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又一簇,一波又一波,像美麗的流星,璀璨,將天邊的華麗點亮,隕落的時候,卻是一顆生命,也能義無反顧,再次的撲上,戰鬥,直至死亡,直至腐爛。
“再放!”公輸挫心驚,那像瘋了的牛羣,竟然能夠不顧一切的衝了過來,兵卒的陣容已經有些亂了,他們微弱的心思已經有些動搖,榮耀,只是一時,卻可以重頭再來,生命也只有一次,失卻,只能一將功成萬骨枯。
所以,當抉擇的時候,他們或許有選擇前者的,卻大部分希望選擇後者,那時,他們的表情驚恐交加,已經將他們出賣。
然則,那後者,終究只是希望,或者,只是幻想,從他們將自己交付戰爭的時候,他們的命,已經由不得自己去把握,所以,只能握緊手中的箭,那樣,還會有着一種安全感。
箭弩到底起了微妙的作用,不間斷的發射,還是能夠稍微的阻擋,緩慢牛羣的前進。
撲騰的塵,被脅迫在空中,千變萬化。
看的人膽戰心驚,身臨其境的人如入死亡之境,誰能想象那樣的一種慘烈,蔓延了許久,竟然沒有停下的趨勢,反而會愈演愈烈。
在片刻,昇華延展,所有的目光,變得冷漠,因爲戰爭原本就是殘酷,容不下在其中的人的點滴仁慈。
斷裂,決絕,跳躍在心間的慘烈,奔流,如同大水的磅礴毀滅,而真實,存在於截然不同的兩方,他們,同時有着截然不同的信仰,壓抑的腳步,沉重,撞擊在那些脆弱的身軀,原本,就是摧殘,最殘忍的一種,在冷兵器的時代,來瓦解敵方身體的結構,獲取勝利。
那時,遭遇,他們,一路彷徨,一路堅決,是信守的那一方,在弓弩中,在漫天的殺機中,奮不顧身,捨身成仁,身體的痛楚,再不過,也比不上心裡的傷口,因而,身軀倒下,爬起,頹然倒地的一刻,還有支撐,是爲了所有的堅持,將慘烈進行到底,將華麗絢爛到底!
而,那些死亡的顏色,還在愈演愈烈,所有慘烈,順着那點點寒芒落在那奔跑着的,幾乎已經被摧殘的身軀上,刺進出,拔出來,紅色,妖豔,快感,混亂一刻,腦海中,辨別不出,怎樣的一種感覺,便再也顧不得,所有一切,因爲,下一次,便是死亡,親吻着的身軀倒下。
一切,在公輸挫的心中,在所有人的心中,卻異常的震撼,每次,戰爭,都是靈魂上的一次糾結,一次顫動,然則,任何人,都不能,仁慈,那隻能是失敗者的託詞,弱者的佐證,強者的僞證,所以,沒有遲疑,弓弩陣陣,幾乎漫過所有人的呼吸,在死亡的深淵甦醒,除了,摧殘,便是毀滅;蒙塵滾滾,不變心中的信念,除了身軀倒下,精神還能爲之殺敵一千……
如果,生不可能,死,反而會是,一種見證,慘烈的見證。
慘烈的見證,卻遠遠不同於妥協,是爲了這一刻,幾近摧毀的身軀,強自支撐,將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擲,毫不吝嗇,揮灑,再一次,碰撞,那敵對的一方,在頃刻之間,突然的潰敗,己方,力量突然間的急劇膨脹。
氣息,瀰漫在空氣中的是混亂,隔絕了生的絕望,便會義無反顧,撲上去,在那瞬間的投擲中,漂亮的弧形,誘人的殺機,倒在
血泊中,那樣,妖豔,血腥,與之比較,在公輸挫的眼中一閃,異樣的妖豔,是火的顏色,熾烈的渲染,在高昂的氣勢中,一片片的火紅起來,脹大的時候,便會成爲一種依靠,一種鬆弛,一種緩和……
慢慢的展開,剝落,摧毀,對對手的迎頭痛擊!
一時之間,是公輸挫的慘敗。
榮耀,拽緊在手心,關押在心頭,許多年,終於斷裂,破開——是公輸挫的頹廢。
狼狽,一個人,遠離,卻不代表,世界的毀滅,戰爭的終點——戰爭,遠遠,還沒結束,這,僅僅是開始,慘烈的開始!
忍不住回頭的瞬間,可以看見,那妖豔,在他眼中的紅芒,已經一點點的褪去。
戰場一點一點的狼籍,頹敗,如同潮水褪去,鮮紅的妖豔,在公輸挫的心中再次的驚悚起來,諷刺,多年來的榮耀,不可侵犯,卻被無情的褻瀆,戰爭,原來就是如此,不給任何人以希冀,不給任何人以情面。
然則,對於公輸挫,在心中,明白過來,能夠找尋到藉口,便肯定着,自己從來都不是戰爭的奴役者,而是戰爭的驅使者,戰爭的意圖,在他的心中,不值一提,所以,那時,心中,眼神,在再次熾烈澎湃起來的時候,便會有另外的一種黯然,恐懼,漫過城樓的一隅:“你……你們看!”
在一處低窪的土丘,震動,顫抖着每個人的靈魂,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那裡的時候,連呼吸都是艱難的,黑壓壓的一片,低垂如同雲端,陰鬱如同暗夜,夾雜的有着公輸家的機關獸,又有秦國的黑盔黑甲,聲足以震破蒼穹,氣足以扼殺天地,神足以震懾心魄……
王賁的一聲令下,秦軍決堤之勢,涌來攻城,原本,公輸家方纔的一幕壯烈,一幕慘烈,卻是爲了替這些秦國的士卒們打開一條血腥的通道,洶涌而至,便在那城樓下,持續的慘烈,飛羽亂石,屍橫血流,同樣的慘烈,過之而無不及。
王賁在高地上,看着遠處的戰場,身邊是牧非,與一衆副將。
“你若後悔,還來得及?”王賁的話是對着牧非說的。
牧非卻決絕的搖頭,他的信念,一刻都未曾動搖過:“我說過,我是一定能活着離開的……”
王賁不知,在牧非眼中透出的那股執着,終究淹沒在洶涌的人流中,背影中,嘆息的他,看着牧非轉身投入戰場的一瞬,突然發覺自己,原來一直都是這麼討厭戰爭的。
血腥的故事,原本就是血腥的。
劈開的天地,在一瞬間,變得嫣紅,驚人般的相似,將大地融合在血般的柔和中,慘烈,讓每個人心中恐懼。
李頤回首看去,那熟悉的面孔,依稀沒有了當年的模樣,卻有着當年的神色:“師哥,當年,對不起!”
穆天恆卻不回答,連笑容都是僵住的,李頤心中沉重,師哥,這麼多年,都不原諒我,罷了,今天,只怕是九死一生,我又還在乎這些做什麼。
一旁,夏侯烈卻突然開口,話語中很是不解:“爲何,前兩日,收到的情報,援兵要來,如今,卻還沒有來啊?”
李頤一愣,轉而一笑:“夏侯將軍還希望援軍麼,我們這些人就一定不能守住歷下麼?”
李頤說的輕巧,話語中自然而來的胸有成竹,卻在周圍人的心中激起萬丈的豪情,誰不知道,面對着如此之多的敵人,如何能夠戰勝,卻,每個人,都寧願相信那種奇蹟的存在。
沒有語言的交流,也沒有眼神的迷惘,如此站立,頂天立地,無聲感染了城樓的士兵。
落曉,降臨,嫣紅的流霞在一點一點消融之後,恢復了本色,流淌而來,夜的色彩,死亡的色調。
城上、城下,都是一片鮮紅,鮮紅慘烈,一直延續,從未有過的間斷。
“嗖嗖”,兩支強弩破空而來,聲音驚悚,未來得及再次去傾聽,垂吊着護城河橋的兩根粗繩應聲而斷,繼而沉重的一聲,便是無數的奮勇的嗜殺的秦軍,涌上護城河橋,聲響沉重,卻在比不過城上之人,心中的沉重。
爭先恐後,如同簇擁的蜂蝶,卻不懼前面的死亡,似乎,這一切血腥,這一幕慘烈,這一種死亡的威脅,對於他們沒有多大的震懾力。
城樓上亂石落下,羽箭紛飛,護城河橋在瞬間不堪重負,中間折斷,橋上秦兵,識水性的不多,溺水而亡的,慘不忍睹。
後面的秦兵卻渾似不覺,繼續撲上來,橋毀了,用木板自己搭建,再毀,再建……爭分奪秒了許久,雙方都沒有妥協,反而使得戰火更酣,最終,卻歸咎於齊兵的飛羽落石耗盡,橋再次搭起來的時候,再也無力去阻擋,沉重如同敲打在心門的恐懼,將最後的一道防守突破。
如破開的大堤,秦兵如同浪濤撲騰咆哮而來,斷水之勢,翻涌着駭人的波濤,一點一點,接近,那些人的死亡,自己的榮耀,功成名就。
那些黑色的絕望,終於蔓延,要吞沒掉這片尖叫的大地。
戰塵四起,足以蔽日,殺聲震天,足以清絕。
他們與他們,生與死的交鋒,生與死的較量……
狹路相逢的遭遇,唯有勇者的勝利!
這,在片刻,便能凸顯,依據了高牆,奮力抵抗的齊軍,沒有因爲秦軍攻破了城門,而氣餒,反而,他們心中,死的信念,讓的士氣陣陣高漲,被震懾住的不僅是秦軍,還有他們自己,原來,人到了絕處,真的能夠絕處逢生!
而,攝於將領的威嚴,或者,還有他們自身對於功成名就的渴望,不計其數的秦兵在震天動地的隆隆戰鼓聲中,仍是成批成批的涌上來,敵衆我寡,實力懸殊,再明顯不過,李頤看着情形不妙,下令士兵退到高地,依託了地勢,與追上來的秦兵對峙斬殺。
片刻之間,黒盔黑甲的秦國士兵又倒下來一大片,卻還是將齊軍衝散形成了好幾支,齊軍軍力分散,秦軍士氣高漲,愈加的肆無忌憚,前面的倒下,後面的撲上,要一一圍攻,如同甕中捉鱉,消滅這些殘兵敗將。
李頤思忖,要將兵卒集中一起,形成堅韌的力量,才能與秦軍對峙一番,斬殺的時候,再不留情,寒芒閃爍,槍花中,如同梨花的敗落,一時,血腥味,迎面撲來,黑色的盔甲,流出的是紅色的血液,真正鋪墊出來的血路,在腳下,是一片璀璨,倒下的輝煌。
那時,所有的分支再次聚到一起,便形成一種堅不可摧的力量,直直插入,劈開、撕開秦軍的攻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