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青雲山,透着絲絲冷氣。鬼魅叫屈、猛獸嘶吼,荒廢的小村格外陰森,也只有那屹立千年的背山古佛,才能讓人心神寧靜。
青燈燭火。
大殿古佛金衣不存,在點點燭火之下也是黯然失色。供桌上的銅爐,斷絕了十多年的香火再次點燃,淡淡青煙,消失在佛前。
白色仙子、血色修羅,沈峰已經習慣那個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女人。卻無法想象有一天,那個女人會靜靜得躺在那裡,如同童話中才會出現的睡美人一般,無聲無息得沉睡着。
大殿之內,血色長裙的白玉清,面容蒼白,柔脣輕抿,黑絲長髮披在肩頭,相比以往的冷豔脫俗,擔架牀上的美人此刻顯得有幾分柔弱。
撕心裂肺的疼痛,沈峰已經不是第一次感覺到了,可是沒有一次如此心酸。懊悔、復仇、思念,各種亂七八糟的思想交織在一起,沈峰只感覺大腦之中一陣陣混沌。
寂靜的大殿,只有那輕若遊絲的呼吸聲。沈峰努力屏住自己的呼吸聲,靜靜得傾聽着,只怕在那一瞬間這一絲維持生命的聲音會突然斷絕。
燭火跳動,憔悴的背影在昏暗的火光中晃動,大殿之內的男人身心疲憊得蜷縮在擔架牀的旁邊,卻渾然不覺大殿之外的千年古樹下,那一抹憂傷的身影。
千年榕樹之下,短髮女子靜靜得站着,輕咬紅脣,和大殿內的男人一樣屏住呼吸,遙遙相望。看着男人憔悴的背影和柔情似水的動作,短髮女子感覺心中有一絲壓抑和酸楚。
什麼是咫尺天涯的距離。莫過於一個站在門外,一個坐在屋內,短髮女子卻不敢上前一步。她怕,她害怕打擾男子柔情的一面,也怕自己的出現給那個男人帶來更多的煩惱,更怕當男人發現她所有秘密的那一刻,她又該如何面對。一個在沒有愛情前提下產生的結晶,哪怕她心中現在的確有他,可是當他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又會如何面對她?此刻的她甚至願意趟在牀上的那個女人是自己,哪怕一生就此斷絕生機,可是隻要有他那柔情的一面就已經足夠了。
心中的固執,讓短髮的女人步步後退,一直退至那漆黑的夜幕之中,消失在那千年的古樹之下。
嘰嘰!
金色的小猴從一旁竄出,只是在那千年古樹之下對着古殿遙遙得看了一眼撓了撓頭,便轉身向着短髮女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殿中的男子擡起頭,迷茫得看向那具在夜幕之中消失的背影以及那隻金色的小猴。再次將目光回到面前的血色長裙女子面前。
“玉清。你很快就會醒的。我答應過你,要牽着你的手,闖闖這個世界。”沈峰握住了白玉清柔弱無骨的雙手,輕輕得閉起了眼睛,一滴淚水在眼角滑落低聲道:“你說過,你決定的事從不後悔。我也說過我要帶你好好走一走這個世界,決不讓你爲當日的決定後悔半分。在這裡好好等我,等我回來,我就娶你,讓你做我的女人,讓你做我的妻子。”
大殿內,代表了誓言的話語和燭火一起在古佛銅爐前輕輕飄蕩。
……
廂房打開的那一刻,房間裡已經坐着另外一名短髮女子。金色小猴快步竄至屋內,剛想撒歡,卻是遲疑了一步,回頭看了一眼反手關門的短髮女子,最終耷拉着腦袋跳到牀上,獨自發呆。
“你去見他了?”俞倩看着莫白的表情,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再次反問道:“你爲什麼不去見他?”
莫白來到牀前,靜靜得坐着,沉思了許久,才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可是你有孩子了。”俞倩拉着莫白的手面容焦急道:“難道你想讓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父親不在身邊嗎?”
孩子!莫白輕撫微微隆起的腹部,現在的她滿心想着的出了沈峰就是肚子裡的孩子。真的要讓孩子出生的時候見不到自己的父親嗎?莫白自然心中不願意,自從想明白的那一刻,她就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憧憬着給自己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可是現在,就連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她又怎麼能給孩子一個父慈母愛的家庭呢?
莫白一直輕撫着肚子,沉默了好久才略顯堅定得開口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現在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等他回來。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我會告訴他的。孩子現在才兩個月,等他回來的時候,會來得及的。孩子出生的時候,他一定會在身邊的。”
聽着堅定的話語,俞倩陷入了深深的嘆息之中。雖然在感情上,她還是偏向於莫白的,可是現在白玉清趟在大殿之內,身死未卜,俞倩知道此刻的確不適合和沈峰說這些事,否則她也不會等到天黑來到莫白房間了。或許在早上剛見面的時候,她就會一巴掌把沈峰抽醒,告訴沈峰關於莫白的一切。
金色小猴見兩個女人都不說話,便慢慢爬到了兩個女人之間,左右看了幾眼,依舊跟隨着兩個女人一般做沉思狀,默默發呆。
夜越來越深,山谷中漸漸彌散出一片淡淡的霧氣,直至清晨古廟銅鐘響起的那一刻才漸漸消散。山裡的早晨,依舊那麼寧靜。
嗡!
幾架運輸直升機直接由山外飛入,陸續停在了不遠處的山坡之上。司家弘昨日便安排好了一切,讓司家人不僅僅送來了各種補給,甚至還運來了一些必要的醫療設備和齊備的醫務人員。葉清憂雖然不太願意被人打擾,但是考慮到白玉清的病情,的確需要各種醫療設備時時監控。同時醫務人員的到來,也會省了她許多事,至少不需要讓她一個老太婆時刻在地下室守着白玉清。
各種設備的安裝調試,直接將地下室變成了一所重症監控室,幾名醫療人員都是司家人,同樣是古武者,但是當他們見到白玉清,檢查出對方的病情之後,依舊露出了驚訝的眼神。
的確,如果說這外界之中還有誰能夠讓白玉清吊住最後一口氣不滅的話,也只有閻王殿十殿閻王之一,有着古老金銀針數醫家傳承的五官王葉清憂了。
沈峰很想多守着白玉清一會,但是他知道,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此刻的他更多的是需要冷靜,冷靜得面對一切,從而抓住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將白玉清從死亡中拉出來。
大殿之內,葉清憂拿出一個信封和一本古籍交到了沈峰手中。沈峰打開信封,裡面記載了十幾種藥材,有一些是沈峰聽過的,有一些沈峰甚至連聽都沒聽過。看到這些藥材,沈峰心裡更加凝重。當他再打開那本古籍的時候,看着裡面篆體小字的介紹,頓時眼前一亮。
“信封裡的藥材,你儘量找齊備。有幾個圈出來的是必須要有的。其他的如果找不到,也無大礙。不過儘量找到的好。”葉清憂細心交代着,又將手中一個小小布包交道沈峰手中道:“古籍裡是我們五官王一脈獨有的易容之術,這幾根銀針你拿去配套使用。本來這一套易容之術是不該傳承給你的,只是此去先天秘境十分兇險,裡面先天之境的強者雖然不是多如繁星,卻也並不少見。再加上你還有仇家,憑藉你那粗淺的易容之術是絕對無法矇混過關的。所以,我纔將這一套易容之術傳承給你。這是一本手抄本,你學會之後,將它銷燬便可,切莫落入外人手中。”
“明白了。謝謝婆婆!”沈峰立刻恭敬道。葉婆婆雖然只是說易容之術不要落入外人手中,卻並沒有阻止沈峰傳於親近之人。不過沈峰憑藉本心,也暗自立誓,除非至親之人,他也斷然不會隨意傳出的。就算葉婆婆最後一句話不說,其實沈峰也不會將這東西傳出去,畢竟閻王殿每一脈的傳承都是獨一無二的瑰寶。
葉清憂點了點頭,最後再一次囑咐道:“記住。半年的時間內立刻回來。我也只能維持白丫頭性命七個月之久。所以,白丫頭是死是活,那就看你這一次的造化了。”
“婆婆放心。半年之內,就算我找不齊這些藥,就算搶我也會搶一枚地級中品的靈丹回來。”沈峰眼神堅定回道。
一切交代完畢,沈峰再一次進入地下室陪了白玉清短短几分鐘,隨後沒有絲毫猶豫得出了地下室,跟隨者外公,帶着司家弘離開了青雲寺。
看着那直升飛機緩緩升空,青雲寺外的山坡之上,那一抹身影,仰頭靜靜得看着,直到直升飛機離去,短髮女子依舊遙望。
直升飛機上的沈峰,依舊看着窗外。此刻的他感覺很奇怪,剛纔山坡上那一抹身影他也看見了,只是太遠,對方的面容他並沒有看清。可是就那身旁坐着一隻小動物的模糊的身影卻依舊給了沈峰一種極爲熟悉的感覺。
對方是誰?沈峰怎麼也想不起來。
司家弘看着沈峰疑惑的表情,他剛纔也看見了那個身影,便對沈峰開口道:“少主,剛纔那個帶着一個金色小猴子的女人應該認識你。你昏迷的時候,她還來直升飛機上見過你。”
“認識我?”沈峰疑惑道:“她長什麼樣?”
長什麼樣?司家弘還真不好說,當時他是注視了一眼,只是覺得長得蠻好看,便嘀咕道:“長得挺好看。雖然衣服樸素了一點,但是不像山裡人。齊肩的短髮,和廟裡那個年輕女人帶着個小猴子一起來直升飛機上見了你一面,隨後轉身就走了。”
齊肩短髮?莫白?沈峰眼神一愣!可是轉念一想,莫白怎麼可能再這個地方?可以除了莫白又會是誰呢?沈峰想來想去,自己最近見過的女人的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