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吩咐了兩句,就發現天仙樓氣氛有異。
四周無論是紈絝公子,還是武林豪客,或者是那些笑迎八方客的嬌美姑娘們,此時全都瑟瑟發着抖。
沒有一人膽敢擡頭仔細望來。
“揚州的民風還是不行,有些偏柔弱了,真遇到大軍攻城,接下來的情形,恐怕不容樂觀。”
他暗自嘀咕一聲,也覺得理所當然。
揚州這地方,是揚廣的心頭寶愛之地,登基之前就在此經營過十年,後來又曾兩次過來遊玩。
每一次過來,都把城內刺頭細細的梳理過,朝廷的威嚴在此還是很重的。
再加上宇文閥和尉遲家,爲了不引起楊廣的注意力,盡全力把楊州治理跟一個唯美花園一般,務必讓楊廣在此流連而忘返。
經過這麼多次“治理”之後,揚州的民風就可想而知。
殷開山只懂得偷偷摸摸,間或與官府合作,石龍更是十年不授徒,多數時間是在隱居,而守備官陳子興,就是唯唯喏喏,任勞任怨。
延續到現在,等到楊林威鎮揚州,經營江都之時,這裡連反抗的力量都沒。
一旦顯示威權,所有人都孱弱得像是小雞仔一樣了。
唯一隱忍着圖謀着,偷偷扯着後腿的竹花幫幫主殷開山,也被楊林當場打死……
就再無一人膽敢出頭。
連一個愣頭青都沒有,果然是很馴服啊。
楊林目光掃過,看着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作爲上位者,自然喜歡治下民風純樸,不生亂子。
但是,這麼溫和膽小,可也不怎麼合乎心意。
畢竟不是太平年月。
真的想要鼓動熱血,與強敵一戰,這麼些人就完全派不上用場。
走到門口,想了想,楊林回頭笑道:“接着奏樂,接着舞。”
衆人全都一驚,姑娘們臉色煞白一片,不敢怠慢,立刻慌忙爬了起來,鼓聲、琴音,簫聲,還有婉轉的歌喉聲,立即響了起來。
那些來此尋歡作樂的老少爺們,也強作歡顏,戰戰兢兢的念起祝酒詞,胡亂的碰杯喝酒。
楊林微微皺眉,沒再多說什麼,擡步就出了花樓,四周軍士如潮水般的退去。
衛貞貞好笑的看着這一幕,突然就嘆道:“王上的威勢越來越重了,今日一過,揚州上下一心,再無反叛之人,真是可喜可賀。“
“是把所有人的野心壓了下去而已,他們,並不是真心臣服。
不過,只要不出大的變故,基本上就不會生亂。”
楊林輕笑一聲,又道:“只要普通百姓會感恩,對靠山王府感到親近,不至於懼怕我這個自封的王爺,也就足夠……”
剛說到這,前面偷偷跑出來看熱鬧的百姓,見到楊林的車架過來,發一聲喊,就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的跑了個乾乾淨淨。
長街寂寂,風吹起幾片落葉,打着旋子,輕輕落下。
楊林話音一停,再也說不下去。
得,普通百姓膽子更小,看到自己,比看到鬼還懼怕,放糧怕是白放了。
這些養不親的傢伙。
他微微有些鬱悶。
耳中就聽到噗哧淺笑聲。
轉頭望去,就發現傅君綽在一旁笑得脖子都紅了,使勁捂着自己的嘴,在那裡吭哧吭哧。
高麗女算是徹底放飛了自己。
不再關心國家大事,定下心來做事之後,生命彷彿煥發了第二春。
也許,放下一切,才復歸本性。
楊林猜想着,如果這位沒有跟着傅採林學武學劍,沒有被灌輸那一套苦大仇深,恐怕就是一個野得不能再野的丫頭片子。
早早的嫁人,早早的生子,然後就像尋常婦人一樣,喜歡八卦,喜歡玩樂。
現在,也只是天性復萌罷了。
再看身旁的衛貞貞,眸子裡也都全是柔柔的淺笑,臉頰浮顯兩個深深的小酒窩。
“王上,那是他們暫且不瞭解,也被朝廷以前的一些手段嚇壞了,所以,還沒有徹底轉過彎來。過一些時間,王上仁德深入人心,一切就都好了。”
這個解釋還是挺讓人滿意的。
楊林再不糾結,車行不遠,又停了下來。
路邊有一個淡黃色嬌小人形,趴伏在路中間,正正攔在車馬之前。
還沒等他細看,衛貞貞就驚呼一聲:“這是誰家的小姐,看熱鬧就看熱鬧,被擠倒在地,也沒人管的嗎?”
衛貞貞向來心善,最是看不得人間慘劇。
急急慌慌的就向前檢查。
楊林天眼打開,心中就是一動,也跟着下車,來到近處。
見到衛貞貞又是感應心跳,又是檢查對方的呼吸,突然開口道,“她沒事,應該只是暈了過去。”
大街之上,王駕之前。
一個普通女子,就這麼昏在眼前。
是不是很戲劇性?
衛貞貞把這個身着淡黃長裙的女人翻過來之後,楊林就看到了她的那張臉。
那是何等驚心動魄的一張臉。
眼睛緊緊閉着,細細的眉,長長的睫毛,以及小巧的脣,挺翹的鼻子……
如軟玉一般潔白玉潤的皮膚,組合起來,就如山間的精靈,掉落凡間的小仙女。
楊林自問心靈強韌,意志如鋼,看到這個面上還帶着些許稚氣的少女,也不由得氣血暗暗浮動,一顆心悄悄的就變得柔軟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見到了極品的瓷器寶玉,就算是單純的觀賞,也不忍心碰壞掉一點,更想據爲己有。
這麼一個出色的女子。
會如此巧合的躺在自己回府的路上,又偏偏被自己見着了。
楊林嘴角忍不住就泛起一絲笑容。
天眼觀物,能感應到別人感應不到的一些東西。
在別人看來,眼前只是一個極其柔弱的少女。
在他心靈深處,就發現,少女體內似乎有着一個沉寂深淵,吞納一切。
圓轉融洽,自給自足,不假外求。
‘好高明的功法。’
這種功法,練的是陰之一極,楊林默默估量着。
對方體內的能量品質,竟然不比自己修練長生訣的陰陽能量之陰能量差上半點。
這一下,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肯定就是陰癸派聖女了。
如此出色的,十五六歲少女。
肯定是綰綰。
她練的當然是四大奇書之一的天魔策上面的功法,也就是天魔大法。
也不知到底練到了多少層?
遠遠的,似乎還有着一雙帶着莫名意味的目光從身上掃過。
想要仔細探尋,就已消失不見。
好吧,陰癸派終於也出招了。
一出手就是這等“大殺招。”
還真看得起自己。
就是不知道這個殺招爆發的時候,到底是“懷柔”,還是刺殺?
祝玉妍到處佈局,一向不太喜歡強行推動形勢發展,喜歡順其自然,暗暗謀劃。
那就不妨陪她們玩玩。
免得激怒了對方,大肆派出人手前來攻擊,自己倒是不怕,手下這些人恐怕就有些扛不住。
心中轉着念頭。
楊林臉色卻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揮了揮手,輕聲道:“既然沒人出來認領,就先帶回宮中,看看到底是傷到哪?”
“是,王上。”
衛貞貞招呼着兩個侍女,把黃衣少女綰綰扶進車廂之內,眼裡還有着深深的不解。
“怎麼啦?”
“那姑娘好像是身具絕脈,存不住氣,我剛剛輸入長生訣真氣,頃刻間就已經散去無影,想治也沒法治。”
衛貞貞嘆息道。
似乎是在惋惜着那少女可憐的際遇。
這麼出色的人物,如此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真是讓人感嘆世事無常。
她練的是長生訣七副圖之一的木元真氣,最是適合療傷治病,灌輸生機。
連她的真氣都不能吸納,想想也知道,能治這種病的人,這個天下就很少見了。
“絕症嗎?”
楊林搖了搖頭。
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哪裡是什麼絕症?分明是天魔功自動運轉,生機內斂潛伏。
綰綰的修爲比衛貞貞還要高明許多,她有心掩飾,一般人還真沒那個能力看得出來。
就算是再怎麼試探也沒用。
同時,楊林也明白了,這位陰癸派有史以來最強聖女,爲何就這般篤定,自己半真半假的裝昏,也不會有人對她不利?
因爲,以她的長相氣質,無論是男是女,看到了都捨不得動手傷害。
就有這麼邪門。
而且,她就那麼躺在那裡,什麼也不做,只要是男人,看到了就會從心裡升出憐憫之心和迷戀之心。
像是見着了夢中情人,又像是見着了最珍愛的小女兒,兩種感情匯攏在一起,想要不中招都不行。
看看後面的寇仲就知道了。
那小子從一開始,眼睛就像是長在了綰綰的身上。
下了好大的決心,才把視線轉移。
楊林注意到,寇仲已經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三下,一下比一下重,那被褲子遮住的大腿肌肉,此時想必就已經青了。
‘這應該就是“奼女心經”的威力了。
據說極上乘的魅功,練到極處,能無聲無息中影響心靈,並不是低級的聲色娛人。’
‘直接派出天級九子這種最出色的弟子前來揚州,不得不說,祝玉妍此人也的確是眼力驚人,也不知她是看中了自己哪一點?”
陰癸派的心思並不難猜。
無非就是那麼幾種手段。
在楊林看來,其實,這個魔門大派,與自己的所作所爲,目標上面並沒有太大的衝突。
是完全可以成爲盟友的。
按照本來局勢發展,對方肯定會與李唐對上,這一點,無論事態怎麼變化,都會走到這一步的。
既然如此,就由得綰綰先行演戲,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楊林目光幽幽的看着綰綰還在車廂裡裝暈,暗暗讚歎對方的演技高明,竟是把後世無數流量明星都比了下去,着實是厲害。
可惜的是,她並不知道,從一開始,就被自己看穿了,演得再好也是無用的。
陰癸派的出現,讓楊林警覺。
自己可能已經出現在了天下各方頂級勢力的眼中。
接下來,恐怕就有無數的牛鬼蛇神蹦將出來。
迎面而來的必是狂風暴雨,卻是不能夠再慢悠悠的發展。
事實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揚州城被佔據,朝廷已經從事實上失去了統治權,楊廣的動向就很是尷尬。
牽一髮而動全身。
要麼,就是強硬直下江南,攻入江都。
這樣的話,江南各大勢力的發展必然會受到巨大影響。
要麼,他就打道回府,直歸洛陽。
如此一來,瓦崗的聲勢就會被打壓下去,李淵也不見得就敢在近期舉旗造反。
鎮壓了北地之後,南面就可以興風作浪,快速成長。
到底後續如何發展,關鍵還是要看楊林駐守揚州的結局。
‘這麼看來,我的實力,還不足以承受這麼大的風浪,可惜傷還沒好。’
想到祝玉妍,想到天下各大高手。
楊林罕見的又有了些緊迫感。
好在,先前斬殺竹花幫幫主殷開山,又得了1000武運點。
回江都宮,升個級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