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有機會!”李宏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驟然愣住,低聲說:“若是皇帝駕……”
自己上了皇帝的黑名單,只要皇帝駕崩,自然解除,可話才說到駕字,李宏就下意識打了個寒戰,連忙住口,覺得自己簡直瘋了!
他雖重利益,可也從來沒想過做叛逆之臣,皇帝在他眼裡,是至高無上,是天之子,是被整個皇朝庇佑之人。
這世界既有鬼神,又有妖怪,更人人覺得能成帝王者,必生而不凡。
有此一念,李宏額冷汗都冒了出來,喃喃說:“不,我不能爲不忠之臣……”
這話才說出口,就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身側說:“的確,你忠於誰,是誰的臣?事到現在,你也該好好想想了。”
“誰?!”
在這隻有自己在的書房裡,突然冒出又一道聲音,還是在自己幾乎說了大逆之詞的現在,這怎能不讓李宏大驚?
一瞬間,李宏簡直驚得三魂七魄丟了半數!
隨着那一聲“誰?!”被喝出,整個人更跳起來。
誰在這種時候鬼魅出現,難道是刺客?!
不過四面張望時卻不見人,就聽到身後一聲微響,一人倏然已轉到了李宏面前,此人竟然一直在身後!
這人出現得比聲音更鬼魅,聲音驟然出現還能說是陷入沉思,沒察覺到有人進來。
但這人卻是在自己睜大眼睛注視下,就這樣忽然出現並且轉到了面前。
不,要說是突然出現,似乎也不是,更似乎是此人本來就站在身後,只是一直都被自己有意無意忽略了,而當出聲,自己不再忽略,這人身影自然也就被察覺了。
這是什麼妖術?!
此人絕不是普通刺客!
李宏畢竟是當到四品的人,剎那間鎮靜下來,仔細打量,只見這人衣衫看不出是哪種人,氣質也是,既有些昂揚,又有些低微,實在無法判斷。
“誰,你是誰派來取本官首級的?”
李宏喝着,他壓制了又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如果是朝廷安插的人,這氣質恰是合適,只是那樣的話,自己一句不慎,怕不但沒命,還禍及全家。
“實不相瞞,我只是奉命來請教大人棋藝。”謝弘道笑吟吟的說着。
李宏與來人目光對視,看着來人溫和笑着,不由心一動,這人既是說是奉命來請教棋藝的,就說明不是突然來殺人的。
只要不是立刻殺人,那就自然有所轉機。
李宏就說着:“既來之則安之,長夜漫漫,我就請教一二了。”
說着便主動走到了棋盤前坐了下來。
謝弘道含笑坐到了李宏對面,猜了棋後,竟然是李宏先下。
李宏定了定神,手執黑子,一子落下,對面謝弘道看着這一子落下,也慢慢下了一子。
除了棋子落下的聲音,兩人皆沉默不語。
不過只是幾下,兩人棋風就明顯有了區別了,謝弘道雖計算周密,可棋風凌厲,咄咄逼人,而李宏的棋棉裡帶針,卻強調不戰而屈人之兵。
兩人對壘,本是各有勝機,李宏甚至振作了些精神,說着:“你擅長搏殺,可搏殺豈能處處能贏,就是這一味搏殺,就落了下乘。”
“大人這是攻心麼?”謝弘道卻笑着:“謹守是有了大勢,以大勢逼人,纔能有所謂的上乘。”
“可身逢亂局,要是一味謹守,怕不僅僅錯失良機,還身死族滅呢!”
“這不,你看!”
李宏本是下棋的高手,可今天,似乎是心神恍懈,一百着以後,一處一着不慎,已被白棋強包圍切割。
要是先救困境,就太過被動,要是先救大局,切割的黑子就會全軍覆沒,一下子變成這局面,李宏陰沉着臉,喝着嚴茶仔細端量。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走到門前,看見裡面的燈亮着,問:“老爺,要添茶麼?”
說話之人正是李宏的隨身小廝,李宏一聽,就知道機會來了,挑眉裝作若無其事樣子,喊了一聲:“進來!”
說完就看向坐在對面的人,結果發現這不速之客竟毫不畏懼,還笑了笑。
想到此人出現時的詭異場面,被這一笑,李宏瞬間頭皮發麻,意識到既不怕這麼喊,說明必有依仗。
此人現在沒有對自己出手,可若事情挑破了,會做什麼那就不好說了。
眼看着有人在推門,李宏又說着:“且慢,我正凝神讀書,不要了,你莫要隨意出聲,打攪了我看書!”
這樣的喊話有些反覆無常,但外面的小廝是一直跟在官員身側,也知道自家老爺現在心情極是惡劣,就覺得,這怕是老爺心情煩躁,不願見人,不願被人打擾了,倒也能理解。
“是,老爺,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如果有需要,儘管喊着小人,小人一直都在!”小廝忙說着,就聽到腳步聲又遠去了。
“平時機靈,這時怎麼就愚了?”李宏既在心裡嘆了口氣,又暗暗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揭穿後會發生什麼事,心亂如麻下,繼續又下了一子。
謝弘道突然一笑,看了看李宏,也跟着又下了一子,十數棋之後,眼見着李宏強襲突圍,棋子交錯,卻突然說:“我後發先至,已經贏了。”
怎麼可能,這纔剛下了多久?
李宏雖心神不定,卻根本不信,自己棋藝很是不錯,對棋也有些喜好,不然也不會在書房裡就擺着棋盤。
眼前的人比自己年輕這麼多,雖然自己心神有點不定,但還能挽回,怎麼可能又下了十幾子就贏了自己?
李宏不言語,卻仔細算着棋子,看着棋盤,端詳了一會,就知道此人說對了,自己還真是輸了。
雖然不是立刻就輸,但是剛纔小廝離開時這一子下了,就已下錯了,再經過十餘子的堵塞,自己所有後路都算是死路,無論怎麼走,不出三十子,必輸無疑。
李宏心情越發煩躁,將棋盤一推,怏怏說道:“我輸了。”
李宏也算是知情識趣,知道此人不是白白與自己下棋,就算是用這樣雅緻的方式來與自己交涉,他也不能真就認爲此人是爲了下棋而來。
李宏當下,就直接問着:“輸贏何物?”
謝弘道一笑:“大人果然聰明,不過您不必擔心,我來只爲求一畫。”
“何畫?”
“如日東昇圖。”