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圍獵營地的時侯,蕭鴻早已得知消息,親自帶着一大隊人馬在路口迎接,一臉喜氣洋洋、如釋重負的樣子:“蕭將軍和言大人都平安歸來,實在是我大衍的幸事啊!”
言非默翻身下馬,一瘸一拐地走到蕭鴻身邊,躬身回答說:“累得大殿下受驚了。都是那瘋馬惹的禍,只可憐它費盡心思卻還是獨自一馬葬身山崖,讓人嘆息。”
蕭鴻的臉色微微一變,笑着說:“言大人真愛說笑,這馬有什麼好嘆息的,滿軍營多的是。”
一旁的慶王爺蕭映看着愛子一副狼狽的樣子,有些按捺不住,說:“殿下,不如讓他們快去治療休息,不知道會不會傷到什麼要害。”
蕭鴻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哎呀,幸虧五王叔提醒,本王差點耽誤了,快快快,讓御醫給診治一下。”
言非默往旁邊一掃,一旁的羽林軍下的幾個頭目立刻圍了上來,低聲說:“大人平安歸來,這可太好了,現在有何吩咐?”
吳孟見狀也走了過去,欣喜地說:“言大人真是有福之人啊,恭喜大人平安回來。”
言非默淡淡的一笑,在嘴裡呼哨了一聲,只聽到一陣馬嘶,蕭鴻的隊伍後面鼓譟起來,一匹白色的馬竄了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呼喝的馬伕。
言非默翻身上馬,親暱的撫了撫它的鬃毛,揚聲說:“多謝殿下恩典,只是在下出來這麼多天,心繫家眷,歸心似箭,羽林軍們聽令!”
近千名羽林軍肅然而立,整齊地應了一聲,頓時驚起山間的一羣飛鳥。
“爾等隨吳統領護着大殿下回京,我先走一步了。”說着,他一拉繮繩,掉轉馬頭,疾馳而去。
蕭子裴始料不急,眼看着言非默的身影越來越遠,不由得大聲呼叫起來:“非默,你等等我!”說着,搶過一匹馬正要上馬,背後的傷口一動頓時裂了開來,後背頓時滲出血來。
蕭映氣得發抖,喝道:“小畜生,你還要不要性命了,趕緊給我去馬車上躺着!”
蕭淺、幾個言府的侍衛、京衛營的幾個都侯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拉着蕭子裴,連拉帶拽地把他拉到了馬車裡。
蕭映隨即跟了過來,看着御醫將傷口重新處理了一遍,看看沒什麼大礙,於是把閒雜人等都轟了出去,面色凝重地看着蕭子裴說:“子裴,看這樣子,是要起什麼風波了,你就好好地帶你的兵,不管宮裡起什麼波瀾,一定要獨善其身。”
蕭子裴冷哼了一聲:“父王,你和陛下自幼一起長大,看人識人的眼光必是與衆不同,你倒是和孩兒說說,大殿下此人爲人如何?”
蕭映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低聲說:“信王爲人氣量狹窄,睚眥必報,爲父怎麼會不知道。可是信王內有馮貴妃,外有馮太尉和他這麼多年下來的門生,小殿下呢,比信王年幼這麼多,言非默只是一個小小的中郎將,怎麼撐得起大場面。”
“陛下不是甚是寵愛皇后娘娘,怎麼會不寵愛小殿下呢?”蕭子裴不解地問。
“皇后娘娘,她”蕭映欲言又止,良久,終於說,“只怕陛下愛越深,就會害她越深。這對小殿下是禍是福,還真是不好說啊。”
蕭子裴心裡一驚,問:“父王,你知道了什麼?”
蕭映神色一肅:“你不用管我知道了什麼,總之,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是我對你的忠告,否則到時候不僅你自己吃了虧,還連累全家人。”
蕭子裴沉默了片刻,說:“父王,你自小就教導我,男子漢大丈夫,當爲國爲民,有所爲有所不爲,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方乃大丈夫本色也。你將我這個獨生子送往軍營,期望我成材,只不過是希望我稱爲大衍的忠臣良將;我操練兵馬,抵禦強敵,只不過是希望我大衍國富民強,父王,如果你希望我明哲保身,你何不讓我做個每天遛鳥戲馬的紈絝王爺,何苦讓我受這麼多苦,讓自己又擔驚受怕?”
蕭映瞪着眼睛,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恨恨地說:“小畜生,這是陛下的家事,你想管也管不着!”
蕭子裴嘻嘻一笑,說:“父王,天家無家事,有的都是國事。你看看大楚的太子殿下,這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啊。陛下英明神武,對於誰能接我們大衍的班,一定早就心裡有底了。
蕭映狐疑地看着他,忽然問:“小畜生,你這樣想,和那個言非默沒關係吧?”
蕭子裴心裡一跳,打了個哈哈:“啥關係?這能有啥關係?”
言非默歸心似箭,小銀飛馳如電,一個多時辰就趕到了言府。言七在門口張望,一看到言非默大喜過望,望裡面喊道:“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他將繮繩遞給言七,自己快步跨入府內,還沒站定呢,就被一個身影抱住:“公子,你都嚇死我們了!”
言非默苦笑了一聲:“對不住,我也想不到會這樣,走,屋裡說去。”
曉風滿臉淚痕,哽咽着說:“公子,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也不活了,跟着你就去了。”
聽雲扶着門,神色凜然,看到他們倆進來,把門一關,低聲說:“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在那個山崖等了你半天,也沒見你和驚馬過來,後來在羽林軍的人才密報上來說是你在另一個山崖落崖,生死不明。我們幾個連夜到你落崖的地方尋你,卻怎麼也找不到,又怕撞見人”說着說着,她的眼裡也隱隱閃動着淚花。
言非默滿臉歉意:“唉,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當時蕭子裴緊緊跟在我後面,我要是再按原計劃行事只怕他會看出什麼破綻,只好心一橫往下跳了。”
聽雲怔怔地看着她說:“公子,就這樣,你敢拿你的性命做賭注?你有一千種辦法讓你腳下的驚馬乖乖聽話,何必跟着他一起犯渾往下跳?”
言非默嘿嘿一笑:“那不是事發突然嘛。我的乖聽雲,給爺笑一個?”說着,親暱地伸出手去摟她的肩膀。
聽雲“啪”的一聲打掉了他的手,賭氣地坐在牀沿。曉風擦擦眼淚,笑着說:“聽雲你就是這個死脾氣,誰昨天一夜沒睡啊,眼睛都直了,怕得渾身發抖,現在公子回來了,你心裡高興,還朝公子撒氣,小心公子把你趕回家去!”
聽雲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哽咽着說:“公子,自從你把我從馬賊手裡救出來,聽雲這條性命就是你的,你要是要把我趕走,那就先把我的命收回去吧。”
言非默趕緊安慰說:“別聽曉風的,我怎麼會趕你走呢,你自己亂什麼陣腳。”
曉風也慌了,趕緊坐在她身邊抓起她的手:“你打我吧,我沒心沒肺的,隨口亂說的。”
聽雲擦了擦眼淚,終於平靜了下來,自覺有點不好意思,低着頭往外走去:“公子,看你這身狼狽的樣子,我去幫你取件衣服來。”
曉風一拍腦袋,忽然想了起來:“公子,這樣一鬧我都差點忘記說了,這件事情是鬧大了。那個信王一看害不成小殿下,把你害了也算是折損了小殿下的左膀右臂,居然以山地陡峭體恤將士爲由,勒令羽林軍原地待命,連驚馬的原因也不派人調查。昨晚事情一傳到宮內,陛下勃然大怒,聽說把一個屏風都砸了!”
言非默輕輕一笑:“陛下也會發怒?不能親見,真是遺憾。那個蕭鴻真是氣量小啊,我臨走以前衝撞了他一下,他居然連表面功夫也不肯做?”緊接着他又問,“對了,小殿下還好吧?”
曉風搖搖頭:“不好,小殿下回來後一直不吃不喝,說是他把你害死了。”
言非默心一疼,問:“你們把消息送過去了嗎?”
“早就送過去了,昨晚半夜,我們一收到你平安無事的消息,不敢怠慢,立刻遣人送過去了。”
言非默舉起衣袖,在身上聞了聞,讚歎說:“曉風,你這藥物真是不錯,我可聞不出半點來,那些鳥兒怎麼找到我的?”
聽雲拿着一件朝服走了進來,嗔怪地看着曉風說:“公子你快別誇她了,她每天在藥房裡搗鼓那些藥草,快把我薰死了。”說着,她抖開了衣服,慢慢地幫言非默把那身破衣服換掉,“外面宮裡來人了,一定是讓你進宮去,公子你千萬小心。”
言非默笑着說:“看來我們的陛下也很神速啊。”
曉風擔憂地看着他:“公子,你一定要小心。昨晚皇后娘娘在大庭廣衆之下衝撞了陛下,被軟禁在長樂殿了。”
“我聽說了。”言非默淡淡地說,“皇后衝撞陛下的時侯還少嗎?”
曉風搖搖頭:“這次非同小可,聽說當時陛下和皇后、馮貴妃、田昭儀正在後花園賞桂,侍衛把公子的消息往裡一報,皇后頓時暈了過去,醒來以後就抓着馮貴妃說她兒子把公子你害死了,叫她償命,馮貴妃當場撒潑,指責皇后善妒專寵,陛下勸慰了幾句,皇后火了起來,一把就把陛下推倒了,指着陛下說”
“說什麼?”言非默很想聽聽言樂之有什麼驚人之語。
曉風偷偷看了下他的臉色,心一橫:“皇后說,她失心瘋了纔會跟着陛下回宮來,還說,陛下要是把公子你害死了,她和小殿下也一起跟着從那裡跳下去,讓陛下後悔一輩子。”
言非默的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說:“好吧,無心插柳柳成蔭,就讓這皇宮更亂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