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有些涼,如同人心,一旦涼了,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由於生病,我每天都躺着,身體倦倦的,我爲了怕過了病氣給陸游,我讓他宿在了書房,他幾次言明自己身強體壯,不怕病氣,要留下照顧我,說的情真意切,我都要感動了。
我看到他就容易想到那些糟心的事,還是找了理由將他推了出去“如果你執意要留意,娘又該不高興了,要是你也生病了,我該怎麼辦?”
果然,只要一提起他母親,他就老老實實的離開了,他會每天來看看我,陪我說說話。
這天,我感覺身體好多了,坐在牀頭隨手拿起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突然聽到外面的院子裡鬧了起來。
我強撐着身子,起來想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兒,可由於最近病着,身上沒有太多力氣,剛站起來就又坐倒在了牀上。我坐下緩了緩,重新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拿出陸府少夫人的氣勢問道“怎麼了?吵吵鬧鬧的。”
這時一個跪倒在地的丫頭滿臉淚水,撲倒我面前直言“救救我,少夫人。”
直到她擡起頭我纔看出她就是陸游那個隱形的通房,平時也挺本分,基本不露人前。這會兒這是怎麼了,直接哭天抹淚求到我頭上了。
想到她也沒給我添什麼賭,我伸手把她拉起來問道“什麼事兒?你慢慢說。”
“我懷孕了,少爺卻要我打掉這個孩子,少夫人,求求你,讓我留下這個孩子吧,我一定會報答您的!”說着又跪了下來。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我有些不敢相信,不過想想也是,我身體不好,不易有孕,可是這丫頭身體看着不錯,有了身子也正常。我伸手虛扶了一把“起來吧,你能爲陸家開支散葉是好事,回頭我會跟相公說,你且回去好好養胎!”嘴裡的話剛說完,就瞥見陸游正往這裡走過來。
“你怎麼跑到少夫人這裡來了?還懂不懂規矩。”陸游陰沉着臉,擡眼看我的時候一臉小心翼翼。
“我都知道了,就讓她把孩子留下吧,她在你身邊也很多年了,有個孩子不容易。”
陸游張了張嘴,不知想對我說什麼,半晌都沒聲音。
我看着他,一臉平靜“不如給她個妾的身份吧,畢竟這是你第一個孩子。”
陸游一臉不可置信“不必了,孩子生下來你養。”
我看到那丫頭臉如死灰,也是一個可憐人。
正在這時陸母也聞訊而來,看到我和陸游身邊的丫頭,眉頭皺了皺“翠兒,你怎麼跑這裡來了,還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沒等所有人開口,我搶過話頭“娘,翠兒有喜了,你要當祖母了!”
陸母聽到我的話,明顯一愣,轉頭瞪着陸游問道“這事兒可是真的?”
陸游應道“是,母親,翠兒肚裡的確是兒子的,兒子本打算讓她打掉,卻不想她跑到婉兒這裡求了婉兒!”
陸母詫異的看着我“哦,婉兒打算怎麼辦?”
我不卑不亢迎着她的目光“留下這個孩子,畢竟這是相公的孩子,要是個男孩,正好承了香火。”
“一個庶子,怎能承起香火,沒有嫡子的狀況下卻出來個庶長子,我陸家丟不起這人。”
陸游插口道“娘,我想把翠兒生下的孩子記在婉兒名下,也算是個嫡子了。”
“不行,來人,去熬碗藥給翠兒喝下,打掉這肚子裡的孽障。”
“夫人,不要啊,只要能留下孩子,讓我做什麼都行!”翠兒一臉淚水,跪在地上,不停叩頭。而陸母卻是一臉決絕,不論怎樣都沒有同意。
無奈之下翠兒只得把希望轉向陸游,對着他哭道“少爺,這是您的孩子呀,您不能這麼殘忍,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陸游看了一眼母親,沒敢再說什麼,我本想求情,如今看來,罷了,府裡也許很快也就沒了我的立足之地吧。
翠兒不甘心,她轉身想逃離開來,在那碗落胎藥還沒有拿來之前,她必須要逃走,這樣才能保住孩子,只是沒想到跑的太急,直接跌倒在地,胎兒還不足三月,甚是嬌貴。
翠兒悶哼一聲,捂着肚子,身下已有鮮血滲出,翠兒還沒有注意到血,只是痛苦的喊到“我好疼,救救孩子。”
陸游見狀,眼睛抽了抽,看向他的母親,我實在不落忍最終還是頂着母子兩個的尖銳目光吩咐叫了大夫。
最終孩子還是沒保住,翠兒的命也去了半條,她面色蒼白,毫無生氣,我去勸慰了兩句,就離開了,她以後怎樣,全憑她的造化了吧!
我知道今天這一場鬧劇意味着什麼,端看陸母不願往我膝下過繼孩子就知道,她怕是準備讓陸游以無子爲名休棄我,另娶新婦爲陸家開枝散葉吧。
想通了這些,我也通透了,只管養病,終於我的這場風寒過去了,也是時候離開了。
於是我在書房找到陸游,同他提了和離一事。剛聽到我的話,他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讓我再說一遍。
我笑了笑“再說十遍也一樣,我要同你和離,成全了你,也成全了自己。”
他紅着眼問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
我回答他因爲我不想被休棄,那麼就只能和離,放手吧陸游,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長久,何必強求呢。
“是不是我娘同你說了什麼?你放心,不論怎樣我都不會答應休棄你的。”
果然如我所料,他們早已在商談此事,只是不久前礙與我生病不好開口。
“相公,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我們心平氣和的分開不好嗎?別讓我們彼此難堪。”
陸游似乎聽不到我說的話,一把拉過我開始往內院走去。
陸母看到慌慌張張的兒子和一臉不情願的我“又怎麼了?我說你們最近能不能安分點兒?”
“我要同陸游和離。”
陸母把手狠狠的往桌面一拍,“你說什麼?和離?你覺得你有資格這樣說,你自嫁進我們陸府以來,吃穿用度我從不虧欠與你,成親三年無所出,我沒讓休了你就不錯了,你還要提和離?”
我附身鞠了一躬“這三年來多謝娘和相公的照顧,但我自認沒有做錯的地方,當初我嫁進陸府的時候,娘就知道我身體孱弱,卻也笑臉相迎,如今怪婉兒沒有子嗣,既然如此,我就退位讓賢,不耽擱相公的前程和貴府香火傳承。”
“遊兒,去寫封休書,立馬把她休出府去,這樣的兒媳不要也罷。”
陸游哀求道“娘不要啊,我與婉兒是真心的。”
“她都要與你和離了,你還護着她”
“不勞你們麻煩,和離書我已經寫好,只需相公簽名畫押即可,我會帶着自己的嫁妝今天就離開。”
“婉兒,你非要這麼絕情嗎?”陸游看到我決絕的態度,臉上有失望沮喪。
“非是婉兒絕情,實在是這府裡已經容不下我了,我又怎敢一直佔着陸府少夫人的名分。”
“都吵什麼,你們看看這府裡一天天烏煙瘴氣的。”陸宰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站在那裡一臉不愉。
“老爺,你怎麼來了?”陸母囂張的模樣頓時煙消雲散了。
“爹,我沒能給陸家添一兒半女,自請下堂,望爹看在婉兒侍奉多年的份上放我自由。”
陸宰看着我,眼睛閃爍着光芒“我與你爹同朝爲官,又是同窗,如今若將你送還回去,我怎麼與他交代。”
“父親大人,不必憂心,我會回去與我爹孃解釋清楚,絕不會讓他們來府裡起事端。”
陸宰看到我再三保證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你已想清楚,那麼就和離吧,你一個女兒家若是被休棄,也對不起你父親。”
“爹,你說什麼,我不同意,”陸游高聲叫了起來。
“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去把和離書籤了,從此你們便一刀兩斷。”
陸游隨不情願,卻也不敢違抗他爹的話。
有陸宰這個一家之主在,陸母雖不滿意,卻也不敢開口反駁,既然老爺已經同意和離,而不是休棄,她這個當家主母也不敢自己做主。
我看到陸游顫抖着雙手簽了和離書,於是從衣袖裡拿出一隻金釵“這是陸家當年給我的信物,如今物歸原主,從此兩不相欠。”
陸宰看了眼陸母,陸母立馬明瞭,順手接過金釵,我看了看這一屋子各懷心思的人,瀟灑離去,只是在離開前我還是去看了眼翠兒,告訴她我要離開了,讓她珍重。
原本以爲我會有些不捨,當真正離開的時候我卻說不出的輕鬆,我細數了一下自己的嫁妝,去僱了一輛馬車,讓院裡的夥計幫忙裝上了車,我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終於我離開了陸府,這裡有我的歡笑也有我的苦痛,但一切都過去了,從此我與陸府,與陸游再無任何瓜葛,他娶他的美嬌娘,我走我的獨木橋。
陸府裡,陸游神情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房裡的,這裡到處都充滿唐婉的氣息,他不捨得她,可是最終卻放了手,只怪自己太懦弱。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以前爹孃教導他男子漢再痛再苦都要忍住眼淚,可如今他忍不住了,也不想忍,只因爲心裡的痛太深,自己卻無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