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蘇子籍出來時,雨似乎停了,瓦檐處還有水滴聲滴答,夜晦單去,煙霧渺渺,一陣沁涼的風撲面而來,頓時精神一震。
回身看時,府尹潭平眼中有着血絲,不由笑着:“忙了一夜,你也累了吧,我實在有點乏了……”
這時,府兵魚貫而出,侍立蘇子籍身後,沒有表情,似乎很習慣了。
“王爺請回府休息,餘下的事,下官來處理。”府尹潭平略是苦笑,代王可以休息,自己怎麼休息,必須善後。
眼見着代王上了牛車,府尹潭平怔怔看着,心緒有些紛亂,望着遠去的牛車不語,良久,吐了一口氣:“哎,代王出手,京城又多個下棋人。”
府尹潭平久在宦海,卻是明白,辦差對最底下人,也許是苦差,但是對有些權力和才能的人,卻是增強自己影響的好辦法。
別的不說,以前閒貴,就算貴爲代王,與順天府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不過恭敬罷了,現在辦差,卻可直接指使自己這三品大員。
車輪碾過泥水,噗噗作響,京城雖是貴地,天子腳下,連着下雨,仍有些地面泥濘不堪。
“可惜我不是皇帝,不僅不是,還是容易被皇帝忌憚的人,否則拿出水泥方子,就可以讓京城的道路有所改善。”蘇子籍靠在了軟椅上,不知過了多久,緩緩睜開了些眼。
水泥的方子其實說簡單很簡單,說難很難,關鍵是思路。
除此,還有一些東西可以用在軍事民生上,但只要自己不是皇帝,做了這些,就可能被人扣上無數頂大帽子。
就好象雙吊鮮粉,成本很低,按照道理來說,代國公時還未必撐的住,代王應該可以撐住,但盲目擴大的話,日入鬥金,怕立刻就有禍端。
“無論是什麼世界,什麼地位,都是辦事和身份相襯,超過了,就會有禍端,出發點是好的,也會死——或者說,出發點是好的,死的更多才對。”
因此做事還是要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
“不過有這差事,文心雕龍的擴散,就可以有依據了。”
“天地之門進一步打開,天地靈機會更加充沛,也許人族與非人的局面,也會慢慢發生變化,還要讓路逢雲派人在各地盯着才成。”
牛車慢慢行駛,在辰時回到了王府,從牛車下來時,不遠處似有幾人看過來,蘇子籍不動聲色,朝看了一眼,就進了門。
迎着他往裡走的管家嘴裡問着要不要準備早膳,蘇子籍隨口:“上一碗燕窩即可。”
“是。”管家忙吩咐準備。
走到小廳前時,蘇子籍看到了不遠處走廊站着一男一女,背對着這方向,女人一身黃裙,從背影看,正是洛姜,男的一身緋色官袍,這是九品武服,應該就是薄延了。
鄭繼魏制,紫色屬帝王專色,一至三品青,四至五品黃,六至七品紅,八至九品緋,民間除紫都可用,但不許純色。
薄延已是從九品副隊正,從升職起,不必再穿着府兵衣服,而是可穿從九品武官服。
大鄭朝以武得天下,現在又剛剛纔建國三十餘年,軍頭雖已被打壓,但武官仍是令普通人豔羨的上等人,官服都款式大方,但凡長得不醜,穿上它顯的身材挺拔,顏值就能飆升,更不用說薄延本相貌英俊,人靠衣裝馬靠鞍,他現在哪裡還能看出曾是江湖草莽?走在街上,怕要有人覺得,這是出身頗好的將門之子。
蘇子籍看了一眼,笑了笑,就在這時,小廳內本來正低聲說話的幾個幕僚,已齊齊出來相迎。
野道人、簡渠、岑如柏、文尋鵬皆在,幾個陸續被收攏的人被派出去做事,並不在府中。
“恭喜主公,旗開得勝!”四人上前,齊聲恭賀。
蘇子籍面上雖疲憊,眼睛卻亮,笑說:“同喜,走,進去說話。”
說話間,就先一步進去,早就準備好的滾燙的毛巾,被侍女遞過來,蘇子籍仔細擦了把臉,頓覺毛孔都張開了,一夜的疲憊也彷彿一掃而光。
又有侍女上了燕窩,給幕僚重新泡了茶,蘇子籍也不把野道人當外人,問是否吃過了早飯,就端起碗,喝了一碗燕窩。
肚腹之內暖洋洋的,這才鬆懈了些,令人將碗碟撤下去,笑着將晚上的事講了一遍:“這次雖出了些意外,但還是辦妥了,能旗開得勝,也是諸位先生未雨綢繆的功勞。”
又尋思,京城對體制非常敏感,我一直韜光養晦,連府兵都不敢招滿,還故意容得了外人進府。
但是現在,沒有規矩,沒有體制,卻成不了氣候,是時弄個規矩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當下就笑着,似乎漫不經心說着:“現在府內事漸多,大家分個工,路先生跟在我較長,許多事都有參與,主持大局以及情報管理,非你不可。”
野道人心中歡喜,這是主公對自己的肯定,也不推辭,深深一揖:“蒙主公大恩,臣必須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蘇子籍含笑點頭,又看向簡渠:“簡先生,你對軍營事務擅長,羽林衛有什麼事,你是第一參謀,不過,也要學習經濟,府內產業的掌管,還要有賴先生你多費心了。”
簡渠忙回話:“臣明白,臣一定好好學習經濟,不辜負主公信任!”
說完這二人,蘇子籍就看向了岑如柏,岑如柏的性格,是既有些像野道人,也有些像文尋鵬,還有一點簡渠偏執,只是這種偏執隱藏極深,纔會讓不熟悉的人覺得岑如柏灑脫。
他若灑脫,就不會記掛舊主十餘年,始終不肯真心實意入仕。
蘇子籍知道岑如柏忠心的是太子,但現在他這太子之子的身份已砸實了,忠心前太子,對他這太子之子自然也就有了忠心,因此沉吟少許,說:“岑先生你與江湖人來往密切,就掌管涉及江湖的產業,路先生,你回頭將那部分產業與岑先生交接一下。”
野道人也沒非要把着所有產業不放,隨攤子越來越大,他要管的事越來越多,一些對他來說不是最擅長,就需要分出去,立刻應下。
四個幕僚,三個都被分了工,就只剩下一個文尋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