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湛聽了,頓時冷了顏色,看了俞謙之一眼:“這話可不能亂說,俞真人請慎言!”
俞謙之雖知自己過於露骨,可現在顧不得了:“代王不過是太子之子,太子之死,你我都知道些內情,按照情理,就算認了親,也斷不可能再入青宮,但是現在,他卻運數旺盛,大有大有不可阻擋之勢。”
“你我都知道,大運或有天意,也是人事,這些運數實是大違常理。”
此刻夜有點深了,俞謙之說到這裡,也不看劉湛,凝視着微微跳動的燭光,似乎是告誡,又似乎自言自語:“齊王親近妖族,你我雖無可奈何,卻也默契削之。”
“齊王最近秉性日漸暴虐,怕也不是偶然吧?”
這話一出,誰也沒有說話,只有風時而呼嘯掠過,發出嗚嗚聲。
俞謙之其實也並無證據,只是唬詐,這時突然寂靜,突然之間心一凜:“法不加貴人,要不,現在早不是貴人的天下,而是道人的天下。”
“難道尹觀派還能繞過去?”
“不,不可能,只是要是在日常飲食中動手腳,怕不是不可能……”
纔想着,俞謙之頓時精神一震:“你我同是道人,雖有分歧,都是爲了朝廷不受妖族侵犯,或代王的確沒有妖運,但你我敢賭麼?”
“要真是攜帶妖運登上九重,你我必死無葬身之地。”
劉湛眸子清冷,閃過一絲殺氣,又轉眼消失,他的確不敢賭蘇子籍有沒有妖運,看了俞謙之片刻,忽然就問:“你說了那樣多,可沒有半點平時從容自在,你下注者是誰?”
劉湛會這麼問,俞謙之一點都不奇怪。
他來之前就知道,欲要與這位尹觀派真人合作,那坦誠說出一部分真相就必不可少,否則,人家憑什麼聽你一說,就選擇合作?
總要有些乾貨才成。
“是魯王。”俞謙之幾乎不假思索回話。
“魯王?”
早就猜到俞謙之並不像表面上看着淡泊名利,否則就不會佔着儒道博名,這但這回答也讓劉湛有些意外。
是,魯王的確也是親王,但這位王爺在被封王后可是沒有多少功績,更是沒有顯露出黨羽,所以在整個京城,但凡是關注一點爭嫡這件事的人,基本都不將魯王列入爭嫡的人選之中。
“竟是他?我還以爲,你會是蜀王的人。”
俞謙之慢慢走着,聽到劉湛的話,呵呵一笑:“齊王性情暴戾衝動,蜀王冷漠虛僞,這二人皆非上選。”
“你倒是敢說。”細雨落下,只是靈力微震,劉湛的身上衣裳就乾乾淨淨,並無半點溼氣。
雖是雨天,兩人走起來卻十分悠閒,只是看着風雨悽迷的院落說着話。
“京平觀乃尹觀派的地盤,你又在這裡,我與你說這些,必不會傳出去,沒什麼好擔心。再者說,我想與你合作,總要坦誠相告,對二王的態度也沒有可隱瞞之處。”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一個小院,劉湛請俞謙之進來說話。
這小院應該就是劉湛在京平觀的住處,正房就三間,進去發現環境很是清幽簡樸,中間待客的一間基本沒有裝飾,只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靠牆有個薰香爐,此時有淡淡的清香瀰漫着。
俞謙之一聞,就聞出這是醒神香。
他們這樣出身,基本都會做這種醒神香,不僅醒神,也能清除污穢,在市面上的價格着實不低,一般只有有錢有勢的人才能買得起,不過在這種道觀裡,就是很普通的東西了。
小道童捧着托盤進來,奉上兩杯茶後又退下,屋內重新恢復安靜。
這次是劉湛開口,他目光有神:“俞真人,你說你選的人是魯王,這的確讓我有些意外。”
“在你沒說破前,魯王是隱藏在迷霧裡,你現在說破了,我才覺得不對。”
“但即便如此,我還要先看一看。”
他沒說這“看一看”是怎麼“看”,但用行動來表明了。
就見他從脖子上摘下一個用五彩繩綁着掛着的棱形銅鏡,看起來小巧,恰可以託在成年男人的掌心裡,厚度大概是兩枚銅錢厚。
取下這鏡子,當着俞謙之的面,劉湛就直接用力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噴在了掌心託着的小鏡的鏡面上。
大約一口的量,殷紅的血幾乎佈滿整個鏡面,肉眼來看,無論是鏡子還是這血跡都很平常,沒有異變。
劉湛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紅光,看向了這鏡子。
以他的視角看,看似平常的鏡面上顯露出的顯然並不是血跡,而是別的畫面。
俞謙之側眼看去,也看不出,心裡更暗凜,不知道這尹觀派真人,到底看出了多少。
良久,劉湛眸中的紅光黯去,嘆了一聲:“想不到,你竟然找了條潛龍?”
但剛纔最後一眼看到的畫面,又讓劉湛沉思着,隨即搖頭:“不,就算是潛龍,可不光魯王是,列王都是,只憑這個,無法說服我與你合作,干涉爭嫡。”
一旦涉及到爭嫡漩渦裡,就再難抽身。
能成功的話,一切都好,就算過程中有着傷亡折損,起碼到最後也可以憑藉從龍之功爲宗門帶來巨大利益,可巨大利益同時也伴隨着巨大風險,劉湛可不覺得魯王就真有上位的潛質。
就算魯王隱藏的深又如何?
能在這些年一直低調做人,可能這一位真暗中編織了一張大網,但同時,在人望上就有着缺點。
除非競爭對手都被整得失去了資格,就剩下魯王一個,否則,光憑這隱身人一般的透明度,就不可能被大家所接受。
俞謙之怎麼選擇的魯王,劉湛懶得去管,他卻要爲自己及自己的宗門負責。
“劉真人,先不必忙着拒絕。”俞謙之明白劉湛的顧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