你這是擔心我麼?放心,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我擔心你做什麼,你貴爲大衍儲君,還這樣胡鬧,難道沒把大衍放在心上?”方文淵忿忿地說,“將軍,剛纔在太子府裡,他居然還把我支了開去,一個人和楚天揚呆了很久。”
蕭子裴看了看蕭可,沉默片刻說:“太子殿下就算是對臣心生嫌隙,臣也要勸誡殿下,楚天揚此人心機深沉,必定心懷不軌,殿下行事務必要謹言慎行,多聽聽大家的意見。”
蕭可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蕭皇兄怎麼這樣說?我爲什麼會心生嫌隙?難道我會笨到聽不出那個楚天揚在挑撥我們?”
蕭子裴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小殿下知道就好,切莫中了他人詭計。”
蕭可笑着說:“你們總還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我若不假裝着和他親近些,他怎麼會把他的底牌慢慢掀給我看呢。”
方文淵怔怔地看着他,臉上陰晴不定,喃喃地說:“原來如此,原來你是裝的,害得我替你瞎操心。”
蕭可捶了他一下:“文淵你這是什麼表情!你難道還不信我麼!”
方文淵忽然朝他撲了過去,在他後背上輕敲了幾下:“叫你騙我!我還以爲你真的變得又驕傲又莽撞,一點兒也不象我認識的那個太子殿下!”
蕭子裴看着兩個人笑鬧成一團,心裡的某個角落忽然變得溫暖起來,笑着說:“好了好了,別吵了,快和我說說,那個楚天揚和你們說了什麼?”
蕭可臉色一正,在桌案前擺開了一張宣紙,在宣紙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形狀很像一個倒掛的鷹鷲。“你們有沒有在哪裡看到過這個圖案?”
方文淵仔細端詳了片刻,搖搖頭說:“沒見過,看起來好像一個標記。”
蕭子裴隱隱覺得在哪裡看到過,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問:“你從哪裡看到的?”
“楚天揚離開大衍前非默哥哥贈了一個玉墜給他,上面刻了這個圖案,他十分喜歡,回到大楚後一直戴在身邊。有次機緣巧合之下,碰到了以前護國大將軍楚定飛的舊部,才知道這是以前護國公的軍旗圖案。”
蕭可和蕭子裴對楚史早已經瞭若指掌,護國大將軍楚定飛軍功卓著,被大楚先帝賜國姓,收爲義子。那一年大楚楚帝駕崩,護國公楚定飛謀反,全家抄斬,涉及了諸多王公大臣,原本呼聲甚高的楚帝愛子八王爺未能即位,三王爺楚寅意外登基。直到前年,大楚的八王爺又有異動,楚天揚暗中謀劃,這纔將八王爺一網打盡,爲楚定飛平了反。
“那楚天揚疑心非默哥哥和楚定飛有淵源,又言之鑿鑿說非默哥哥一定未死,遊說我一起使個計謀讓非默哥哥出來。”蕭可說,“我胡亂應了他兩句,裝着很有興趣的樣子,說明日再和他詳談。”
方文淵皺着眉頭說:“他是中了什麼邪?就算言大人未死,又有什麼主意可以把言大人逼出來?難道他要你假裝——”
方文淵和蕭可對望一眼,頓時明白了楚天揚的心思:他必是要僞造成蕭可有難的假象,逼言非默出來;如果蕭可不配合,那後果可想而知。
室內的氣氛凝重起來,良久,蕭子裴彷彿下定了決心,說:“殿下,看來楚天揚對非默志在必得,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你與楚天揚再虛以委蛇,到了晚上你和文淵便悄然離開此地,和城外的羽林軍會合,星夜趕回大衍。”
方文淵皺了皺眉頭:“沒有出關文碟,我們怎麼離開大楚?”
蕭子裴說:“只要出了這京城就好。我留在此地,等第二天一早拜見楚帝,言明殿下接到信函說是皇后病重,殿下憂心忡忡,不得不不告而別。”
蕭可大吃一驚,斷然拒絕:“這怎麼行!我們一起來的,自然要一起走。”
蕭子裴冷然說:“不行,殿下身爲皇儲,萬金之軀,切不可有半點損失。”
“一派胡言!你把我當成貪生怕死之輩嗎?要走你先走!”蕭可勃然大怒。
蕭子裴定定地看着他,沉吟片刻,緩緩地說:“殿下你那日問了我一句話,今日楚天揚不在,臣可以說實話了。”
蕭可怔了一下,頓時眼中閃過一絲期盼:“什麼實話?”
“你的非默哥哥的確已經去了。可是,有個姓言名芷的女子,長得和你的非默哥哥一模一樣,等在城外和你見面。”此話一出,蕭子裴心裡忍不住一陣抽痛:他好不容易盼來的和心上人朝夕相處的日子,就這樣即將結束了。
蕭可驀地拽住了蕭子裴的衣袖,顫聲說:“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蕭子裴鄭重地點了點頭:“小殿下,我怎麼會拿此事誑你。所以,你先走,小芷會在那裡等你,那楚天揚對小芷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殿下萬萬不可讓楚天揚找到她。”
從蕭可臥房出來,蕭子裴急匆匆地回房,剛走到半路,發現前面傳來一陣輕叱聲,定睛一看,只見前面兩道人影纏鬥在一起,一高一矮,顯然那高個子毫無鬥志,不一會兒便險象環生。
“聽雲姑娘,你有話好好說啊,我聽着呢。”
“聽雲姑娘,旁的事情都好說,只是這房裡你是不能進的,將軍的名節要緊啊。”
“哎呦,你輕些,我的手臂要是被你廢了,你養我一輩子啊!”
高天雖然落了下風,可這嘴皮子卻十分利索,三言兩語便撩撥地聽雲怒意上涌,眼看着就要被她反剪雙手。
“住手!”蕭子裴冷冷地喝道。
聽雲一怔,高天乘機一個懶驢打滾,狼狽地滾到了蕭子裴的腳邊,氣喘吁吁地說:“將軍,她是個奸細,在六橫館轉悠了一個下午了,剛纔想偷偷溜到你房裡去。”
聽雲氣得渾身發抖,再也保持不住那個冷冰冰的模樣:“原來你剛纔的樣子都是在騙我的!”
高天嘻嘻一笑:“是你太好騙了。”
眼看這聽雲牙關緊咬,一副想要撲上來的模樣,蕭子裴笑着說:“聽雲,高天是職責所在,你不要怪他。”
聽雲頓了頓,恨恨地看了一眼高天:“既是將軍說情,那就算了。”
“你要到我房裡做什麼?”蕭子裴問。
聽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說:“我說話不會繞彎,你看到我一點兒都不驚奇,一定早就知道我是幹什麼來了。”
蕭子裴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她不在這裡,明晚你和小殿下一起到城外羽林軍紮營處,就能看到她了。”
“此話當真?”聽雲半信半疑。
蕭子裴也不答話,只是笑着說:“你今後好好照顧她。”說着,便走進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