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蔡籍後,洛寧和陸翩翩溯江而上,直入荊州。
一路上,揚州牧、荊州牧、贛州牧、湘州牧都有點緊張,只能密令沿江郡縣嚴密監視江中船隊,防止鬼兵上岸。
爲了以防萬一,揚州牧和荊州牧甚至秘調兵馬,暗中佈防。
好在,洛寧的確是大夏的好臣子,完全沒有上岸的意思,倒是讓幾個州牧白擔心了。
來到三江口,陸翩翩沒有再跟洛寧繼續前進,而是決定提前下船,直接回真祀教。
她不放心教中事務,打算處理一下教中大事,再去西藩找洛寧。
直到兩人要分別,洛寧才猛然想起,兩人已經一起歷練大半年了。
從東溟到仙界,又到倭國,時空蒼茫,似乎經歷了很多事。
此時陸翩翩要離開,他居然有點不習慣。
“最多一個月,我們就在吐蕃王城匯合,一起拿回那六座古鼎。”陸翩翩嫣然笑道。
“你可不要想念姐。”
洛寧之前就通過陸秩的絕命詩,和洛離猜測陸秩將六座古鼎一起藏在了空母山。
所以,他直接和陸翩翩去空母山尋找就是了。
這也能查清楚,爲何陸秩至死也不願意將找到的古鼎交給當時的天子。
陸翩翩道:“還有那古蜀王陵所在的蝶變山,天蟲道繭一定在那裡。我們接下來的重要任務,就是尋找蝶變山了。”
洛寧聽到蝶變山,總是感覺蝶變山不在這個世界。
也不知道爲何,想起蝶變山、天蟲道繭、古蜀王陵,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蘭澤送給自己的手繡唐卡《夢境》。
陸翩翩又提醒道:“還有,我們離開仙界已經兩個多月,仙界過了兩三年了,也不知道九神宗還在不在。”
洛寧沉吟着說道:“等到從吐蕃王城回來,我們就再去一趟仙界。”
他覺得時間太緊張。
兩人商量了幾句,陸翩翩就帶人離開,洛寧則是繼續溯江而上。
在大江上足足一個月,船隊才進入益州,然後進入岷江。
又數日後,才終於棄船登岸。
說起來也巧,洛寧下船的地點剛好就是故鄉峨眉郡。
三萬多鬼兵一出現在峨眉郡,立刻陰氣如號,煞氣沖天,頓時引起了整個峨眉郡的恐慌。
尤其是編練鄉勇的卓氏、薛氏等本土豪族,聞訊更是如坐鍼氈,惶惶不可終日。
他們已經聽說,那三萬多鬼修的戰力,抵得上二十萬大軍!
洛寧滅倭,用的就是這支鬼軍!
雖然朝廷已經下旨,加封洛寧爲衛國公,可誰知洛寧會不會造反?
……
薛府之內,薛冰玉和妹妹薛至柔已經枯坐很久。
兩人面前的靈茶,都涼透了。
薛冰玉看着外面的明媚春光,卻感知不到絲毫的溫暖。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
薛至柔的臉色也有點慘白,同樣很是難看。
若說整個峨眉郡,誰最畏懼洛寧,那一定是薛家姐妹。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薛冰玉的聲音乾巴巴的,“他一定會報復我,報復薛家。”
薛冰玉擡起一張不再明豔的慘淡面龐,看着妹妹,“他不可能放過薛家。”
薛冰玉此時不但恐懼,還有後悔,深深的後悔。
若是世上有後悔藥,她一定要狠狠吃一把。
她就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短短數年時間,那個被自己休掉的贅婿,居然走到這一步。
做夢,都不敢想!
若是早知道他如此不簡單,她爲何不裝個冰清玉潔、善解人意的好妻子?
可是,自己先是和香心寺的僧人們放縱,接着不但休了他,還派人殺他!
這麼大的仇怨,涉及到買兇殺人,已經沒有化解的可能了。
薛至柔的笑容同樣苦澀,“以他如今的實力和地位,要滅薛氏易如反掌。”
“爲今之計,只能拋棄家族基業,儘快轉移了。”
“他要想滅我薛家,就是新任的益州牧,也無法阻止。”
“唉,這事都怪你,這種男人居然被你棄若敝履,還成了仇人…”
薛冰玉聽了這話,立刻不幹了,“你光說我?幾年前不就是你慫恿我休夫的?要不是聽了你的餿主意,我也不會把他趕出薛府。”
“現在禍事來了,就都是我的責任?”
薛至柔冷哼一聲,“不怪你怪誰?我建議你休了他,可沒讓你和僧人們鬼混!”
“就憑這一條,他就恨死了你,恨死了薛家!”
“若是薛家被滅,都是拜你所賜!”
兩人正說到這裡,忽然一起看向門外,只見一個五品圓滿的中年男子,默默的看着她們。
“父君!”兩人身子一顫,立刻站起來行禮。
這中年男子,正是薛府家主、峨眉郡團練副使薛祿。
薛祿的臉色也不好看,“洛寧在峨眉登陸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姐妹倆人低下頭,不敢看薛祿的眼睛。
不祥的預感,頓時幽靈一般浮上心頭。
薛祿面無表情的說道:“洛寧一定會報復薛家,整個峨眉郡,都沒人能擋得住他。”
“爲了家族生存,我只能將你們交給洛寧,讓他來處置。”
“無論是殺是剮,能讓他放過薛家就行。”
“父君?”薛冰玉呆呆看着自己的爹,眸中滿是不敢置信的驚愕。
薛至柔也愣住了,覺得父親格外陌生。
“不要這麼看着我!”薛祿臉色鐵青的厲聲說道,“還不都是你們姐妹闖下的大禍!”
他指着薛冰玉,咬牙切齒如對仇寇,“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和香心寺的僧人鬼混生子!哪個男子能忍受?”
“就憑這一點,洛寧就能滅了整個薛家報復!”
薛冰玉臉色慘白,混身顫抖。她沒有想到,父親居然直接把這事拿到檯面上說。
“還有你!”薛祿又指着薛至柔,“你和冰玉派人殺洛寧,想要斬草除根,這當然沒錯。可你居然派了個廢物殺手!”
“洛寧豈能善罷甘休!”
“我薛家兩千多年的門楣,就要毀在你們姐妹手中了!”
“不把你們交出去讓洛寧處置,難道還要連累整個家族麼?咹?”
薛至柔哪裡還有七品修士的樣子?整個人都猶如風中的落葉。
“來人!”薛祿斷喝一聲,“薛戰!”
“父君!”一個六品修士出現在薛祿面前,“父君大人有何吩咐?”
他看着兩個妹妹,目中也閃過一絲厭惡。
就是她們的不慎,陷薛氏於危難。
薛祿道:“你抽調五百家兵、三千團練,圍了香心寺,將裡面的僧人,全部斬盡殺絕。”
“但願我們主動屠了香心寺,能讓洛寧消消氣。”
薛冰玉臉色慘變,那些僧人不止一個和她有染。她兒子的父親,更是寺主,
可是此時,她也不敢爲了這些僧人,就開口求情。
然而薛祿的下一句話,就讓薛冰玉沉入冰窖。
“冰玉,還有你的兒子,也要一併交給洛寧處置。你不要怪爹。”
“爹!”薛冰玉嘶聲叫道,“宏兒是你孫子啊,他才三歲…”
“那又如何?”薛祿面若寒冰,“此時就是個孽子!要怪,就怪你將洛寧得罪到死!”
“洛寧現在是強者,手中還有大軍,都督吐蕃益州諸軍事,爵封衛國公!”
“我們薛家,拿什麼和他鬥?!”
薛祿已經沒有了選擇,爲了整個家族的安危,他必須犧牲薛冰玉、薛至柔、薛弘。
再加上香心寺那些淫僧的人頭,應該能讓洛寧放一馬吧?薛祿非常果斷,一邊派長子帶兵去屠殺香心寺,一邊拿了兩個女兒和三歲的薛弘,準備向洛寧請罪。
…
薛祿綁着薛冰玉等三人,來到峨眉郡城時,發現郡守正在拜見洛寧。
“下官峨眉郡守張晟,見過衛國公!”
整個郡城的官吏,全部一起拜見路過的衛國公。
無論是這位衛國公的官爵修爲,還是他在城外的三萬多鬼軍,都讓他們不得被乖乖拜見。
但見這衛國公不過二十來歲,看上去還是個少年,卻已經是尊者圓滿的修爲!
真是爲所未聞,見所未見。
他身邊還跟着一頭巨大的銀色妖狼,居然是一品圓滿的妖獸!
別說幾萬鬼兵,就是這一人一獸,也足以威鎮峨眉郡。
除了郡守,當地的豪族卓氏家主卓紹,也帶着族人來拜見洛寧。
黑壓壓的一大羣,都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
“罷了,免禮吧。”洛寧風輕雲淡的一擺手,“我只是路過,你等無須如此。”
可是這些曾經在本郡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此時面對洛寧卻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生怕一個不慎,招來洛寧的雷霆之怒,惹來殺身之禍。
此時看到薛家人來,衆人心中兔死狗悲之餘,又不禁幸災樂禍。
薛氏,當然也是本郡排名前幾的豪族,可是今日,他們可能有滅族之禍!
“下官峨眉郡團練副使薛祿,拜見衛國公!”
薛祿臉色慘白的來到洛寧面前,都不敢擡頭細看,就大禮參拜,五體投地的匍匐紅塵,身子兀自微微顫抖。
數以百計的薛家人,也呼啦啦一起跪下,動靜搞得山大。
他們很多人都是認識洛寧的。可是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幾年前的那個贅婿,居然成了大強者,衛國公!
而在這些跪下的薛家人中,赫然有三個人被五花大綁。
其中兩個美貌女子衆人卻都是認識的,竟然是有名的薛氏雙姝,薛冰玉和薛至柔!
還有一個小男童,也被綁的糉子一般,一雙眼睛滿是驚懼。
薛冰玉看到氣質清貴、道韻如仙、玉樹臨風的洛寧,忍不住一陣恍惚。
是洛寧,是他。
可是他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根本就是脫胎換骨!
那年,他還是個贅婿,自己對他頤指氣使,如待奴婢。
可是現在,他彷彿站在雲端之上,神靈一般俯視自己!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一時間,悔恨、怨念、不甘、憤怒、羞恥等情緒一起涌上心頭,薛冰玉恨不得歇斯底里的嘶叫起來!
薛至柔的心同樣在滴血。她看着高高在上的洛寧,怎麼也無法將此人和之前的無能贅婿聯繫在一起。
可是分明,就是同一人!
洛寧看到這一幕,頓時心中雪亮。
他目光淡漠的掃了薛冰玉等人一眼,取出旱菸袋慢條斯理的點燃,吞了一口煙霧。
“薛祿,你這是爲何啊?”洛寧明知故問的說道。
“啓稟國公大人。”堂堂薛家家主此時哪裡還敢要臉?他深深叩頭說道:
“數年前,國公大人鳳棲寒舍,蓬蓽生輝,本是我薛家的天大機緣。然而,然而小女罪孽深重,恬不知恥,無情無義,辜負了大人的屈尊降貴之心……”
“下官誠惶誠恐,特交出罪女孽孫,請國公大人誅殺之!”
夠狠!衆人聽到薛家家主的話,不禁都是眉頭一跳。
可是,除了壯士斷腕,丟卒保車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洛寧冷冷一笑,神色莫測。
按理說,真正痛恨薛家和薛冰玉的,應該是在仙界的洛致遠。
可是洛致遠和自己聊起真界的往事,自始至終沒有談論薛家,更沒有談論和薛冰玉的恩怨。
似乎,洛致遠在仙界五千多年,修煉到大乘圓滿,早就忘記了薛冰玉帶給他的恥辱。
或者說,完全不在意了。
洛寧雖然不齒薛冰玉的爲人,但本來也懶得搭理。可是薛冰玉姐妹居然派殺手殺他,企圖以絕後患。
這就不可原諒了。對於派人殺自己的人,想痛快的死都不可能。
洛寧這次經過峨眉郡,本來打算順手滅了薛家。
可薛家居然主動將薛冰玉等人綁了,倒是省事了。
薛家這麼多人,當然不能全部殺了。可是薛冰玉姐妹…呵呵。
洛寧吐出一口旱菸,“送給我誅殺?我沒有這個心情。你若是真有誠意,就自己處置吧。”
“你處置的好,算你過關。處置的不好,那薛家…”
洛寧說完,神色玩味的一笑。
薛祿身子一顫,隨即說道:“謝大人!下官一定要大人看到下官的誠意!”
“好教大人知道,香心寺的僧人,已經被斬殺殆盡。”
薛冰玉終於忍不住喊道:“國公大人!我錯了!求大人看着故人面上,饒了奴婢吧!”
薛至柔忽然道:“國公大人!此事本與奴婢無關,都是薛冰玉這個賤人的主意…”
衆人看到之前豔名在外的薛家姐妹如此德性,都不禁心生鄙夷。
這對姐妹長得好看,原來如此不堪。
薛祿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忽然祭出一把刀,“嗤嗤”兩刀刺入薛冰玉和薛至柔的丹田,運功一爆,就廢了兩女的修爲。
“啊—”薛冰玉和薛至柔修爲被廢,頓時絕望的慘叫起來。
薛祿接着又是一刀,將薛冰玉之子薛弘閹了!
“啊—”薛弘年紀這麼小,哪裡受得住閹割之刑?頓時痛的暈了過去。
“別讓他死了!”薛祿對薛家人下令道,“把他送到窯子裡當小龜公!”
“從今以後,這三人開革出宗,不再是薛家人。”
薛祿很是果決,他又看向一箇中年男子,“安老闆,這兩個開革出宗的廢女,就交給你了。”
“她們不再是薛家女子,你隨便安排接客就是,接最髒、最賤、最醜的客。”
居然將薛冰玉和薛至柔交給了本地最大的皮肉老闆。
“嘶—”衆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真狠吶。
薛祿爲了保住薛家,爲了讓衛國公消氣,居然如此殘酷的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被自己的父親廢了修爲,送到窯子裡接客,還要接最髒、最賤、最醜的客!
這比直接殺死,要殘忍得多!
“那些謝過了。”安老闆裂嘴一笑,就將被廢了修爲的薛家姐妹抓過來。
他比誰都清楚,等待薛家姐妹的會是多麼悽慘的結局。
不過也是。薛祿若不這麼幹,衛國公不消氣,整個薛家可能都要陪葬。
孰輕孰重,這還需要考慮麼?
“啊—不!”薛家姐妹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薛冰玉甚至都當場尿了,醜態百出。
薛祿臉色慘然的說道:“國公大人,下官這個處置,不知國公大人…”
洛寧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氣,笑盈盈的看着神色慘然的薛祿,“你處置的不錯,算你過關。”
薛祿如蒙大赦,顫聲說道:“謝國公大人高擡貴手…”
所有薛家人都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終於過關了啊。
卓家人羣中,一個美麗女子忽然盯着洛寧精美的龍玉旱菸袋,若有所思。
洛寧心有感應,目光一轉,剛好對上那個女子的目光。
原來是卓簫。之前洛寧冒充果節大帥,滅掉大雪山寺時,曾經救過她。
當時自己戴着面具。難道卓簫通過這支旱菸袋,認出自己了?
卓簫一雙妙目有點大膽的打量一下洛寧,忍不住嘴角一彎。
她肯定,洛寧就是那位救她的恩人。這支旱菸袋,以及抽菸的動作,完全一模一樣。
洛寧也看出,卓簫認出了自己。
洛寧忽然有點好笑,他在墨雪宗的時候,可是卓真人的侄兒卓筠。
“卓簫拜見衛國公,謝衛國公救命之恩!”
卓蕭想了想,還是大大方方的越衆而出,對洛寧斂祍一禮。
“卓簫沒有想到,那位對我恩同再造的前輩,就是國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