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繼續道:“阿姐還說,蕭郎與她志同道合,可謂同志。”
“阿姐甚至說,看遍仙界與八荒,萬年知心數蕭郎。”
說完神色佩服的喝盡杯中酒。
“姐夫,就爲同志二字,我替阿姐敬姐夫一杯。”
他一口一個阿姐,一口一個姐夫,蕭寒哪裡知道他根本沒有姐姐?
可是蕭寒好喜歡姐夫這個稱呼啊。
他被洛寧逗樂了,看着洛寧這個未來的“小舅子”,越看越滿意。
寧弟真是個妙人。
嗯,資質比我差不太多,又是她的弟弟,還這麼知趣,有資格和我喝酒了。
“寧弟,姐夫沒有什麼朋友。八荒值得我結交的,寥寥無幾,但你算一個。有什麼話,什麼事,你儘快和我說。”
從這一點看,蘇綽用美人計籠絡住蕭寒,絕對是很關鍵的一步棋,手段不可謂不辣。
與其說他是保持中立,不如說他超然世外。
洛寧再次給蕭寒斟酒一杯,“實不相瞞,姐夫,那下界阻止末日大劫的人,就是小弟。”
蕭寒這隻舔狗落到她的手裡,怕是不得好屎啊。
蕭寒點頭,“那倒也是。你放心幹吧,我替你撐腰。就算你在巽方捅破天,我也幫你兜着。”
蕭寒自己當然也知道,他雖然說的好聽,可都是爲了討蘇綽歡心。
聖鬼大人有伶道珠的鑑謊神通,當然知道蕭寒的話不老實。
“若是能,我阿姐也會讓我搬到中方九落。我就想待在巽方,那裡雖然資源不如中方,卻也有利於壯大。”
洛寧則是知道,若是沒有蕭寒的幫忙,就算蘇綽的《五行造化訣》神通能讓一定數量的敵人沾染因果劫運,也難以一直穩住局勢。
哈哈。
“姐夫,你試試這個。凡人世界的好東西啊。”
洛寧取出一包華子,抽出一根點燃,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然後遞了一根給蕭寒。
蕭寒停杯搖頭,“細原那種小地方,仙氣稀薄、資源匱乏,有什麼好待的?”
“好教姐夫知道,小弟之前要那麼多仙晶,是爲了壯大宗門。小弟自己,怎會沒有資源?”
他只是爲了和蘇綽走近,只是爲了蘇綽的青睞,才動用自己的強大人脈,幫蘇綽穩住局勢,阻止仙界大人物對下界的干涉。
“姐夫豪氣!”洛寧笑着豎起大拇指,“小弟謝姐夫好意,不過九神宗太弱小,實在沒有資格搬到中方九落。”
洛寧心中轉着念頭,神色更加親近的說道:
“小弟的宗門就在朱雀仙洲、巽方、細原地區……”
洛寧等的就是這句話,“將來少不得有麻煩姐夫的時候,都是一家人,小弟就不客氣了。”
“哈哈,姐夫,這就是紅塵世界的味道。”
“若我是你,我也會幹。不然怎麼說我和你阿姐志同道合呢?”
“一家人!”
中方九落,指的是朱雀仙洲最中心區域的九大部落,是朱雀仙洲資源最好的仙域。
蕭寒點頭,“我已經猜到了,難怪你阿姐千方百計要阻止仙界干涉,原來也是爲了你。這種機密之事你能告訴我,說明你拿我當自己人。”
“咦,有點意思啊。這一口下去,吞雲吐霧,煙火氣息十足。”
他不在乎紅塵生死,卻也不干涉下界之事。
楚氏、蠶氏、昊冥仙宗三大九星仙宗,都在中方九落。
“怎麼樣姐夫?滋味很獨特吧?”
“行,我看行!多給我兩盒!”
洛寧心中冷笑,“得了吧你,若非蘇綽的美人計,你會幫忙?”
他神色忽然一肅,“紅塵那麼多世界,那麼多凡人,不也是人?要是能救,爲何不能試試?”
“喝酒!”
“真的麼?我試試。”
蕭寒一揮手,“千萬別和我客氣!”
她沒有陸翩翩的魄力,卻比陸翩翩更加隱忍。
實際上對於挽救紅塵世界,他持有的態度是漠不關心,事不關己。
“在朱雀仙洲,我說話還是管用的。”
蕭寒很誠懇的說道。
“伱做的對,你阿姐護的對!他們不救也就罷了,還要多管閒事的干涉,真是豈有此理。”
畢竟蘇綽的修爲沒有完全恢復,干涉勢力又太大。
“你將宗門搬到中方九落,我做主送你三萬裡仙領。”
“兩盒怎麼夠?我給姐夫兩條!”
……
天機宮,天獄,凡鄉。
天機宮是仙庭最高特務機關,掌管仙界機密,不但擁有情報、緝查之權,還有逮捕、審訊、羈押之權,擁有自己的法堂和牢獄。
天機宮的牢獄,就是天獄,只關押仙界重犯。
而最頂級的犯人,就被囚禁在凡鄉。
天獄的凡鄉,看起來不是牢獄,而是一個獨特的小秘境,是天地生出的天然化凡空間。
裡面綠水青山,鳥語花香。可即便是大羅金仙到了這裡,也會修爲被封,無法施展神通法力。
既能關押頂級強者,又能讓被關押的頂級強者有些尊嚴。
此時此刻,蘇綽就帶着姬姜,站在凡鄉秘境的門口。
“姬師妹,令尊就在裡面,他不想見我,我就不進去了。”
蘇綽對姬姜說道。
姬姜點頭道:“宮主放心,我會盡力而爲。”
說完,就被蘇綽送入凡鄉。
蘇綽看着凡鄉秘境之門消失,仍然佇立在原地。
兩萬年來,凡鄉就關押過三位頂級大人物。
首先是殺孽滔天的大惡人,縱容妖獸食人的御獸仙君,葉玄魚。
再是魔域九欲道宗的前任道主,一代巨魔安九謨。
如今更不得了,居然軟禁了現任的天憲宮主,姬道真!
凡鄉軟禁的三位大人物,兩萬年前的葉玄魚早被關押至死,留下了轉世報仇的誓言。
她死前對當時的天機宮主張蒼語說,總有一天,無邊獸潮會攻入紫薇天,毀滅仙庭。
安九謨也被關押了數千年,快要被關押至死了。
這大魔頭是被師弟梵真出賣,然後被楚荃設計逮捕。
安九謨被關進凡鄉後,出賣他的師弟梵真接任九欲道主,如今更是主宰魔域,另立仙庭。
葉玄魚和安九謨罪大惡極,一個是大惡人一個是大魔頭,被天機宮囚禁也不冤枉。
可是姬道真,不同!
姬道真不但身份更高,而且他沒有大罪,卻被陸翩翩利用主場優勢囚禁。
這根本就是非法囚禁了。
善後極難。
若非楚荃,換一個人,此時別說天機宮主的位子,就是性命也難保。眼下,也只能指望姬姜說服姬道真。
……
姬姜帶着蘇綽送的道牌進入凡鄉,仍然保留了一點修爲,足以自保。
這道牌只有天機宮主有,每次使用還需要天機宮主重新佈置道紋。
姬姜一進入凡鄉,就發現這裡居然是個青山綠水的地方。
此時正是初夏,池塘中碧葉紅花,蛙聲一片。
她首先看到一個白髮蕭蕭的男子,獨自坐在池塘邊釣魚。
這男子腰背佝僂,老態龍鍾,就像一個凡世老農。
可姬姜卻是知道,此人一定就是當年的大魔頭,九欲道主安九謨。
安九謨掃了姬姜一樣,古井般幽邃的眼眸,沒有一絲悸動。
他轉過頭,聚精會神的盯着池塘,猶如入定一般。
他的身影和周圍平凡的山水草木,毫不違和。
當年叱吒仙界,令人咬牙切齒的九欲道主,居然成爲如此模樣。
任誰在這個封禁修爲的小秘境軟禁數千年,只怕都會變成這樣吧。
姬姜也懶得搭理安九謨,她繞過這一陂池塘,踩着一條花木夾道的青石小路,經過一個小院子。
那小院子已經很古老了,荒蕪的院中草木森森,門口還有一具骨骼。
是狗骨。
看來是這裡的主人,當年養着一條看家犬。
主人死了,看家犬也死了。姬姜的神識掃過,發現狗死了一萬幾千年。
狗骨一萬多年了,在這個化凡封禁之地,居然沒有腐朽。
這裡,難道就是曾經關押葉玄魚的地方?
她聽蘇綽說,兩萬年前的大惡人,御獸仙君葉玄魚,就是在這裡被囚禁至死。
姬姜好奇之下,進入荒廢萬年的院子,很快就找到主人的臥室。
古寂荒涼的屋子裡,仍然有梳妝檯,首飾盒,裡面還有半盒石化的胭脂。
姬姜打開櫃子,發現了一堆堆腐朽成灰的衣物。
還有幾本一碰就化爲灰燼的小冊子。姬姜在小冊子化爲灰燼的同時,打出一個道訣提取了小冊子記載的信息。
一股怨恨的意念頓時被她感應到。
原來,這是記仇的冊子。
什麼仇什麼恨,記得清清楚楚。
最恨的人,就是上一任天機宮主張蒼語。
有一句誓言是,她死之後,總有一天會歸來複仇,讓恐怖的獸潮之海淹沒紫薇天,淹沒玄武仙洲的張家。
姬姜忍不住蛾眉一皺,這個葉玄魚的執念真是太深了。
她當然聽過關於葉玄魚的故事。這大惡人被關進天獄,實屬罪有應得,居然還有臉說歸來報仇。
姬姜不想再待在這個荒院,怨念太深了,似乎今日都縈繞不去。
她離開荒院,穿過一條小溪,就看到了幾座茅廬。
周圍幾株皁角樹,夏蟬在綠蔭中歇斯底里的“知了知了”。
茅廬之中的樹蔭下,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竹蓆上看書。
那人仙風道骨,氣度儼然,卻不是姬道真是誰?
姬道真被陸翩翩軟禁在此有些年頭了,雖然修爲被封,可氣色很不錯。
樹上聒噪的蟬鳴聲,似乎影響不到他分毫。
看他一副恬然自得、老神在在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此享清福呢。
姬姜看着這百餘年未見的父親,心情五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悲。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姬道真。
姬道真雖然沒了神識,可仍然感應到有人看他。
他轉頭一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美麗清冷的熟悉身影。
他淡然如水的眸子頓時一凝,隨即眨眨眼,喜色一閃即逝。
“老七?”他扔掉書本,“你怎麼來了?”
可是很快,他就目光一冷,“是楚荃請你來的吧?”
父女兩人多年不見,今日重逢的第一句話就是詰問。
姬姜深吸一口,強顏歡笑道:“父君在此可還好?女兒知道父君在此,主動懇請楚荃讓我進來的。”
姬道真冷哼一聲,“你肯叫我父君了?是有所求吧。嘿嘿,你不是說,不想再當我的女兒麼?”
姬姜走進茅廬,在樹蔭下坐了,親自給姬道真倒了一杯茶。
姬道真冷笑不已,“老七,你不必獻殷勤。你替楚荃說的話,不要再開口。”
姬姜默默的將茶杯放在姬道真面前,“父君以爲我是爲楚荃當說客,可女兒卻只是想趁機救出父君。”
“救出我?”姬道真搖頭,“你以爲這麼什麼地方?這是天獄凡鄉。就憑你,能救我出去?”
“再說,這裡好的很,出去幹嘛?楚荃請我也不出去。”
“我就等着看看,她怎麼收場。”
姬姜皺眉,“父君何必和楚荃那種行事古怪的人一般見識?姬氏等着父君出去,天憲宮也等着父君出去,甚至整個仙庭都等着父君主持大局。”
“可父君卻躲在這裡不出去,這成什麼話?”
“老七。”姬道真站起來,揹着雙手,看着樹幹上嘶鳴的一隻蟬,“你看這隻蟬,深藏地下十幾年,只爲熱鬧一夏。”
“有的人就像一隻蟬,歇斯底里,處心積慮,最後也經不起秋霜肅殺。”
姬姜眼睛一眯,“誰是蟬?楚荃?父君這是何意?”
姬道真神色淡然,“誰是蟬?呵呵,當然是下界那個阻止末日的人。”
姬姜更不高興了,“下界無數凡人,難道就該死麼?那人就算不是大聖大賢,也算悲天憫人,總不是一隻蟬吧。”
姬道真搖頭,“因爲他損害了仙界的利益!”
“紅塵九界真要得救了,仙界就要承受更大的業力。”
“那人救凡世,是凡世的恩人,卻是仙界的敵人。你懂了麼?”
姬姜道:“女兒不懂。三界本來是一體,仙界、冥界、凡界相輔相生,爲何相互對立,無法共存?”
“爲何凡世得救,仙界反而更危險?爲什麼?”
“父君,這有道理麼?”
“爲什麼?”姬道真嘆息一聲,“有一個簡單的故事。兩個人被野獸追擊,如何保命?”
“只要你比另一人跑的更快,你就能保命。”
“你懂了麼?”
姬姜沉默良久,語氣更加冷清,“爲何,兩個人不能聯合起來,一起對付野獸?”
“不能。”姬道真搖頭,“野獸太厲害了,兩人合作也打不過,只能誰弱誰死。”
“這又像是下棋。若是一定要丟子,那就捨棄不重要的那顆棋子,保全重要的棋子。”
“現在,你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