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
水祠離府城十幾裡,鄉人不可能次次去府城上集,因此在離水祠不遠處,形成了一處小市街,不過十幾戶商鋪,賣的就是日用品。
這裡的生意並不多,靠東的攤位上,三四個人在議論。
“喂,你聽說了沒有?孫祠祝昨晚做了個夢!”
“龍女祠的孫祠祝?他做了什麼夢,還值得你這麼神神秘秘講一番?”
“做了尋常的夢,那的確不值得講一番,但他夢到了龍女娘娘!”
“不是吧?龍女娘娘?快給我們講講!”
幾個人在街竊竊私語,不遠處正有個江湖人路過,聽到這些話就停下了腳步,仔細聆聽着。
一處府邸
“岑大哥,我們兄弟幾個在順安府挨着水祠轉過了,都不必刻意打聽,就聽到了龍女傳夢,暴雨將至的事,這傳言已傳得頗廣。”
聽着一個江湖人的稟報,岑如柏點了下頭,對此人溫言說:“辛苦你們了,待事情辦成,再請你們吃酒。”
說着也不廢話,直接就扔給一袋銀子,這人一接過,掂了掂,就清楚有二十兩銀子,頓時露出了笑容。
“這是我請兄弟們平日裡花銷,銀子不夠,儘管來告訴我老曾,可別客氣!”
這人頓時笑着應了,見着無話,告辭了出去。
對這樣的江湖人,岑如柏自有着自己的結交方式,這時屏風一動,蘇子籍轉了出來,卻不言語。
“公子,下一步怎麼辦,是向祁弘新要求治水麼?”岑如柏問着,顯是已經看出點虛實。
蘇子籍倒並不意外,畢竟當初岑如柏與自己第一次見面,就格外與衆不同,有野性卻是正常。
他想了下,對岑如柏說:“我不宜親自出面,卻得找個人出面,你就幫我先覈算下治水所需數目勞役,以及耗費的錢糧,這事能成,到時就直接可以用了,也不用到了那時手忙腳亂。”
這事對岑如柏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麼,只是需要費些時間力氣罷了。
“是,我明白了。”岑如柏應聲說着,點了點首又笑:“要辦事不成,要找個人出面先說說,這事不難,交給我來辦。”
第二日,蘇子籍帶着曾念真,從府衙出去,趕赴城外。
從早上開始,知府祁弘新就去了田間視察滅蝗的收尾工作,大致去了哪裡,打聽一下便知。
蘇子籍乘坐牛車行過了一條有些崎嶇的小路,就看到了祁弘新正在指揮滅除蟲卵。
“大人!”車上下來過去,蘇子籍朝祁弘新一禮。
“蘇大人?”
祁弘新剛剛纔講了一通話,此刻蹙眉,聲音有些沙啞,回頭看向蘇子籍的眼神,也有着一種銳利,剛纔被他這樣掃視的人,都會下意識緊張起來。
蘇子籍卻很從容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拱手:“祁大人,下官是在來稟告糧庫以蝗兌糧的事。”
說着,看了看天空:“大體上蝗災已經減少,或飛去別的郡縣,或已撲殺大半,現在換糧的已經少了一半,昨日僅僅換了七百石糧。”
“現在倉庫統計,兌的糧以預想的要少些,總計是七萬一千六百七十一石兌換出去,本府百姓可以說人人有些糧,不僅僅青黃不接時的飯粥,就連補種的種子也有了,不會出現饑饉,無需朝廷賑荒,大人,您又作了一件大善功了。”
ωωω_ Tтkan_ co
聽了這話,祁弘新難得露出些笑意,顯的皺紋格外深,擺了擺手:“這並非僅僅是本官之功,是皇上和朝廷之天福,也是你們用心。”
才說着,又有一個人過來了,突然之間叫了聲:“祁大人,學生有話要說。”
這打斷了上官的話,很不禮貌,祁弘新轉身看了看,看見的是一個舉人,還曾接見過,認識,不由蹙眉:“曾齊,你有什麼話說?”
曾齊雖自稱學生,其實已經四五十歲的人了,看上去有病,臉色蒼白,顯得很瘦,輕咳一聲:“學生想着,龍女擊殺蝗神,才使蝗蟲稀少,這是對本府和國家有功,可謂大有靈驗。”
“現在有一事,學生一聽說,就趕緊來報給您。”
“何事?”知府祁弘新的眉皺的更深了。
“有人傳,水祠廟祝被龍女傳夢,或暴雨將至,學生已去核實過,確有此事,龍女娘娘靈顯昭著,此事不可不重視,話說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學生懇請大人准許修築水利,以防禦暴雨可能帶來的澇災。”
祁弘新幾乎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你說什麼?”
他詫異看這曾齊,再次問着。
曾齊將剛纔的話,又說了一遍。
祁弘新這次簡直怒極而笑了,不是在鄉里,蘇子籍又在一側,此人又是縣裡有名的士紳,對治蝗很是配合,怕現在就要發作。
饒是如此,他也沒給什麼好臉色,直接果斷拒絕:“此事休要再提,現在蝗災雖已快要除完,但田地之中還有蟲卵,不得不防,否則蝗災恐怕會再次席捲而來!再者,更有大片田地需要補種,現在這些,哪裡不需要時間不需要人力?人手上本就緊缺,又怎麼能因區區廟祝之夢,而修築水利呢?”
又嚴厲地呵斥:“你好歹也是舉人,比讀書人更懂道理纔是,又怎能妄信這種傳言?”
“神靈就算有靈,也不能因神興事,這是我輩讀書人的道統。”
祁弘新一揮手,“曾齊,你配合治蝗,有些苦勞,且回去忙你的去,等蝗蟲治完了,本官會有嘉獎,下去吧!”
這就已足夠表明態度了。
曾齊卻沒走,站在原地,衝着已轉身背對他的祁弘新繼續說:“大人,禮部遵旨議準,龍女靈顯昭著,宜加封號,皇上都已封賞,又怎麼能怠慢呢?”
“雖現在滅蝗一事的確緊要,但水利同樣是重中之重,不僅關乎農田,更關乎着一府百姓的安危。”
見祁弘新停下腳步,似在傾聽,曾齊繼續說:“現在雖是旱季,但凡事都應該看得長遠,若真等雨季到了,又如何還能再修築水利?那時已晚了。這時修築水利,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