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接過《九毒真經-中卷》一看,果然發現是用鴆文寫的。
《九毒真經》肯定和鴆族有關係。真界的上卷,也就是唐家和鴆妃墓的經文,也是鴆妃傳承下來的。
中卷在仙界,那足以說明,仙界有鴆族。
“嫂子可認識上面的經文?”洛寧問道。
何靜搖頭,“不認識。這應該是專門記載毒道的一種古老種族文字。”
“是鴆文。”洛寧也不隱瞞,“是鴆族的文字。嫂子可知道鴆族?”
“這我倒是知道。”何靜點頭,“我和你大哥,都喜歡研究古籍,尋幽探密。五十萬年前,的確有一個神秘的種族,鴆族。”
“如今,關於鴆族的記載,已經極其稀少。知道鴆族的仙人也極少了。”
洛寧道:“願聞其詳。”
“OK。”何靜說道,“鴆族可能是鳳族的後裔,是鳳族中的毒孔雀之屬,天生契合毒道。上古時期的毒道大能,多和鴆族有關。”
“但是大概五十萬年前,仙界發生了一件後世鮮爲人知的大事:伶國滅亡了。”
“伶國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伶道宗門的勢力範圍。當時的伶國,有很多強大的伶道宗門,戲班子遍佈整個仙界,號稱戲道大業。”
“伶道,其實是第九神帝的傳承。說起來,伶道修士就是第九神帝的道統。”
“而鴆族始祖,就是第九神帝的弟子,雖然不修煉伶道,卻以毒道守護伶道。”
“所以,鴆族天生就是伶國的守護者。鴆族能分享伶修的願力,強大自身。”
洛寧明白了,“伶國被滅了,所以鴆族也同時被滅?”
“不錯。”何靜說道,“鴆族和伶國都是在五十萬年前被滅的。仙廷以邪毒異族爲罪名,將鴆族斬盡殺絕。”
洛寧問道:“五十萬年前,仙廷爲何要剷除伶國?”
何靜神色古怪,“查詢古籍,似乎是當時的仙廷,懷疑伶國要另立仙廷。當時的伶道勢力極大,仙廷和各大仙族都感受到了威脅。”
“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我和你大哥,也無法推衍那麼古老的歷史真相。”
洛寧想了想,“嫂子剛纔說戲道大業,伶道的終極大業,究竟是什麼呢?”
洛寧一直很關心這個問道。
何靜沉默一會兒,幽幽說道:
“伶道的終極大業,不是伶道制霸三界。而是改變仙界的權力來源。”
什麼?改變三界的權力來源?
洛寧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讓他耳目一新的答案。
何靜再次點燃一支華子,“比如地球上華夏古代的皇帝,言出法隨,口含天憲。他的權力來源,自稱受命於天,其實來自於國家機器,來自於統治階層的擁護。”
“皇帝任命的官員,權力來源於天子,當然要對天子負責。”
“皇帝也好,百官也罷,他們的權力都是自上而下,都需要暴力來保護來維持,是也不是?”
“可是在影視和戲臺上,演員飾演的皇帝同樣掌握權力,起碼在影視世界和戲臺之上,他們就是皇帝,和現實中的皇帝並無不同。”
“那麼,決定影視和戲臺上皇帝權力的,是誰?”
“是影院和戲臺下的觀衆,賦予了演員飾演的皇帝的權力。如果沒有觀衆的存在,那麼就不存在演員,當然也就不存在飾演皇帝的影視和戲劇。”
“同樣,是觀衆的審美,決定着角色演的合不合格。”
“那麼在電影和戲臺上,皇帝的權力就來源於觀衆。要經過觀衆的認定、審視、評價。”
“以此推理,百官如此,帝王將相、才子佳人…任何角色,不論大小都是如此,慨莫能外。”
“只要你上了戲臺或者進入電影,只要伱是個角色,就都要接受觀衆的認定、審視、評價。一旦失敗,就要下臺、人設坍塌。”
“觀衆的認可和讚美,就是願力。若是差評和不滿,那就是業力。”
“伶道的理論是,三界可以是一個戲臺,我們地球人也可以理解爲三界是個影視世界。”
“然後呢,三界衆生也可以都是戲臺上的角色,同時也都是觀衆。所謂人生如戲。”
“倘若三界真的成爲一個巨大的戲臺,任何人都是角色和觀衆,那麼就能顛覆現實中的權力來源。打破力量敘事。”
“打破力量敘事?”洛寧自言自語,“這…好大的魄力啊。”
古往今來,所有權力邏輯都是力量敘事。就算是那些民主憲政,背後的邏輯仍然是力量敘事,而不是真正的道德敘事。
這種力量,要麼是武力,要麼是財力,要麼是話語權,卻無一例外都掌握在少數大人物手中。
所以他們的權勢利益,不爲衆生的意志所主宰。
甚至反過來,他們作爲“帝王將相”等統治者,主宰着衆生的意志。
何靜點頭:“的確氣魄很大。實際上,也是最符合因果大道的。這其實就是用道德敘事來取代力量敘事,所謂:有德者居之。”
“有德者,就是願力多。無德者,便是業力多。你權勢再大,若是無德,就會角色坍塌,權勢消失,猶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這種道德敘事體系一旦建立,三界也就真正的大同美滿了。再也不會有永無休止、肆無忌憚的欺負、殺戮、弱肉強食。”
“若是這種所謂的伶道大業能成功,那麼衆生的意志,纔會成爲真正的統治者。衆生之心,就是權力來源。”
“而擁有權勢的大角色,就不會私心自用,哪怕強大到神明的地步,也是衆生之神,而不是欺壓衆生的統治者。”
“難道,還有比這更加公平的麼?”
洛寧沉默良久,這才收回思緒,“所以,這是仙廷和各大勢力滅掉伶國和鴆族的真正理由?”
何靜嘆息一聲,“或許是吧。誰能比我們地球人,更希望伶道大業不是幻想?”
“仙界的內耗,實在太久太久了。爲了利益和資源,殺戮和罪孽從未停止。小仙固然人人自危,大仙有時都難以自保。”
“危機四伏的大環境,每人都無法置身事外。”
何靜指指虛空,“有一股神秘恐怖的勢力,已經覬覦此方世界很久了。煙火世界末日大劫和移民計劃,就是祂們的手筆。”
“祂們在利用仙界積累的惡業,或者在策劃一個巨大的騰籠換鳥之計。”
洛寧臉色凝重,“嫂子的意思是,祂們的目標不僅僅是藍星母子九界,也有仙界?”
“多半如此。”何靜點頭,“我和你大哥推衍的稍有不同。我更加悲觀,認爲祂們最終的目的不是簡單的移民,而是徹底的騰籠換鳥。”
洛寧道:“這麼大的事情,仙廷就不知道麼?”
“仙廷?”何靜冷笑,“此事你心中有數即可,千萬不要傳揚開去。我和你大哥懷疑,仙廷和祂們有勾結。”
“甚至不排除仙廷是祂們的傀儡,早就被祂們控制。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小。勾結纔是最有可能的。”
“所以,仙廷知道又如何?這或許是仙廷希望看到的結果。”
“爲什麼?”洛寧很難理解,“仙廷怎麼說,也是仙界各大仙族組成的仙盟,代表仙界至高無上的權力。”
“仙界要是被騰籠換鳥,仙廷又能有什麼好處?”
何靜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我們還無法推衍到這一步。算了,這些事現在告訴你沒有任何意義。”
“但我是個女人,想的難免更多一些。”
“若是有一天…”
“若是有一天,我和你大哥突然隕落,那一定是仙廷動的手。我們推衍天數,很可能引起了仙廷的警覺,觸及了他們的禁忌。”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起碼要知道,我們死在誰的手裡…”
她絕不是危言聳聽。最近幾年,她和洛致遠都不敢再推衍了。
兩人敏銳的感知到,可能引起了仙廷大人物的警惕。
仙廷或許已經在秘查此事了。
若非兩人真的神通了得,只怕已經被仙廷探查到氣機。
洛寧聽到何靜的話,不禁有點心中發毛。
這麼嚴重麼?
他可不希望何靜和洛致遠出事。
何靜看到洛寧的憂色,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用擔心什麼。我和你大哥是《河圖洛書》的傳承者,又修煉到大乘圓滿,豈能沒有後路?”
“想對付你大哥,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沒有那麼容易隕落。”
“很多事情,你現在根本幫不上忙,告訴也不是好事。以後,你自然知道。”
何靜說完,就取出一道紫色的道符:
“這是雷音仙尊煉製的八級天雷符,我花了好大臉面才搞到幾道,是給孫兒輩的保命法寶。”
“現在,我送一道給你。”
八級仙符,還是天雷符,價格難以估量,其實很難用仙晶來衡量。
因爲整個朱雀仙洲,可能只有雷音仙尊能煉製高達八級的天雷符。
何靜送洛寧一道天雷符,等於是讓洛寧多了一條命。
“不過,使用此物也需要一定修爲法力。以你的修爲,若是用此符,最多隻能激發此符一成威力,對付渡劫仙卻是可以了。”
“但只有一次使用機會,若是隨便用掉,那就太可惜了。”
洛寧接過八級天雷符,入手十分沉重,小小的一道雷符,似乎有千斤之重。
何靜打出一個道訣,就抽出洛寧一道氣息,和雷符的道韻牽連在一起。
“好了。我已經將你和雷符意念相連。只要你心念一動,雷符就會祭出,激發。”
這一點很重要。若是做不到這一點,任憑你多厲害的法寶,也無法對付高級仙人。
因爲你還來不及祭出法寶,就被制住或者殺掉了,根本沒有機會激發使用。
何靜不但送了洛寧寶貴的八級天雷符,還幫他牽引了意念,讓他心念一動就能激發。
“我就不謝了。”洛寧也不客氣。
何靜道:“我這次幫你殺神陽子,對你未必一定是好事。”
“你有我和你大哥當靠山,只是暫時有利。但長遠看,弊大於利。我可要先提醒你。”
洛寧笑道:“我知道,大哥之前說過,洛氏仙宗有很多強敵,洛氏如今也比較孤立。”
“若是那些強敵知道你們罩着我,反而會來找我的麻煩。”
何靜點頭,“不錯。所以,我們到時可能顧不上你。能低調,還是要低調一些。”
“你現在需要的,是猥瑣發育的時間。”
“不過,在東隅這種小地方,你可以隨便折騰了。”
何靜說完這些,又叮囑了幾句,其中還提到陸翩翩。
“…你要小心秋錦城…”
何靜簡單提醒一句,就離開了青隅山。很明顯,她不願多說。
“我師孃走了?”陸翩翩走過來,“她可有禮物送我?”
洛寧搖頭,“沒有。她只送你一句話。”
“什麼話?”
“她讓你距離一個叫秋錦城的人遠一點,不要和那人走的太近。”
陸翩翩的臉色,頓時有點不自然了。
洛寧呵呵一笑,“你和他很熟?”
他不喜歡“秋錦城”這個名字。因爲這個名字帶着五行中的三個。
不但何靜讓他提防秋錦城,童顏薩滿的提醒也言猶在耳。
“秋錦城…”一向颯爽的陸翩翩,神色居然忸怩起來,“是比較熟…我…”
她想不到,何靜連秋錦城也推算出來了。
顯然,何靜比洛致遠更關心別人的隱私。
洛寧似笑非笑,“你緊張什麼?我只是帶句話而已。至於你和他有多熟,之間是什麼關係,沒必要告訴我。”
洛寧說完,就獨自離開演天台。
陸翩翩張張嘴,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看着洛寧的背影,良久不語。
不知何時,陸翩翩的眸子變得有點鉛灰。
她能感覺到,好不容易和洛寧拉近的距離,已經變得疏遠起來。
因爲秋錦城,兩人之間頓時多了一層隔膜。
甚至,洛寧都沒有告訴自己,何靜對他說了什麼。
洛寧,好像已經不願和她分享秘密了。
……
龜影湖,梅花島。
水邊梅花茅廬間,披髮跣足的妙算上仙,仍然在閒情逸致的煮茶。
她道韻圓潤,氣質幽邃,襯映着絕美的容顏,令人不敢逼視。
那一道倩影,似乎隱藏了無數玄機。明明坐在茅廬中,卻猶如身在星河之遠。
“師姐。”一個俊美男子意態闌珊的進入茅廬,“我的好師姐,沒人的時候,你別再裝卦道大師了。我看的心累。”
妙算上仙手中龜甲“啪”的一響,擡起一雙秋水爲神的眼眸,“你真要去認親?”
“我可警告你,你冒充伶舟若真的事一旦露餡,我可不會管你。”
俊美男子嘆息一聲,“師姐啊,那可是我兒子啊,已經好幾歲了。我豈能真的不管?”
“靈丹那個傻女人,居然真的生下來,還等我等到現在。”
“這種女人實在難得。我已經負她,豈能一負再負?”
“如今,伶舟霸唱已經五年不來九神宗了,肯定不會再來了,我剛好可以去一趟。”
“師姐,我道心有愧,若再不出去找他們母子…”
妙算上仙冷哼一聲,“你去吧,我不再阻攔你。但你記住,邁出這一步,你就不是詐道門的人,騙人騙出感情,我真替你害臊。”
男子站起來,“師姐還有什麼叮囑?”
妙算上仙趕蒼蠅般揮揮手,“沒有。快滾!”
“好咧!”男子如釋重負的呵呵一笑,“那就祝師姐騙術大成,瞞天欺地。”
說完,逃也似的離開。
妙算上仙看着師弟的背影,手中龜甲再次一翻。
“啪!”
妙算上仙慢慢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師弟啊,你可知道,伶舟霸唱已經回來了?”
“呵呵。你這是自投羅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