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府
“王爺,臣妾真是冤枉啊!”幾個選侍跪在地上,個個梨花帶雨,其中袁選侍哭的最悽慘,她小小巴掌臉,柳眉杏眼,皮膚白皙,嫩得猶奶豆腐,論容貌,她只是中上,但這身吹彈即破的皮膚卻十分難得,一向被王爺喜愛,也因此與陳選侍並列最近幾個月最受寵的妾侍。
可現在,她不僅哭花了臉上的妝,髮髻散亂,更有一個巴掌印在左臉上,腫得老高,嘴角也帶着一點點血跡,眼睛都哭腫了。
之前因她有嫌疑,身邊的人,以及靠攏她的人,不但被問話,還被拷打一遍,她的一個貼身丫鬟更被活生生打死了。
她血肉模糊的慘狀,讓袁選侍當時就昏厥過去。
現在她是醒了,卻哭着喊冤,還不是撒潑的哭,而是用哀怨眼神瞥向居中而坐的男人,哀哀切切,彷彿一朵帶淚的花,在巴掌印的襯托下,狼狽又悽美。
別的幾個選侍,也都不肯落後,沒人願意在這時露出心虛,而哭就成了一種宣泄,也成了一種表態。
作王府妾侍,她們多半都被調教過,知道如何哭才能讓男人心疼,哭的也都很有水平,陳選侍作寵妾之一,甚至還有着淚珠一顆顆滾落,明眸直望過來,只憑眼神就能透着痛苦與絕望的技能。
“王爺!”
“王爺,臣妾真是冤枉啊!”
“行了!”被她們哭得心煩意亂,魯王啪一拍桌子,喝着。
這一聲,就讓這些女人一下閉上了嘴。
她們驚惶不安望着王爺,魯王掌握着她們生殺大權,若真下了狠心,她們這幾人,就只能席子一卷,去亂墳崗終了。
見自己的女人們個個悲傷又祈求看過來,魯王的腦袋更疼了,心煩意亂徘徊幾步,心中暗歎:“我還是不如齊王,甚至不如蜀王。”
要是齊王,這種事無論是真是假,有了懷疑就可能杖斃。
蜀王多半會表示諒解不信,暗裡冷落,過一陣“病死”。
可魯王自己不是殺人狂,雖對女色並不沉迷,可這些選侍的確是按照他的喜好選入府,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處久了,哪能沒有感情?
如果說有切實的證據也罷了,這種捕風捉影,自己實在下不了手,把她們杖斃送進黃泉。
仔細想想,今晚鬧了這樣一出,的確是有些衝動了,實不該一想到水雲祠的傳聞,就腦袋一熱,大肆審問盤查。
要是徐徐圖之,也鬧的不這樣大。
魯王擺擺手,冷冷說着:“你們都退下!”
“……是!”幾個選侍愣了一下,忙陸續爬起來,向魯王福了福,就如受驚鳥獸一般飛快退下去了。
跟着她們的丫鬟僕婦,大半還被拘押着,可她們也顧不上了,有的走出幾步踉蹌着差點摔倒,也都顧不上這醜態,紛紛爭着向外退去。
魯王起身走了幾步,就站在廳裡,背手,目光沉沉地目送着她們急急出去。
院中的血跡已被僕從洗刷掉了,空氣中仍瀰漫着一股腥味,想到水雲祠的事,魯王仍心情不虞,不由蹙眉,又坐回到椅子上。
他按眉苦惱:人總有感情,這幾個女人也陪了他幾年了,又無明確偷人把柄,現在該怎麼處理?
都殺了,且不說他心裡是否忍心,就說這府裡的動靜,怕也瞞不住外人了。
“王爺。”旁坐着的桂峻熙一直沒說話,此時開口勸着:“其實您無需擔心此事。”
“怎麼講?”魯王望過來。
桂峻熙低垂着眸子,思量了一陣:“王爺,三洞娘娘素來有名,水雲祠更是不少人拜過求過子,誰知道是淫窩呢,也不能怪她們去上香。”
“而且,現在水雲祠名聲不好聽,去過的人都被說,別說是沒有事,就算是有事,也只能先掩蓋,日後再處理。”
“這也是爲了防着有人將您扯進去,現在京城局勢可不簡單,代王受旨處理神祠,卻一直沒有動靜……”
下面話沒說盡,但意思已很明確。
水雲祠的事,可是把整個王府的女眷都牽扯進去,一個兩個還好辦,弄個病逝就算了,放在京城權貴後宅裡,這種事根本就不出奇,病逝個把人,連個水花都蕩不起來。
可把除王妃外妾侍都除了,這不等於是公告天下,魯王后院出了大事,魯王被人戴了藍帽子?
更何況,王妃也同樣去上過香,能讓妾侍輕鬆病逝,魯王妃可是上了皇家族譜的正妃,難道還能讓王妃也跟着病逝?顯然是不能!
再者說,這事就算魯王本人算受害者,藍帽子王的標籤貼上,可就樂子大了。
怕是回頭有人再見到魯王,第一反應不會是魯王胸有乾坤有潛龍之資,而是魯王的腦袋綠油油。
魯王何嘗不知道這些?
他再次按了按眉心,有些陰鬱:“是啊,先生說的有理,此事只能暫時壓下,也只得這樣了。”
說着,又有些心軟,唉了一聲:“今日將所有選侍都盤問了一遍,她們怕也人心惶惶,過幾日再安撫下吧。”
見桂峻熙不答,他有點詫異:“是我說的不對?”
“不是,大王說的很對,此乃仁德之心……”桂峻熙心裡暗歎,既有點不滿意,又有點欣慰。
要是明君,女人可以多,但不可癡情,不可重情。
撂到了皇帝的手裡,怕是立刻賜死了。
不過這也是好處,這樣君王,臣下才能安心,要不,如履薄冰動輒獲咎的生活,誰都受不了。
纔想着,目光掃過,突然之間心一驚,臉色都變了。
爲什麼,爲什麼魯王貴氣,一瞬間削去大半?
這情況太詭異,桂峻熙毫無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中頓生強烈危機,立刻仔細回憶對話,按說這事,魯王雖初時衝動了些,但也只是在府內審問一下丫鬟侍妾,可沒對府外做什麼,因此只要此時按下了這事,就不該有影響纔對。
難道說,是府外現在出了什麼事?水雲祠出事了?
但能一下子削去魯王大半貴氣,這得是多大的事?
區區水雲祠又算得什麼?
一時間根本想不明白,桂峻熙頓時一陣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