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蘭草的話,新平公主縱早就知母妃跟父皇都不支持自己與蘇子籍好,可還是忍不住怒意,將筆一放,冷冷盯着面前女官。
“也是,能讓你這奴婢跑來我面前大放厥詞,怕的確有人給你撐腰,才能讓你如此大膽!”
新平公主雖被寵壞了,但她還沒有嚴厲懲罰過人,這時,竟然生出了幾分杖斃此女的念頭。
看着她的目光,蘭草立刻跪伏在地,沒有說話,不敢直視新平公主憤怒冰冷的目光,等着看她怒火稍熄,才取出一張文書,高高舉過遞給新平公主。
這是何物?
哪怕她立刻跪下,還這樣謙卑捧着文書遞給自己,新平公主的怒意也沒有全消,冷冷盯着看了片刻,到底還是面帶不屑將文書接了過來。
入手的感覺有點不對,新平公主雖只是公主,但公主府也有一些官吏服侍,對此她清楚,不同衙門的文書紙張其實也有着一些區別。
這紙,像是宗人府之類貴族官員多的衙門用。
宮中母妃也用好紙,但一般都是用帶着淡淡香氣的紙,與這又有不同。
等展開看了裡面,只看了一眼,就變了色。
這竟是從宗人府抄錄的草稿?
上面的人,竟然不是別人,恰是自己剛剛心心念唸的蘇子籍?
“不,我不信!”新平公主小臉頓時失色,一下變的煞白,直接將文書扔回女官蘭草的身上,倒退兩步,連連搖頭。
“你和母妃,以及父皇,一起合起夥來騙我,是不是?”
“蘇子籍竟會是太子哥哥的兒子?不!這事太荒謬了,我不信!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本就因禁足期間消瘦了一圈的俏臉,此刻連紅脣都失了血色,她連連後退,直接退到了窗,退無可退。
巨大的荒謬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懵了,茫然與憤怒同時浮現。
“公主,此事是真,奴婢奉命來告訴您這事,也是娘娘擔心您,怕您到時從外人口中得知了此事,受到打擊更大,提前送了消息過來。”
“您乃是金枝玉葉,又生得這般好,仙子一般,這天上地下,有哪個深閨少女能比得過您?這天下的優秀男人,可以由着您盡情挑選!”
“您又何必非要在意一個認識不久,見面也沒有幾次的人?再者您與那人有血緣關係,怎麼就知道,您對他不是親情?”
“閉嘴!”
女官的安慰,非但沒有勸說新平公主,反激怒了她。
是,宮裡宮外,所有未嫁的少女,哪個有她出身尊貴,哪有她容貌出色?
可有着這些的她,卻偏偏沒辦法得到一個想得到的人!
這簡直就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惡意與嘲諷,新平公主連個能罵的人都沒有,因這件事還真是天意弄人!
阻擋她的不是父皇的反對,不是蘇子籍無情,更不是自己,而是姑侄根本就不能在一起!
“不,我不信!”
雖突然之間明白,爲什麼自己親近蘇子籍,一向寵愛自己的父皇會大怒,呵斥禁足,還遷怒母妃。
但新平還是一把推開面前女官,直接就從小樓裡跑了出去。
“公主,公主!”女官被她一推,直接跌摔在地,看着一陣香風颳過,小樓裡就只剩下了自己,頓時惶恐不安掙扎爬了起來。
“不,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雖無法在此刻見到蘇子籍本人,可突然得到這樣一個荒謬消息的新平公主,也根本沒辦法安心待在公主府,她踉蹌跑遠,嘴裡唸唸有詞。
外面守着的侍女,見她這樣,都是驚愕,也匆忙追了上去。
但新平公主跑得極快,又直奔着牛車停着的地方去,等蘭草爬起來追了上去,正好看到一輛牛車朝着外面極快行了出去。
而這時天空,絲絲細雨,正往下落着,地面早就被雨水侵溼了。
一想到新平公主冒雨跑了這麼遠,又乘坐牛車出去,不知道去了哪裡,蘭草就不由咬脣,連忙呵斥。
“你快跟上,看看公主去了哪裡,保護公主,不得有任何意外。”
“還有,你發什麼呆,立刻回宮,去向吳妃娘娘稟報此事。”
她不由惶恐,以新平公主對蘇子籍的在乎程度,怕要出亂子。
秋雨微涼,上牛車前淋了一些雨的新平公主,此時已隨牛車離開了公主府所在的街,朝着外面行去。
車伕正在放慢速度,之前他正清理牛車,被突然出現的新平公主直接命令帶着她出府,當時公主的那個神情,讓車伕也有些害怕,擔心是出了大事,只能讓公主上車,直接揚起鞭子就向外衝。
可都衝出這條街了,前面就是岔路口,到底是進宮,還是去哪裡,公主也沒給後續的指示,車伕只能慢慢將牛車速度放慢,再次問了一遍。
“公主,您打算去何處?”
牛車的新平公主,根本就沒將這句話聽入耳朵,她正用手環抱着雙膝,整個人縮在牛車車廂裡顫抖着。
京城雖大,她又貴天子之女,可如今卻讓她有了一種無處可容的感覺。
牛車的頂上,有細微的雨聲淋了的聲音,雨絲雖只是微涼,卻讓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已冷透了。
將臉埋在腿上,那種突然發現造化弄人的無力感,讓她覺得曾經肆意張揚的新平公主,就是一場笑話。
“過去的我果然自以爲是,以爲自己是公主,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現在才知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本以爲蘇子籍與辯玄不同,哪怕有童養媳,也能屬於我,結果是一場夢。”
“如今,夢又要醒了嗎?”
可跟辯玄時的那種淡淡好感不同,這一次她真的好難受。
“公主,您要去哪裡?前面就到岔路口了。”這時車伕第三次小心翼翼問,大概已經看出公主這次出來,怕是情況不太對了。
可作一個公主府的車伕,他也不敢帶着公主回去,只能盼着公主千萬不要給出城之類的命令。
新平公主這次倒聽到了,她有些無神的眸子又慢慢重新恢復了神采,只是亮光卻如野火,看着有些令人心驚。
“去哪裡?去桃花巷,蘇狀元的府邸!”她冰冷冷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